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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的权限给你们了，这里面有各种资料，包括人类的图书资料，珍本和绝本可能不全，但是市面上能见到的资料这里应该是不缺的。”

　　天同君站在门口，看着方笛和傅穹一脸阿里巴巴进了四十大盗的山洞的错愕表情，只是笑了笑，率先走了进去。

　　妖怪的图书馆乍一看跟人类的图书馆差不多，内部十分宽阔，成排成排的书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但入口处右手边的墙上，有一个红木雕花看板，上面挂着许许多多的条形木牌，木牌上有细细的流光闪过，看起来就不似凡品。

　　而细看之下，每个书架上面也嵌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有详细的书记明目，却是时隐时现，并且还在一刻不停地变换。

　　撇开种种反科学的装置不提，这个所谓的图书馆，说到底也只有办公楼这么大的一层，说“拥有市面上所有的资料”，恐怕是不太可能吧，大一点的新华书店都要独占四层楼呢。

　　还没等方笛说什么，天同君手一挥，一枚木条从墙上飞了下来，稳稳停到了天同君面前。天同君转过头来询问方笛和傅穹：“需要让他们从哪里补起呢？不然就从美术史开始吧。”

　　天同君话音刚落，木条便静静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墙的另一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光口，里面飞出了许多木质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尺多高的书本。托盘们静静飞到天同君面前，自动排好队，可是直到天同君他们面前的空间被托盘挤满，光口处还在不断地往外飞书。

　　“可以了。”

　　天同君话音刚落，光口黯淡下去，又恢复成普通的墙面。天同君随手拿起一本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然后对方笛和傅穹说：“这些应该够了，你们慢慢挑选合适的资料，挑剩下的或者暂时不需要的，只要用右手背碰三下托盘的左侧，托盘上的书就能够自动收回。有选中的书的话，只要说一句“来”，就会有托盘来过来，把选好的书放在上面就行。”

　　方笛比傅穹早进协会许多，平时也算是贯见非自然力量，但上手试用，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因此并不比傅穹少兴奋多少。天同君嘱咐完了之后就走了，留下两个人类对着妖怪的新奇科技赞叹不已。

　　两人聒噪一番之后，渐渐各自专注于探索妖怪图书馆里各种神奇的功能上，都顾不上跟对方搭话了。

　　方笛体验过了这个有容乃大的图书馆的藏书量之后，开始在书架前面流连，她发现这个书架看着十分普通，但实际操作起来，也是十分地不科学。

　　比如书架前面的那块明细书目板，上面的书目是可以拖动的。方笛仔细看了看，发现书目板上的分类是按照“年代－机构－类目”分的，书目板上的细类像是密码锁的转轮一样分条陈列着，仿佛浮在木板表面。方笛好奇地拨动了“年代”一条一下，上面的年代像是在触摸屏上一样快速地滑动了起来，然后停在了“清代－康熙年间”上面。后面的“机构”一条里，有“中央朝廷”、“地方官府”、“地方会馆”、“团体”、“个人”等等。而“类目”一条里，又有“诗集”、“文集”、“话本”、“县志”、“史料”等等等等。

　　方笛的手不小心碰了书目板两次，书目板的左侧慢慢浮现出一行竖着的文字：“清代－康熙年间－个人－笔记类目共五十三架”。方笛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手却不小心又碰了一下书目板。只见书目板上的文字消失，整个书架突然发出一团光芒，书架上的书像是集体坐上了电梯一般，渐渐下沉进光芒中，而后，新的书从光芒中缓缓上升出来，而后光芒消失，整个书架自动换了一整架新书，方笛几乎要惊叹了。

　　方笛不由得玩得有些上瘾，她好奇地拨动着上面的文字，看着书架一次又一次地更新书目，有种隐秘地淘气心理被满足的开心。

　　而她拨着拨着，突然发现书目板的右上角，闪动着“人类”两个字。

　　“难道还有妖怪的书吗？”方笛心想，然后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两个字。

　　果然，“人类”两个字变成了“妖怪”，后面的明细分类却只剩下了“年代”，“机构”和“类目”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为什么呢？方笛好奇地触碰了两下。

　　书架却没有立刻换书，书目板浮现出了另一行字：“级别不达，无法查看全部书目。”

　　方笛心里想，这个图书馆里还有保密级别的资料呢？一边伸手碰了一下书目板。方笛本以为，权限不够，就无法看到妖怪的书籍了，却没想到，书目板仍然换了新东西上来，但这次出现在书架上的，却不全是书了。

　　看来有一部分东西还是能看的，方笛心想。

　　书架上有竹简、有兽皮、有锦帛，就是没有纸，方笛看了一下书目板，上面显现着“汉代”。

　　“这不会都是原件吧……？”方笛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想法，“这要是原件的话，不管内容是什么，可妥妥的都是珍贵文物啊……”

　　方笛考虑再三，还是没敢直接伸手。她想起进图书馆时墙上那个木条状的哑巴Siri，便去取了一根过来，对着它悄声问：“这些都是文物吗？能用手碰吗？有没有不用手碰就查看里面内容的方法？”

　　木条一声不吭地飞到方笛手随意指到的一卷竹简面前，随后木条右侧开始有文字浮现出来，木条随之向左移动，仿佛展开了一张无形而有字的画卷。

　　“厉害了……”

　　方笛不太擅长看古隶书，对古文的造诣也有限，她看了开头几个字，形状眼熟然而完全跟简体汉字对不上号，对上了号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嘟囔起来：“Siri啊，能不能翻译成现代汉语啊……”

　　话音刚落，文字闪了一下，居然真的翻译成了白话文，连字体都变成了简宋体。翻译后的文字长了许多，木条甚至又往左移动了不少距离。

　　方笛惊讶到几乎失语，瞪大眼睛盯着木条看了许久，声带活动了半天，才拼一句“这木条不会也都成精了吧”。

　　既然都翻译好了，盛情难却，方笛便顺势看了看这卷竹简里都写了什么。

　　读下来发现，这原来是个妖怪的日记，记的是一些很无聊的小事，什么在某个地方听人类唱了一首歌，很好听，学了半天；什么在某个地方遇到一位很美的人类女性，向她求爱，结果被拒绝什么的。

　　大部分都是这样琐碎的小事，一卷竹简能记的东西不多，翻译出来也没多长。方笛正打算粗略扫一眼就看别的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词——“天条”。

　　方笛一愣，不由得仔细地读了读这段话：

　　我遇到了孟泽的后代，他们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祖先做过的事情。他们迁徙到了淇水岸边，在这里定居，在这里安葬。淇水旁边的鸩妖从来不打扰他们，他们也从来不知道鸩妖的存在。也许孟泽就是为了后代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才把生命献给了天条的吧。

　　方笛记得，徐焕曾经从天府君那里得知，天条是由三位人类和三位妖怪共同献出生命而制订的，难道这个“孟泽”，就是天条的制订人之一？

　　方笛看了一眼傅穹，傅穹在离得稍远的另一边不知在翻看什么，十分入迷。

　　方笛转过头来，低声对木条问：“这个孟泽是谁？”

　　木条上显现出一行字：“级别不达。”

　　意思是，这个人的资料是高级别机密？

　　方笛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那这卷竹简是谁写的？”

　　木条上显现出一个名字：“长琚”。

　　从没见过的一个名字。方笛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自己并不认识太多妖怪，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到：“这谁啊……”

　　木条却以为这是一个问题，给了她答案：“天府君。”

　　这居然是天府君的日记……？

　　“方笛，你看完了吗？”

　　傅穹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脚步声也由远及近。方笛下意识地把木条攥进了手里背到了身后，稍后，方笛才反应过来，然后赶紧放松，让木条自己飞回了墙上。

　　“看完了，你呢？”

　　“我都快挑花眼了，这里面藏书太丰富了，而且书架还有自动换书的功能，太神奇了！我选了一大堆书，回去让他们好好看看，反正他们都是妖怪，背书这种事情肯定难不倒他们……”

　　傅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原本静谧的图书馆瞬间染上了几分人间喧嚣，方笛看着门口停着的几个悬空托盘上放了一大堆的书，不禁怀疑傅穹是不是要培养一批剪辑宗师。

　　两人从图书馆里出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索性收拾了东西，锁上办公室走人。刚走到门口，傅穹突然“哎哟”一声，方笛以为怎么了，回头看向傅穹。

　　“我都忘了，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正好今天到期。我来不及找别人看了，要不给你得了，你跟你男朋友可以一起去看。”说着傅穹就开始翻包。

　　方笛想起来上午的时候徐焕发消息说今天不能回来了，赶紧阻止傅穹：“别别别，他今天出差回不来了，这票你给我我也用不上。”

　　然后，就看傅穹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那可怎么办啊，这票还挺贵的，浪费了的话还真有点可惜……唉？”

　　方笛看到傅穹眼睛突然一亮：“那要不咱俩去看吧？反正你今天晚上也闲着，咱们先去吃个饭，电影可以去看8点的场，看完我送你回去。”

　　方笛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张开嘴，却发现找不到理由，她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但毕竟是同事，傅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贸然拒绝的话，也显得自己有点太自作多情了。

　　方笛只好上了傅穹的车。

　　傅穹带着方笛来到本市一家还算知名的情调餐馆。在傅穹停车的时候，方笛想起第一天遇到他的时候，他还说自己初来乍到，对这边完全不熟，想要跟方笛一起熟悉一下地头。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他就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找到不错的地方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傅穹倒没有什么额外的举动，只是问了一下方笛的口味偏好，评价了一下菜品，聊的话题也基本跟食物有关。方笛发现，傅穹很会聊天，话题跟话题之间过渡得十分自然，既会适时地抛出一些合适的问题让方笛来接，又会顺当地沿着话题来讲一些自己的事情。方笛已经很久没跟这么会聊天的人在一起说过话了。顺畅的而轻松的聊天能够让人感到愉快，因此方笛这顿饭吃得并不难过。

　　吃过饭之后，时间还早，傅穹征询了方笛的意见，在手机上选好了场次和座位，然后提议两人一起在附近逛一逛。方笛觉得这提议不错，还能消化一下胃里的食物，以免饭后久坐，增长腰腹。

　　看完电影，时间也并不算太晚，是大部分人晚间活动后回家的时间。路边不乏夜跑的运动青年、没散场的大排档、散完步往家走的一家三口。这样的时段给了方笛一点恰到好处的安全感，方笛不由得有些佩服起傅穹的情商。傅穹开着车，坚持把方笛送到了楼下，方笛客气地道谢并且道别，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谢谢你今天晚上陪我，我很开心。”傅穹把车窗降了下来，语气真诚地冲方笛笑了笑。

　　这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方笛觉得有点难接。傅穹一晚上都抱着十二分的绅士风度地给方笛营造一个让她有安全距离、却又周到、舒适的环境，方笛吃不太准他是真的毫无所图，还是一切都正因为他确有所图。

　　“谢谢你今天请我看电影，改天一定回请你。”方笛只好抛出了一句万金油句式，这句话她带着学生应用过很多遍，现在自己用起来，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滑稽感。

　　“再见。”傅穹冲她摆了摆手。

　　方笛礼貌地目送傅穹的车拐了个弯，开出小区。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的脑子有些超负荷了。

　　可是一回头，却发现一个身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知看了她有多久。

　　“徐……徐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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