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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得知方笛马上要被房东赶走的穆予盟,带着方笛来到之前说好的房子,敲了几下门之后,眼前的门开了,出现了一张方笛做梦也想不到的脸。
穆予盟在一旁跟对方微笑招呼,一边把方笛拉进门。
方笛此刻觉得应该有背景音乐响起。
“万万没想到,啦啦啦啦啦,万万没想到,啦啦啦啦啦……”
万万没想到,大学同窗好友家的租客是徐焕。
而自己正打算搬进来。
徐焕一脸风平浪静,很好,场面似乎并不窘迫,但徐焕也并没有主动招呼,这就很尴尬了。
“徐主管……你好……”方笛讪讪开口打了个招呼。
这下轮到穆予盟惊讶了:“你们认识?”
方笛只是干笑:“啊,哈哈哈……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同事……”
穆予盟没察觉,惊讶地笑着说:“这么巧?那你们以后可以一起上班了呀。”
原来穆予盟说的那个“长得很帅还特别爱干净”的租客是徐焕……方笛真后悔应该早多问一下这租客的姓名职业公司。
可这是找房子又不是找对象,方笛也真的想不到这么多啊。
“嗯,真是没想到,好巧。”徐焕把两人让进客厅,给穆予盟倒了一杯水。
方笛和穆予盟面面相觑。
徐焕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是的,又给方笛倒了一杯水。
场面更加尴尬了。
穆予盟只好打着哈哈拉方笛起来看之前跟徐焕合租的小情侣退掉的次卧。方笛几乎立刻就想跟穆予盟说“这房子我不租了”,但看到整洁干净,明亮温馨,还带有几分女生痕迹的房间,方笛有点张不开嘴。
太合适了,到地铁站只要五分钟,房东是好朋友,给了一个让人不容拒绝的价格,房子很新,还带电梯,小区环境也好,跟之前那个楼道口堆满垃圾,位置偏僻荒凉的破旧公寓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除了合租人。
除了合租人!
合租人是隔壁部门的领导,还十分不好相处,这不要人命吗。
但要是眼前跟着自己来看房子的是中介,方笛还能推三阻四地说再考虑考虑,然后还有下一套,可眼前是大学四年的同学,完全没道理不立时回话。
更不要提那边房东还要自己一个周之内尽快搬出去,这样前不久交的房租可以全部退回。方笛实在没理由拒绝这样的房子。
大不了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考虑什么能不能相处的问题干嘛,害怕他在公司给自己穿小鞋吗?大不了辞职不干了,或者把他逼到辞职,谁怕谁。
方笛把心一横,回到客厅,略有几分小心地跟徐焕说:“接下来我要搬进来,徐主管没什么意见吧?”
徐焕一歪头,毫不介意地说:“当然,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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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等不及周末就必须要搬走,方笛只能找了不太忙的一天请假,雇了一辆面包车。穆予盟确实是走不开的,方笛在这个城市里,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只好一切自己来。
提前一天把鸡零狗碎的东西打包进两个巨大的塑料箱子,又在面包车师傅过来前把被褥用床单打成包袱。
由于其中一个塑料箱里有几乎半箱书,因此就有些格外的沉,方笛从三楼把箱子搬下来的时候,几乎走三步就要歇一歇。还有半层才到楼下,但方笛实在没力气了,就在一楼半缓了一会儿。
这时手机响了,方笛接起来,是房东,房东问方笛搬走了没,他要过来拿钥匙。方笛差一点就要说现在正在搬,牙齿打了个磕绊,咬了一下舌尖,让方笛把原本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明天,我明天搬,下午下了班,六点以后吧,您过来拿钥匙,顺便把钱退给我,您看方便吗?”
房东似乎有些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同意了。
方笛挂了电话,想,算了,好在明天是最后一天跟这人打交道了。
方笛像是要给自己鼓劲儿一般,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把箱子搬到了楼下。
刚出楼道口,方笛正想把箱子放下歇一歇,却突然有种感觉,让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抱着箱子挪了一步。
“碰!”
就在方笛挪开那一步之后,方笛脚边砸下了一个花盆,崩裂的瓦片把方笛的鞋子划了深深一道灰印,方笛盯着花盆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楼上没有任何人向外看,也许是风刮掉的。
“我运气确实不错。”方笛想。
方笛的第六感一向好,尤其是这种小事故,她总像是跟危险心有灵犀似的,在关键时刻总能躲开。
搬完了所有的大件,等面包车师傅来了,方笛和师父一起把大件运到了新住址。面包车师傅人特别好,送到之后还帮她把最重的箱子搬进了电梯,方笛感激了半天。
方笛一次次坐电梯把所有东西都搬进房间,坐下擦了汗喘口气,才来得及细细打量新房子。
处处都很干净整洁,果然如穆予盟所说的,徐焕是个爱干净的人。客厅窗台上还有一盆绿色的植物,细细的蔓梗上有点点圆圆的小叶子,方笛叫不上来名字,但觉得它绿的特别可爱。
方笛有点局促,跟几乎陌生的男性合住一间房子,甚至还包括共用卫生间和浴室……这件事情必须要跟妈妈保密。
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风格和色彩都充满了异性的气质,方笛洗手时在把自己的香皂盒放进镜柜的时候,有种微妙的,侵入别人领地的感觉。
自己的房间带一个小小的阳台,虽然朝北,但方笛已经足够开心。方笛在房间里大致收拾了一下,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下午又接着回到之前的公寓里,把没来得及带走的零碎杂物打包,然后把公寓打扫干净,以便房东验收。
晚饭是在公寓附近吃的,方笛打扫完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方笛拎着行李箱,挤上地铁,回到新房子这里。
一走到门前,就听到隐约传来有电视的声音,于是不知为何,方笛陡然紧张了起来。鼓了好大勇气,才下定决心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灯开着,电视响着,沙发上有一点坐痕,但整体是整洁而温暖的,这让方笛有一瞬间的恍惚。
唯独没看见徐焕人在哪里。
正当方笛稍稍松了一口气,打算直接进自己房间时,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方笛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地望过去,只见徐焕穿着一身印满小熊头的睡衣,围着围裙在洗衣服。
这个景象颇具杀伤力,方笛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灵异事件现场。
这个时候,徐焕抬头瞥了方笛一眼,但没说话,继续洗衣服。方笛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招呼一声,还是直接走开的好。
正当方笛打算开口招呼的时候,徐焕突然说话了:“米园家寄来了新的面料样卡你怎么没让我看?”
方笛愣了愣,一时没接上话。
“我们最近在做新一季的企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这一季的样卡很合适我们品牌,小魏今天去找你,看到新样卡才跟我说的,我去挑的时候别的品牌都挑完了,艾斯特还要走了一块我想用的样布。”徐焕一边说话,并不看方笛,只是把手里的衣服从盆里提起来,看着衣服上的水流尽——却没有拧。
方笛听了之后,不知怎的,升起一股交织着愤怒、委屈和沮丧的情绪。她的脸沉了下来,没有答话,拖起行李箱,直接推开次卧的门,然后有些手重地把门带上了。
进门之后,方笛还用力把门反锁上,正想下意识飞扑到床上的时候,发现床单还没有铺换新的,她只好拖开书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进去。
方笛趴在桌子上,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她早该想到的,徐焕在工作中就是这么一个吹毛求疵的人,在公司人缘都不怎么好,怎么可能是一个同租愉快的室友?他甚至没法是一个关起门来各自过活互不影响的室友!
方笛甚至觉得,哪怕再回到那个蟑螂丛生蚊子不断,离公司一个小时车程的小破公寓,都比跟这么一个人住在一起的好。
徐焕在卫生间,没等到方笛的回答,只听见嘭一声门响,有些诧异,他从卫生间探出头来看了看,方笛的门紧紧地关着。
“我又说错什么了吗……?人类怎么这么麻烦。”徐焕嘟哝了一句。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可方笛一向不是个爱哭的人,为了调节气氛,方笛拿出化妆的棉签来把眼泪从眼角沾掉了。正沾着的时候,门突然被轻轻敲了几下。
方笛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敲门声响了三下,停了一停,又响了三下。
方笛只得起身打开门,门外徐焕还穿着围裙,一脸肃穆:“你吃晚饭了吗?要我给你做点什么吗?”
这人想干什么?这人有病吧?这人是想整我吧?
方笛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这人不光吹毛求疵待人苛刻,还非常不按理出牌。
不管怎样两个人的关系距离“我给你做点吃的”的地步都还差了孙悟空的三百八十个筋斗吧?
方笛眨了眨眼睛,才回神一般地说:“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徐焕:“哦……”
然后就转身要走。
然后徐焕突然顿了一顿,回头看了方笛一眼:“呃……”
方笛:“?”
“没事。”然后徐焕转身又走了。
方笛:“……”
这人绝对是有病!!!
方笛觉得,这一天,真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天。
第二天,徐焕很早就起床了。方笛认床严重,一晚上没睡好,徐焕房间的闹钟声音其实不大,但方笛还是听见了。等听到徐焕出门的声音之后,方笛也放弃挣扎,顶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
也好在徐焕早早起床出门,让方笛可以放心地用卫生间,顶着一头鸡窝进进出出,把头发扎起来露出整个脑门洗漱,方笛一边刷牙一边审视自己的黑眼圈,一边开始后悔。
跟一个陌生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实在太不方便了,连愉快地拉屎都做不到!
可是三个月的房租已经打给了穆予盟,方笛总不好意思往回要了,再怎么样,也得先坚持三个月。
洗漱完毕,拜失眠所赐,时间还早,再加上从现在的住址到公司地铁只要10分钟,离地铁站也不远,方笛决定找个地方愉快地吃个早餐。
正这么想着,门突然开了。
徐焕一身运动装备,满头大汗,感情是出去晨跑的,可手里还拎着两杯豆浆两袋包子,似乎是还没吃早饭。
方笛正想着含糊打一个招呼就匆匆擦肩而过,结果徐焕把手里的早餐分出一份来递给她:
“吃早餐吧。”
方笛:“???”
徐主管您的画风我琢磨不透好吗?
把豆浆和包子塞给方笛之后,徐焕把自己那份往桌子上一放,进自己房间拿了几件衣服,转身就进了卫生间,随后有哗哗的水声传了出来。
方笛全程捧着包子一脸懵逼。
方笛有心想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摔门就走,可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心眼的任性小姑娘,可要是真的吃把这早餐吃了,又觉得好像哪里输了一样。
可是要不吃,徐焕会不会又觉得我不给他面子,回头再难为我怎么办?
方笛吃着这份早餐,感觉像吃一份嗟来之食,不情不愿,食不甘味,吃得前所未有的细嚼慢咽。
方笛刚吃完一个半,卫生间的门开了,方笛下意识回头一看,差点被包子馅儿呛到。
徐焕裸着上半身,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
腹肌好耀眼!胸肌好耀眼!两个尖尖还是粉红色的!
方笛甚至有点儿脸红,只好埋头苦吃,一袋小包子瞬间就下去一半。
徐焕吹完头发,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坐到方笛对面,眼睛也没抬一下,不急不慢地吃着。
方笛吃不下去了,把剩下的包子拿饭盒装起来,打算中午吃,看徐焕还没吃完,只好稍微等了他一下。
方笛望着徐焕背后的一个小水培花盆发呆,呆着呆着,就有些无意识地盯着徐焕观察起来。
不得不说,刨去徐焕脾气实在太神鬼莫测,这个人长得实际上是很好看的。
每个刚进公司的小姑娘或多或少对这位徐主管都有点粉红色的幻想,当然,在跟这位打过一次交到以后,那幻想基本上都成了咒怨了。
这人低着头吃东西,眼睛也垂着,眼睫毛不长,却很密,并且靠近眼尾的地方比眼头的睫毛还长一些,显得眼睛尤其宽长,很是好看。可能是懒得拿筷子,徐焕把一袋包子全都攒在手里,隔着袋子捏着一个包子凑在嘴边吃,有点像仓鼠,让一个一米八靠上的肌肉男无端显出几分可爱来。
方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想,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堪称一景,要是毒哑了关起来,光收门票估计都能赚好大一笔。
像是要印证方笛的想法是的,徐焕一抬头,看了一眼方笛,问:“你怎么还不走?”
方笛:“……”
她一定是毒包子吃多了才觉得有必要等他一起上班。
方笛忍了又忍,没忍住,她站起身来,一边开门换鞋一边说:“我以为跟同桌吃饭的熟人一起行动是做人的基本礼貌,看来在徐主管这里不是,真是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完,方笛甩上门就走了,留下徐焕一脸懵逼地捧着包子看着门口发呆。
突然,徐焕跟惊醒了是的,放下包子,跑出门去,对着正在等电梯的方笛说:“那你等我一下,跟我一起走吧?”
方笛一脸受惊地看着他。
随后方笛想:“真是够了,我不能理解这种神经病的思路,关系领导也特么不行,爱谁谁吧。”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方笛冲还在等她回答的徐焕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直接走进去按了关门键。
也许是出门时间还算早,电梯里没什么人。方笛对着电梯里的镜面厢壁检查了一下头发和妆容,对自己的仪容仪表十分满意,镜子似乎是刚被擦过,边角有一点水迹,映出的影像清晰柔和。
干净的建筑,明显一早被清洁过的电梯,让方笛心情还是稍微上扬了一些。在之前那个破旧公寓里住着的时候,方笛总觉得自己都已经变成了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霉味。在之前的公司里,也只是领一份混日子的薪水,没有任何前途和希望。她的生活就像她的寄居地,破败,边缘,肮脏又俗不可耐,跟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毫无任何瓜葛。而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好像墙角里一株喜阳的细藤,在阴湿的角落里攀援许久,终于从缝隙中伸出了捧住阳光的一枚细叶。
电梯到达一层的时候,方笛已经忘掉了早上小小的不快,脚底的高跟鞋甚至有了些许弹性,让方笛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喂。”
方笛刚从门口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焕居然在楼前的台阶下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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