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方笛和徐焕的手机早就没电了,重境也没有可以充电的地方,因此一上车,方笛就插上了车冲,给两人充电。

  出了村口,快进县城的时候,方笛的手嗡嗡震了一下,自动开机了。

  方笛听到了,却没敢低头看,不知是不是白天的缘故,今天高速上车特别多,前车的尾灯随时会亮,方笛害怕稍有不慎就会撞上去。

  刚刚到了一段车少的地方,方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盯着前面的路,伸手去摸扔在副驾上的手机,徐焕看她摸了几次都没摸到,拿起来递到了她手里。

  “喂?”

  刚一接起来,方笛就听了一耳朵唠叨,方笛看了一眼屏幕,才发现,原来是母亲大人打来的。

  方笛一关机好几天,爸妈联系不上她,差点报警。

  “之前都告诉你们我要出差了啊,进了山里没信号了嘛。”方笛一边注意摄像头,一边单手打轮,要不是车上还坐着天同君,方笛是很想开免提的。

  “我知道啦……对不起嘛……”

  “啊……?今天几号啊?啊……都这个时间了啊,嗯,一放假就回去,票啊?票还没买呢,等我回住的地方就买,嗯,买了给你打电话,啊对了妈……嗯……没事,你们两个在家多注意,嗯,拜拜。”

  方笛挂了电话,是爸妈问她过年什么时候放假,她没敢说自己现在无职待业,只说跟去年一样。

  过年她回家的话……那徐焕要怎么办呢?

  方笛从后视镜里看了徐焕一眼。

  两人大巴转飞机,再到打车回家,已经很晚了。晚饭在路上匆匆解决了,回到家的时候,方笛感觉自己几乎要累摊了,一进家门,就想往沙发上扑。

  “等一下,好几天了沙发上全是灰!”徐焕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方笛。

  方笛只好看着徐焕拿吸尘器把沙发里外吸了一个遍,自己也认命地去收拾行李,烧热水洗漱去了。

  两人在重境同床共枕了几天,乍一回到公寓,马上就要面临分房不分房的问题,方笛总也是有点女孩子的矜持,洗澡出来换了睡衣,把手往自己卧室门把手上一搭,跟还在擦地并且拒绝方笛帮忙的徐焕说:“那我先睡啦。”

  徐焕蹲在地上,抬头看方笛就要开门,脱口喊道:“等等!”

  方笛费了好大劲,才憋住一个坏笑,无辜地回头看向对方。

  “今晚……我能睡你房间吗?”徐焕踌躇地说。

  ……方笛想了想自己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面露难色:“我的床太窄了,两个人睡不开啊……”

  同时,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头傻熊,为什么连流氓耍得都这么蠢?

  徐焕立刻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好吧,论卖萌还是人家会卖萌,方笛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认输:“那我今晚能睡你房间吗?”

  徐焕马上开心了起来:“好!!”

  方笛这还是第一次进徐焕的房间,作为一个合格的设计师,徐焕的卧室也非常有品位,整个色调以灰色为主,层次分明,床头一边挂着一盏黄铜底的水泥灯,灯线从天花板上直直垂下来,方笛好奇地掂了掂,是货真价实的水泥,特别沉。

  她坐在徐焕的床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厚珊瑚绒睡衣,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回房间换一身性感蕾丝睡衣的必要性,然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掀开徐焕套着深蓝色水洗亚麻被罩的羽绒被,靠在徐焕床头那一堆风格统一的靠枕上,等了一小会儿,徐焕就进来了。

  方笛往里靠了靠,在徐焕坐上来之后,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对方的怀里,发出一声幸福的喟叹:“这床比那张雕花拔步床舒服多了。”

  “对了……”这话在方笛心里憋了一天,直到现在,方笛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说了出来,“春节期间,你有什么安排吗?”

  徐焕低头看着她:“一般我都会回重境,之前师父不在,我会回去稍微整顿一下。”

  方笛从睫毛底下看着徐焕的眼睛:“那……岂不是每年过年,你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徐焕点点头,笑了笑。

  “今年……你跟我一起回去过年好不好?”方笛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焕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愣怔,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跟、跟你一起回家?”

  “嗯,你……愿意吗?”方笛观察着徐焕的表情,心中默默数秒,“我爸妈这几年总催我找男朋友,所以就想带你回去看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愿意!我愿意!”还没数到五,徐焕就直接把方笛攥着抱了起来,这次轮到方笛受到惊吓了。

  夜已经深了,两人躺进被窝,头挨着头,商量过年回家的日期和具体事宜,窗外静静地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方笛的老家在北方沿海的一座小城,近几年刚刚开通的高铁,由于不是什么枢纽城市,因此一到春运期间,总是一票难求。徐焕和方笛拎着比之前去重境多得多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挤上高铁,坐了接近十个小时,才终于到站。

  听说女儿要带男朋友回来,方家二老激动得要亲自来接,方笛不想一出站就被他们老两口盘问,祭出千万借口才把俩人留住在家里。

  一路上,方笛都在紧急教育徐焕见到准丈母娘和准老丈人之后的口头礼仪,徐焕本来没什么思想负担,但看到方笛不同往常地嘴碎,不由得跟着有些紧张。

  同时也有些好奇:是怎样的两个人,造就了如此善良且温柔的方笛呢?

  打上车,听着方笛用家乡话跟司机说了目的地,徐焕颇有几分惊诧。他知道中华大地有数不清的方言,自己寓居的城市也偶尔会听得到当地的方言,但他却从来没听过方笛说方言,不由得感觉十分新奇。只要方笛一跟司机搭话,他一直盯着方笛看,看得方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出租车渐渐并入车流,徐焕仿佛前几年刚出社会一样,在车子的导游下,环视着方笛家乡的街道和城市。只要看到有几分年头的建筑,就问方笛“你来过这里吗?”,仿佛一个刚进城的打工小哥,或者旅居海外多年的归国华侨。

  方笛被他问得啼笑皆非,却隐隐明白徐焕为什么会这样,她抓过徐焕的手,跟他十指相扣,也逐渐认真地回答起他的问题来。

  这条小路再往里一拐,就是方笛的小学了。那个车站后面,就是方笛的初高中。这条街上有一家方笛小时候特别爱吃的麻辣烫,那条路直走就能到方笛以前学画画的少年宫,她最喜欢下课之后去旁边的烧烤摊子买羊肉串。

  终于,车子开进一片有不少年头的居民区,方笛一边跟徐焕往下搬行李,一边给父母打电话:“我们到小区门口了,刚下车,嗯,东西不多……不用不用,真没多少东西,我们这就上去了。”

  这就是……方笛的家了。

  小区的建筑年龄起码有20年,楼间距大多比较窄,前面有一排老式的储物间。徐焕跟着方笛走到第三栋楼,才见方笛拐弯。

  “前面第二个单元就是。”或许是很久没回家了,方笛的声音听着也有些兴奋是的。

  两人刚上到二楼,就听到楼上有开门的声音,顺着狭窄的楼梯往上一拐,就看到一位中年男性站在楼梯口向下探,方笛走在前面,见到来人,笑着开口呼唤:“爸爸,我们回来了。”

  “小笛回来啦。”方爸爸看到自己的女儿,脸上笑逐颜开,连忙伸手接过方笛手中的行李箱和礼品盒,又好奇地看向方笛,笑得更加灿烂:“哎呀,这是小徐吧?快来快进屋暖和暖和。”

  徐焕依照方笛的叮嘱,马上喊叔叔,刚招呼完,屋内一个挽着头发的中年美人就出现在了徐焕的视野里,徐焕立刻条件反射一样喊“阿姨好!”,方笛听了都忍不住“扑哧”一声。

  丈母娘见女婿,总少不了例行盘问,好在方笛对她爸妈了解颇深,徐焕得以轻松应对,什么家是哪里的,父母做什么的,自己做什么,两人认识多长时间了,种种种。徐焕一边背着方笛教好他的说辞,一边也留心观察着这对父母。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了,生下他的两只野兽,或许在很早很早,早在他有清晰的记忆之前,就已经死在不知道的地方,或许他在幼崽时期也曾依恋过自己的母亲,但动物族群里,成年后的物种很快就会独立生活,像人类这样,会定期看望自己父母,跟自己的父母有情感交流的物种,恐怕是很少很少的。

  人类真的很神奇啊。

  他们才是造物的奇迹。

  然而,徐焕实在高估了自己在不擅长的话题上及时应变的能力,当看起来温婉柔和的方妈妈好似不经意地问出“两个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的时候,徐焕完全蒙了。

  不光是徐焕,连方笛也吓了一跳,她赶忙拽了自己妈妈一把:“急什么呀,养我这么大就为了把我送出去祸害别人吗?看把人家小徐吓得。”

  徐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时看了一眼方笛,他有些认真地想,我能跟方笛结婚吗?

  结婚……是怎样的呢?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已经很好了吗?结婚之后会更好吗?

  徐焕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些问题,他有些呆呆地看着方笛,一直在出神。

  “小徐,小徐?”

  直到被碰了一下胳膊,徐焕才回过神来。方家阿姨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连声说着谢谢阿姨,挑了一个小橘子攥在手心里。

  方笛把东西整理好,就出来救场了。她往徐焕旁边一坐,把控全场话题中心,问徐焕的话也顺顺当当接过来答。徐焕只需要按照之前方笛传授给他的“点头微笑嗯对好”大法端坐在一旁,就顺顺利利地蒙混到饭点。

  方家爸妈好久没见女儿,也爱听女儿聊天,所以竟然是谁也没注意徐焕已经成了一个自动应声摆设,还觉得聊的主宾尽欢,打听到了许多女儿男朋友的事情。

  快要开饭了,方家爸妈让徐焕稍坐,并且把打算跟进厨房的方笛也赶了出来,去厨房忙活去了。

  “怎么样?”方笛眯眼笑着问徐焕。

  “见面之前没觉得,见面之后还是觉得很紧张。”徐焕在方笛耳边小声说。

  “没事啦,放心吧,我爸妈很随和的。”方笛安抚道,又伸出手拍了拍徐焕的肩。徐焕被揽着似的,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爸妈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徐焕又凑在方笛耳边,小声嘀咕,“我们要结婚吗?”

  方笛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你还当真啦?我爸妈就是总催我,见一个问一个,你别往心里去。”

  徐焕觉得这好像不是他期待的答案,但方笛的回答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受教。

  “对了,等着。”方笛说着,往零食柜子里吃的去了,她旁边就是关着的厨房门推拉门,玻璃门是透明的,徐焕看到方家爸妈在里面有说有笑。方爸爸在洗菜,洗着洗着一边跟方妈妈说了什么,手肘碰了碰方妈妈的胳膊,方妈妈放下手中正在切的熟食,擦了擦手,给方爸爸挽了挽袖子。

  方笛跑回来,拿着一堆肉干果脯山楂糕之类的零嘴,小声地问徐焕:“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我们先悄悄吃一点零食?”

  “我爸妈知道我爱吃这些,家里常备着但都藏起来,真不知道他们干嘛买,买了还老放一个地方。”方笛探头探脑地往厨房那边看,一边拆了两个山楂条,递给徐焕一个,一边把包装纸塞进垃圾桶。徐焕学着方笛的样子,吃得好像做贼,竟然觉得嘴里最常见的零食格外好吃。

  吃完晚饭,方家爸妈抢在方笛开口提这个话头之前,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问徐焕酒店订了没有,把方笛想留徐焕在家住的幻想戳得一干二净。徐焕全程不明就里,刚想说话,就被方笛一把按住了。

  “我们还没订呢,想着回来订也不迟,没事,我们这会儿去订好啦,顺便去火车站取回程的票。”方笛笑着说。

  方爸爸和方妈妈听出了方笛打算跟徐焕共同进退的意思,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想说点什么,却碍于面子,没说出口。

  “哎呀,好容易回来一趟,又要出去住啦……”方妈妈收拾着碗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抱怨。方笛心中内疚,却不好解释。

  她实在不愿意把徐焕一个人扔在这个异地他乡,是她带徐焕来的,于情于理,她也要陪着徐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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