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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只感觉橡皮筏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接着,天旋地覆,方笛他们的皮筏直接被掀翻,几个人全部落入了水中。

  船翻的那一刻,方笛头脑一片空白,直到落进水里,呛了一口满是泥浆腥味的水,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好在身上的救生衣提供的浮力足够,她很快浮上了水面,气管里的河水简直像插入喉咙的一把利剑,她咳得天旋地转,又不断地被水浪扑头盖脸地埋没。

  “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能死!”

  方笛的脑海里除了求生的意志,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她的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手边不断划过砾石、水草、浮木,却没有任何东西能给她一点支撑。

  “我有救生衣……我能浮起来的!”

  终于,一处稍微平静点的地方,方笛借助着救生衣的浮力保持在了水面上。此刻她私下环顾,一个人影也不见,不知道同船的几人在哪里,是不是得救了,他们都是男性,体力无论如何也会比自己好一点吧……

  方笛回想起导漂员的话,决定顺着水的方向往岸边划水,可她根本不会游泳,她回忆着电视里游泳比赛中运动员的动作,用手扒着水,试图往前,同时使劲蹬腿,但成效甚微,在靠近岸边之前,就已经被冲出好远。但她不能放弃,只有往岸边游,才有一线生机。她无法寄希望于

  水里很冷,方笛一直不知道,夏天的河水原来是这么冷的。没有游多一会儿,她的牙关已经开始打架,她知道自己的体温正在流失,如果不快点上岸,恐怕自己还没来得及淹死,就要冻死在水里了。

  天色越来越暗,本来夏天天长,不应该这么早黑下来的。但云层厚得密不透风,直到此时雨都还绵绵地下着,西移的太阳能透过来的天光已是微乎其微。

  方笛努力扑腾着,比狗刨还要狼狈许多。终于,她在被水带走之前,她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捉住了岸边的一丛灌木,固定住了自己。

  但很不巧的是,她已经被远远冲出了可以上岸的浅滩地,她现在一面峭壁的下面,往前望不到头,往后看不到边,她只能想办法爬到峭壁上面去。

  肌肉酸痛得好像扛了一下午的大包,然而方笛不敢休息太久,她怕自己一松劲,就再也没有力气爬上山崖了。但她必须上去,这一小从灌木并不牢固,她随时会有被水继续冲走的危险,她必须起码到达一个稳固的地方。

  “要活下去,方笛,要活下去,不能死,不能死。”方笛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方笛抬起头看了看,好在悬崖并不是内倾的,虽然陡,总也还有几处能落脚的地方。方笛把自己往灌木根部塞了塞,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和小腿。她瞄准了一颗距离水面不太算高的小树,旁边有稍稍凸起的山岩,可以供方笛攀登。她背后的双肩包里还有些吃的,也有水,她必须上去补充一点热量。虽然她现在就想拿出来吃,但她害怕现在挡着自己的这丛灌木会随时被水和自己压垮。

  “希望运气足够好……”方笛心中默默祈祷着,“我要上去,上去之后就能吃东西,能喝水……就能活下来……”

  方笛一手抓着灌木,一手借助浮力往上蹿,水下的岩石没有合适的落脚点,使她无法借力。她唯一庆幸的,就是今天因为知道要爬山,穿了运动鞋。

  试了几次,方笛终于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把大部分的重心放在腰上,一边把脚伸到灌木的根部上方,再松开拉着灌木的手。她此刻完全不敢回头看,完全不敢想如果一旦石头松动,会发生什么。她另一只手扒住岩壁,用脚去感觉可以踩住借力的地方。

  “不要慌……不要慌……”

  方笛屏蔽了身下隆隆的水声,什么也不敢想。雨水让岩壁变得湿滑,她的脚找到一块带有植被的岩缝,踩了踩,感觉摩擦力是足够的,才敢把力道放到实处。

  她的另一只脚慢慢离开了灌木丛,她感觉自己正在缓慢上升。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只要左手能够抓住树干……

  不行……她伸直了手臂也够不到树干的上部,她还需要再往上爬一段……

  还好,又有一处还算牢固的落脚点,可以的,她可以的……再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

  !!!

  就在方笛快要抓住树干的时候,她的脚下一滑,几乎跌落下去,她的一只手抓住了树干的一侧,但她不可能支持太久,她就快要掉下去了!

  “不行,我不能掉下去!我不能死!不能这么放弃!”方笛咬着牙,粗砺的树干和山岩已经把她的手臂和膝盖磨破,疼痛钻心,但方笛拼命忍着痛,两手抱住了树干,脚下着急地寻找着落脚点,想要支撑起自己。

  “方小姐!方笛!是你吗?!”上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方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意识到自己或许马上就要获救的一瞬间,心中一松,手差点就要抓不住掉下去。方笛强打起精神,死死抓住树干,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她害怕哪怕分出一丝力气来回应,胳膊都会无法支持下去。

  好在来人并没有因为方笛毫无回应而离开,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只手抓住了方笛的手腕。

  方笛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对方说:“没事,把手给我,我拉得住你。”她才吃力地抬头看去。

  是杨轻岳。

  杨轻岳的力气出奇地大,他几乎一只手就把百十多斤的方笛整个拉了上来,方笛抓着树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杨轻岳似乎问了她什么,或许是什么关于是与不是的问题,她机械地点了点头,任由对方半拉半抱着她往上走。

  杨轻岳带着她,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获救这件事情让她一下子松了那股一直憋着的气力,她喝了点水,却没有吃东西,直到她走着走着眼前有些发黑,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一直脚下发飘可能是因为热量不足的原因。方笛正想试图发出一点声音来表示自己想要吃点东西,但她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居然有一丛火光。

  “快到了,冷坏了吧,我看你一路上都在发抖。只是我的衣服也全湿了,不然本想借给你的。”杨轻岳说。

  不只有火光,还有别人,是樊超和傅穹,两人见了方笛都有些激动,急切地奔过来扶着她,不停地询问她的遭遇。见到了同伴,听到了关切的话语,方笛再也忍不住眼泪。她顾及面子,不愿意哭得太丑,只好把脸深深地埋在手中。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方笛哭得嘴巴都无法聚拢出中文的口型,但她依然一边痛哭,一边含混地喊着,仿佛只有这么喊出来,她心中淤积的恐惧才能一点点地掏出来。

  樊超和傅穹都在不停地安慰她,直到方笛感觉到傅穹有点想把她往自己怀里带的意思,方笛才勉强地挣扎了一下,也渐渐地收住了哭声。

  阴雨阵阵,也不知这几人是怎么生起火来的。傅穹让方笛坐在靠近火堆的树枝上,火堆极大地温暖了她在水里泡了许久的身体,她不由得想要凑得更近一些。暖和起来的身体让她更加感到饥饿,她笨拙地把救生衣脱掉,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几小包聊胜于无的点心,分给了另外三人。这一点东西实在难以果腹,甚至让她感觉胃里更加空虚,她赶紧喝了一点水,试图在肚子叫起来之前把饥饿感压下去。

  三个男同事在讨论如何下山,方笛检查了一下随身的物品,想要看一下浸水损失。

  她的双肩背包的面料是防雨材质,却不是密封的,手机已经从里到外都湿透,恐怕是不能再用了。她徒劳地按了开关许久,却突然想到不知什么时候看的文章说进水后不能通电,又赶紧把手机放到树枝上,想着或许烤一烤会增加一点修复的可能性。接着她看到了自己进水的随身记事本,上面还系着徐焕给她的,却被她用作装饰品的护身符。记事本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堪,好在里面都是随手写写画画的东西,并不多重要,本子也是皮质的,回去晾干换个内芯,大概也还能用。

  方笛把那个如意形的护身符解了下来,攥在手里握了握。或许是方笛实在太冷,冷出了幻觉,她感觉手里的护身符居然是温热的。

  也难说,毕竟是妖怪给的东西。而她能坚持到获救,或许真的是这个护身符起的作用吧。

  方笛心中涌起一股又复杂、又温暖的情绪,死里逃生给了她面对一些事情的勇气,她就是承认又怎么样呢?徐焕对她的无意识的依赖让她觉得她对徐焕来说是特别的,也让她觉得徐焕对她来说是特别的……这种感情……这种感情她不敢擅自定义,但单方面地承认自己喜欢对方,也没什么不好吧?

  毕竟,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把暧昧无限拉长,反复思量的。

  她是……喜欢徐焕的。

  承认了这件事之后,方笛突然觉得轻松了起来,她满心里怀着一股甜蜜,甚至对于眼下的窘境都乐观了起来。她开始满怀信心地等着救援,她时不时地望向天空,猜想或许会有直升机来。她甚至有余暇去思考要不要把火堆弄得大一点,然后弄出许多烟雾,好让施救人员发现他们。

  一抬头,发现杨轻岳他们的讨论已经结束,傅穹和樊超在火堆旁边试图烤干手机跟外界联系,杨轻岳却站在山崖的边沿,望着天色,又看看腕表,好像到了某个时间,真的会来救援似的。

  天渐渐的黑了,雨停了下来,但雾气依然浓重,方圆几里,只有火堆一处热源,除了杨轻岳以外,几人都围着火堆坐着。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但靠近靠近火焰的袖口却有些干燥了。火焰腾起,偶尔闪过几许美丽的绿色,像是焰火一般。

  方笛却逐渐开始在意一个自己之前没注意的问题:为什么这火堆好像一直都没有添过柴?在这阴雨天里面,到底是什么可燃物能让这火堆成功地点燃起来?

  就在她想开口问一下傅穹或者樊超的时候,风突然剧烈起来,没干透的衣服被冷风一吹,方笛打了一个从脚抖到头的寒颤,不由得往火堆处靠得更近了一些。然而,这几乎无济于事,风越来越大,连迷蒙的雾气都被吹走,天上的乌云散开,露出几许星光来。火焰东倒西歪,橙色的火焰被吹得几乎熄灭,绿色也变得更浓。

  简直像是鬼火。

  这个念头只是在方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和樊超傅穹忙着护着火堆希望不要被风吹熄,但三个人左遮右挡,风却实在太大,火堆还是熄灭了。

  樊超下意识地回头喊了一声:“杨经理,这火灭了,可怎么办呀!”

  似乎是响了一声响指,接着风一下子停了,毫无征兆地,仿佛从没刮过似的——不,仿佛空气再也不流动了似的。周围是一片稀疏的阔叶林,明明在山上没有任何光源的地方,却好像什么都能看清。

  方笛突然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就像那天晚上她在徐焕的误操作下被迫看到、经历的,总之不是什么科学的事情。

  杨轻岳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陌生。

  他直走到三人身边,对方笛他们说:“几位,手借我一下好吗?”

  三人面面相觑,樊超和傅穹思考了一下,就把手伸了出来,方笛却迟迟不肯伸手。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很危险,会有危险的!”

  可是没等她有什么动作,杨轻岳径直抬起她的手,拿出一个什么,往他们三人手上一划。

  地面上有光闪现,被按了暂停键的风好像又开始流动,但却不带任何温度——衣服在动,头发在动,却没有任何被风吹拂的感觉。然而方笛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她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出现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图案,闪着金色的光芒——她从来没见过。而旁边两人的手上却没有这个图案。

  她还没反应过来,却看旁边两人身形一软,樊超和傅穹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方笛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求助是的望向杨轻岳,却发现对方眼神里没有任何感□□彩,冷冷地看着他们。

  方笛被那眼神蛰了一下,慌忙俯下身去晃两个男生,但无论方笛怎么呼唤,两人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声息。

  “原来是你……”

  方笛似乎听到杨轻岳在低声说着什么。

  “原来是你。”

  带着金色纹样的手腕被拉住,方笛一惊,她看向杨轻岳,对方单膝跪下,像是虔诚,又像是嗜血地吻上了那图案。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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