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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笛没听清徐焕一个人在说什么,刚想凑上前去,却被徐焕一把抓住:“你刚才不应该过去,太危险了,即使天劫不劈人类,你也不应该贸然上前。”

  方笛两手一摊:“我以为那是你认识的妖怪啊,看你为了救它命都要豁出去了,想着反正我没损失,就当向你道歉好了。”

  徐焕:“道歉?”

  方笛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把你当做会吃人的妖怪,还让你自己在房间里呆了那么久,对不起。”

  徐焕呆呆地看着方笛,有点不明白,似乎又有点明白。

  他心中一动,刚想说点什么,方笛又像是遮掩什么地说:“你说你不认识这大妖怪,那你干嘛救它?还那么尽心竭力的。”

  徐焕重新看向那只体型已经缩小,但依然比普通狼大了一圈不只的野兽,说:“我不认识他,但我之前妖丹凝滞和法力枯竭跟他有关系。他用了我师父独有的禁术,我师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露过面,我要知道他是怎么得到这禁术的,跟我师父消失有没有关系。”

  方笛:什么什么跟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徐焕看方笛仍然一脸懵逼的样子,想了想,说:“具体的事情我稍后跟你解释,这个有人形的妖怪是我们协会里的一个重要人物。二十年前,他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活着。现在我要考虑把这两人弄到哪里去,要等他们醒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方笛:这又是什么什么跟什么,我根本不明白啊!!

  正说着,徐焕突然回头看了地上的古装男子一眼,随即他迅速蹲下身,两指点在对方脖子一侧,却没有说话。

  地上的人眼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目光有些迷茫,四下环视了许久,才聚焦在徐焕的脸上。

  盯着徐焕看了一会儿,他似乎是认出了徐焕,嘴唇翕动,想张嘴说什么,却随后看到了徐焕的姿势。他的脸上慢慢现出一个笑容,轻轻出声说:“小焕……好久不见……”

  徐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此人没什么威胁,才慢慢收回手,说:“天府君,你竟然还活着。”

  天府君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又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轻轻笑了,说:“我确实已经死了,是有人施展了起死回生之术,是谁……?”接着,他看到了不远处趴伏在地上的大狼,了然地说,“原来是昭驳……可凭他自己,不可能有此等法力。返死回生是禁忌,只他自己也不可能躲过天劫……”

  徐焕面无表情地接话说:“他用了我师父的聚海之术,几乎抽空了我身上的法力——恐怕也不止我的。他被禁术所制,回噬了几乎五百年的修为,如果不是我和……帮他抵挡,恐怕他现在早就身魂俱碎了。”

  天府君苦笑了一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徐焕却截断他的话,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昭驳和你都需要调养,你们有落脚处吗,我只能负责送你们一程,其他事情我无能为力。”

  天府君犹豫了一下,说了个地名。徐焕双手稍微动作,大狼和天府君身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接着,一道光过,两只妖怪的影子变消失不见了。

  方笛:游戏里的一键回城在现实中看到……真是好羡慕啊!

  送走了昭驳和天府君,徐焕呆立半晌,才回头对方笛说:“这里离家有点远,我们打车回去吧。”

  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好吗?!

  方笛指指自己的长棉裙和徐焕的T恤短裤,问:“咱们两个有谁带钱或者带手机了吗?”

  时值深夜,方笛在徐焕的帮助下从体育馆里翻墙出来,在徐焕的带领下往人迹多的地方走着,以期能遇到一辆空驶的出租车,方笛不停地试探:“大仙,这是哪儿啊,咱们就靠这么两条腿得走到什么时候啊?您那仙术不能开个传送门之类的吗?”

  徐焕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有规定……”

  好吧,又是规定。

  “我们有四条规定,被称为天条四则。分别是不得施术于人、不得溯古窥往、不得妄测天机、不得返死回生。”徐焕却似下定了什么决定是的,开口说到。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妖怪,虽然可以通过修行和学习,获得非常的力量,但是法力的使用要受到限制。一是不能在人类的身上使用法术,任何法术都不行。二是不能让已经死去的生物复活,三是不能使用法术查看过去,四是不能窥测未来。”徐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然,上天就会降下天劫,劈在施术者的身上。”

  方笛:“所以……你不能使用法术带我回家……那你之前被雷劈,是因为用了法术把我带了过来?”

  徐焕:“嗯,我手上沾到了你的血……把你牵扯进来,真是抱歉。”

  方笛摇摇头,说:“没事,反正我现在也没受什么伤……那只大狼也是在受天劫?它做了什么?”

  徐焕犹豫了一下,说:“他恐怕是用了起死回生的法术,这是大禁,天劫会格外严重,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你,他是必死无疑的,现在只是被废掉了五百年的修为,已经是赚了。”

  方笛想起那会拐弯的闪电,又问:“天劫为什么不劈人类呢?”

  徐焕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妖怪渡劫的时候,如果有机缘遇到人类,一般都会很顺利。所以偶尔会有妖怪为了渡劫主动寻求人类的庇护的。”

  方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刚才那两人,有人形的那个,跟我师父一样,是协会的五位理事之一,天府君。”徐焕停了停,继续说。

  “协会?”

  “嗯……我们妖族,不久前成立了成精管理协会。我们……非人的物种,有了灵智之后,会由专门的人员观测、搜寻到,然后会在协会里注册,为了便于管理吧。”徐焕解释道。

  方笛:……还挺与时俱进的。

  “你们这个协会相当于你们的妖精权益保护组织?”

  徐焕:“类似吧,不过协会的地位很高,有制订法规和施行惩罚的权力。”

  徐焕说完,看到方笛放空似的思考了很久,他突然想起来穆予盟叮嘱过他的,一定不要暴露身份的事情。

  方笛怎么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类,协会找她要干什么?

  以及,方笛显然还不知道穆予盟也是妖怪,该不该告诉她呢?

  方笛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我知道了你们这么多秘密,你们不会把我灭口吧?”

  徐焕轻轻摇头:“只要你不让第二个人知道,协会是不会太干涉的。但如果一旦泄密,协会要花很大代价摆平,代价会由泄密的妖怪支付——真的是很昂贵的代价……然后,泄密的话,你和其他造成影响的知情者会被作为潜在的不安全因素被清除……”

  方笛听了连连咋舌:“那我还是会被灭口啊!”

  徐焕:“你只要不泄密就可以了啊。”

  走了很久,两个人才搭上一辆出租车,司机看了两人好几眼,方笛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暗暗揣摩司机是不是看出了他俩身上没带钱。

  到了小区门口,方笛陪着笑脸,跟司机说:“师傅,我俩没带钱,我让我朋友先去拿钱,我在这儿等着,您看行吗?”

  司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徐焕被方笛拉下车,他看了看司机,对方笛说:“你先上去啊?”

  方笛瞪了他一眼,小声说:“我没有钥匙怎么进门?你,”她戳戳徐焕胸口,“怎么出门的给我怎么进门,再出来别忘了拿钥匙。”

  那截指头白生生地点在自己胸口,似乎直直戳进了眼睛里,徐焕慌乱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当晚,徐焕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他本不应该跟方笛说这么多的,但或许是因为方笛见过了他的一部分原形却最终接受了他,还帮他出主意避人耳目,或许是因为方笛见过了本来对人类来说应该是十分可怕的巨兽,却还为了自己,冒着风险帮忙抵挡天劫,他忍不住跟方笛多说一些。只有在这些话题上,他才能对方笛有问必答,才能跟方笛交流得像方笛跟其他人那样顺畅。

  #

  这一天,趁方笛周末不在家,徐焕只身一人开了传送阵,来到一个他之前标记过的地方。

  时值7月下旬,神州大地绝大部分地区都热得狗吐舌头猫躲荫,但这一处却像是隔绝了时间和空间,永远只有初春的温度和颜色。徐焕在门上铜制的瑞兽门环扣了三扣,瑞兽醒过来,睁开眼睛,片刻之后对徐焕说:“主人恭候大驾,您请进。”随后,并不多宽的大门悄然洞开,在徐焕进入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阖了起来。

  庭院不大,却有精心布置过的造景,很有几分古意,徐焕目不斜视,仿佛不是头一次来似的,踩着水面上的荷叶,穿过一面小小的活水,直直朝着一间屋子走去。

  主人的生活习惯却和建筑的年代风格不太同步,此时他盘腿坐在地上草席上面,身前的案几上摆着一个小碳炉和一盘茶具。身旁的书架之后,帐子半掩,隐约能看到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

  “天府君。”徐焕开口招呼到。

  对方撩起深衣宽广的袖子,比了个“坐”的手势,徐焕踌躇了一下,还是不甚习惯地盘腿坐了下来。

  “昭驳怎么样了?”犹豫了一下,徐焕还是捡了个安全的话题做开头。同时接过天府君给他倒的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已经可以恢复人形,再多调息一段时间,应该也能醒了。”天府君却没给自己倒,只是捻了捻手中的茶盏,“说起来还没正式谢过你,如果不是你,昭驳不可能还能余留百年修为,不然,恐怕命早就没了。”

  “天府君太客气了,我身上有他三百年的修为,如果需要——”

  “不必,”天府君抬手止住徐焕的话头,“他动用禁术,法术回流于你,是他咎由自取。回输法力就不必了,这是他本应支付的代价。”

  徐焕垂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话要问他,我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见到我师父的。你死了这么久,他必然是先找到起死回生之术,发现要耗费大量法力,才想到我师父的聚海之术的,他或许在近期见过我师父,我要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天府君苦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和徐焕两人齐齐一愣——两人身后床上的人,气息有了变化,恐怕是要醒来了。

  徐焕不由自主地伸直脖子张望,却见天府君只是顿了一顿,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品着。

  徐焕觉得天府君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他没有顾忌,直接站起来,走到床前探望昭驳的情况。

  帐子里,昭驳已经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眼前人时,眸底有一瞬间的迷茫。

  帐子外面,天府君轻轻侧了侧头,似在听这边的动静,昭驳才似惊醒一般,看向徐焕。

  “多谢……多谢你伸出援手,之前,恐怕给你添麻烦了……”

  昭驳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天府君又把头侧了回去。

  “不必,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徐焕嘴上这么说着,却在昭驳支肘想坐起来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昭驳借着徐焕的力气,坐了起来,又艰难地下了床。徐焕满心里不赞同,但却依然没有阻止。

  昭驳往天府君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他身侧伏身跪下,说:“擅自做了未经主上应允的事情,还请主上责罚。”

  天府君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手中的茶盏,说:“你不惜以身犯禁,也要让我复生,我如何能责罚你?你刚恢复神志,再去歇一会儿吧。”

  昭驳依旧跪伏在地上,没有说话。

  “昭驳。”这次,天府君直直看向了地上的人。

  “在。”

  “起来说话吧。”

  “……是。”

  昭驳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又重新坐在天府君的右后方。徐焕看了看,只好也重新调整姿势坐下。

  “我知道徐大人……徐先生为何而来。”天府君没说话,重新给徐焕和自己添了茶,昭驳便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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