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直到回了家，方笛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三等奖是一次豪华单人三日游。跟她一起抽中了这个奖的，除了外地分公司的几个不认识的人以外，还有水逆小男生。
真是难以言喻的缘分。
旅游目的地安排在国内一个山景名胜，而日期就在这个周末。没什么理由拒绝，第二天，方笛从善如流地去人事登了记。周五的工作要稍微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两天都稍微有点忙，或者说，她有些刻意地让自己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庆典那天她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让她跟徐焕相处得有些尴尬。
方笛为了即将到来的旅程所作的准备之一，就是搜了几部美剧，下载在平板电脑里。次日即将启程，这天吃饭的时候，想着反正存货丰富，就顺便打开了一部开始看。
专心看剧，减少对话，能够最大限度地打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间。
餐桌两边的人都盯着屏幕，心不在焉。
吃过饭，方笛照例收拾了残局，打算把平板上的视频推到电视上接着看。徐焕见方笛打开了电视，准备自觉地退隐回自己房间，但又想起自己落了本书在沙发上，就打算在方笛在沙发上坐定之前，过去拿回来。
方笛倒退回茶几后，一转身，就跟徐焕正面直击。她吓了一跳，小脑没跟上大脑的节奏，脚下拌蒜，拖鞋在茶几腿上勾了一下，就这么失去了平衡，直直冲着徐焕扑了过去。
徐焕被方笛这一扑，也紧张得慌了手脚，伸直了两只胳膊去接她，三百年修炼的人型敌不过自然物理的惯性，两人一起摔在了沙发上。
“完了……”方笛心中哀嚎。
方笛的脸埋在徐焕胸口，半天没想起来该怎么把这局面收场，尴尬这种东西，真是一浪更能比一浪高。
然而，方笛只是稍微拖延了一小会儿，就听见徐焕的心跳速率开始飙升。
……这可真是……格外像人类的反应呀……
本来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难堪，但突然发现有人比自己更加受困于这局面，自己那份窘迫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了。方笛觉得徐焕的反应很有趣，她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发现徐焕脸上还是那副表情肌使用不足的样子。她联想起庆典那天徐焕问的那句话，不由得想逗逗他。
她趴在徐焕身上没起来，只是胳膊支起一点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焕。
“你那天问我，你是不是可以像邱经理那样‘扶’着我？”
“唔……”
徐焕根本听不太清方笛在说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
他模糊地发出一个单音，勉强算是回应了方笛，但方笛却觉得这样的徐焕更加有趣了。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是什么意思呀？你也想抱我吗？”
“啊……啊？”徐焕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了，他努力地想说些什么，他头一次面临这种感受，心脏狂跳不止，手脚僵硬得仿佛根本没有长出来过，半天他才勉强组织出一句话，试图起到填补对话空白的作用，“我……不是……我不太明白……你知道的，我、我对人情世故不太通透、不、不太会说话……”
我在说什么啊！徐焕头一次产生了想要深深唾弃自己的冲动。
“人情世故你不懂……”方笛都快被徐焕逗笑了，但她自以为扮演黑社会大姐大十分成功，不由得顺着气氛压近了距离，盯着徐焕的眼睛，弯起唇角，拖长了声音，“那人间情爱你懂不懂呀……”
徐焕被“人间情爱”这四个字深深击中，一瞬间，像是有道光照亮了自己，他不由得呆住了。
他盯着方笛的脸，距离太近，以至于方笛的眼睛格外鲜明地放大在自己眼前。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睫羽纤纤，明明背着灯，却有光点汇聚在里面，如同在远离城市的深山中看到的星空。
方笛见徐焕没说话，只是微微张开了嘴唇，不知怎么，从方笛的角度看起来有点像索吻。
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徐焕太过逆来顺受，予取予求，也许是想单纯寻徐焕的开心，看一看他的反应。方笛鬼使神差地侧过了脸，压了过去，想要贴合上那双唇的曲线。
吻。
徐焕看到方笛贴近了过来，不知怎的，学过的一个汉字便浮现在了脑海里。他跟着方笛看过的韩剧里，总会有这么一些镜头，男女主角双方的唇会贴合在一起，两人会用这个姿势缠绵一会儿，看起来格外地亲密且不同寻常。
忘了是哪个剧里面，似乎是谁说，被吻的时候要闭上眼。
方笛凑到极近，却看到徐焕闭上了眼睛，又没有完全闭上，睫毛不断扇动，像随时会惊飞的蝴蝶。
“噗——”
方笛一直憋着的笑点终于被戳破，不由得笑出了声音。
没有接收到预想中的碰触，徐焕一脸迷茫地睁开眼睛，带上了一点混杂着失望和委屈的表情。
这表情简直比方笛见过的所有事物都要可爱。
仿佛指令是植物神经发出来的，方笛在大脑走完全部反射之前，已经轻轻在徐焕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两个人都惊呆了
事态一下子超出了方笛的控制，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一下子蹦了起来，好像刚才亲的是电闸。
徐焕还在回味那一触即逝的柔软触感，看到方笛一脸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露出一个有些开心的表情，想要问方笛一句话，方笛却抢先开了口：“那、那个，刚、刚刚那个、那个是、是友谊的表现！没错！是朋友之间的友谊之吻！”
被推送到电视上的美剧女主适时地亲了男性好基友的脸一下。
“对！你看，就、就像这样！你、你老家不是北美的吗？你老家那边人都这样！朋友之间也会亲脸颊表示友好的！我、我是帮你学习一下老家的礼仪规范，等、等你回老家的时候就不、不会不习惯了，啊哈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
方笛语无伦次地胡扯了一通，然后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再也没出来过。
全程目瞪口呆的徐焕：“……”
徐焕半信半疑地回头看了电视一眼，里面又演到女主角送别这位男性朋友时，亲切地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像这样？”
徐焕开始有点相信了。
方笛把自己埋进枕头，无声地哀嚎了很久，不断埋怨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地亲上去。
如何是好！如何收场！如何面对！如何相处！
人妖恋是没有好结果的！不，等等，这件事情考虑的太早了……
虽然她也不算太吃亏徐焕的脸长得那么好看她亲一下应该算她占便宜……不！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在徐焕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强行亲了他是不是太不道德了？她临时胡扯的那一堆东西他能信吗？徐焕虽然少说好几百岁了但进入人类社会也才十几年相当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啊，她这是强行猥亵正太吧？不不不不不能算如果按他有人形开始算他应该有好几十岁了那算她猥亵老人？
方笛在枕头的缺氧debuff里陷入吐槽自己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还好第二天要去旅游了，不然方笛就算出门沿着马路捡逢单数遇到的树叶子，都不要在家呆着。
第二天要赶早班的飞机，方笛起了个大早，自以为不会遇到徐焕了，没想到自己收拾完拉上箱子正准备出门，正遇到徐焕开门进来。
“……”
方笛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尽量避免跟徐焕的眼神交汇，她胡乱地冲徐焕点点头：“早、早啊，我现在去赶飞机了咱们几天以后见啊哈哈哈……”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着行李箱经过徐焕打算推门要走。
“啊，那个……”
徐焕在身后开口到。
方笛只好停下脚步，抬起头，脸朝向徐焕，表示洗耳恭听，然而眼睛却根本不敢朝徐焕的方向看。
徐焕迟疑了一下，但他一向都很信任方笛，方笛说的事情，百分之九十都是对的。
这是两个人同住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式告别，徐焕下定了决心。
方笛不自觉地瞥着餐桌上水培花瓶，等着徐焕开口，同时内心无比希望他不要提昨天晚上的事情。
一只手突然拨了她的头发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徐焕已经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真诚地对她说：“一路顺风。”
方笛瞪着徐焕的眼睛几乎要蹦出来。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徐焕，而对方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而且还在说：“是这样用的吗？美国的社交礼仪，告别吻？”
直到抵达机场，方笛的脑子都还是一片空白，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门，怎么上的车。她只记得徐焕好听的声音仿佛幻听一般一直在耳边回响，凑过来的时候，近到似乎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
虽然徐焕凑过来的时候方笛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虽然那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但方笛确信自己感受到了徐焕的体温。
野生动物体温一定是比正常人类要高很多的，所以她的脸颊才会被灼得一直高热不退。
稍稍体会到了徐焕昨晚的感受。
以后这种玩笑还是少开比较好……
方笛一路上频频走神，差点错过换乘站，好在出门早，抵达机场后也还早。方笛一边看时间，一边往集合地点走。广告牌位置明显，方笛搭眼先看到了集合地标，顺着往下一看，不期然发现了一个她绝不想见到的人。
邱轻岳。
和那个水逆难友小男生。
方笛的第一反应是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可没想到本来正在跟水逆难友说话的邱轻岳眼观六路得过分，仿佛早就看见了方笛是的，回头就冲方笛招了招手。方笛没有办法，只好扮起一脸客套的假笑，拖着箱子走了过去。
终于并且无可避免地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樊超，真是跟本人一样平凡的名字。方笛挤出全身的客套才堪堪维持住跟这两人谈笑风生的场面。好在其他人也陆续赶来，邱轻岳似乎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没聊多久，看来的人差不多了，便收集了大家证件，帮大家办值机和行李托运。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进公司没几个月，却连几个分公司的人都跟他很熟悉的样子。
方笛有心想八卦一下，但不巧的是，这个旅游团里面，除了方笛，全都是年轻男性，而且方笛一个都不认识，方笛找不到熟人，也无意在当下的心境里跟其他男生搭腔。只是这夸张的性别比例，让方笛不禁怀疑起来，一个服装公司，平时遍地小姑娘，抽奖的时候居然全部闪避？
中奖的人数不多，不过是个7人的小团，加上邱轻岳，一共8个，作为全团的唯一女生，方笛不由得想起来某个童话故事。
然而这七个小矮人的规格似乎太高了。
好在大家的位置七零八落的，方笛没跟任何一个虽然是同事但见面不相识的人坐在一起。飞机平稳之后，她便掏出平板来，打算看会儿存货。
然而，精彩的剧情根本拉不住她游走的思绪，方笛一开始还在用手指拖动着进度条，但当回到昨晚看到的进度时，她又不由得回想起临行前徐焕的那个——
那不是个吻，那只能叫碰触。
方笛一遍遍跟自己强调。
她甚至无法理解自己昨晚为什么要突然亲徐焕。
也许是因为徐焕实在太好看了，也许是因为徐焕当时的表情完全就像是在索吻。
自作孽啊自作孽。
她为什么要教会（？）徐焕这种东西？
方笛开始认真考虑搬家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那她喜欢徐焕吗？
才没有。
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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