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
1.
距离《搜索》第五期的录制还有两个礼拜，已经宅了好几天的苏梨，临时被叫去救场，录制一期综艺节目。
综艺名叫《加油，前进吧》，是档以户外运动为主题的节目，每期的录制形式都是男女嘉宾分在一组，然后共同完成任务。
据说原本定了档要录制的女嘉宾因为某些不可抗因素无法参加，节目组一时之间找不到咖位大又有档期的人选，最后终于向无所事事的她抛出了橄榄枝。
这档综艺节目论人气也是属于第一梯队的，如果不是因为最近《搜索》的热度，节目组肯定不会找上她。
不过对于苏梨来说，只要有工作，肯定都是要接的。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录制那天一大早，她就提前赶到了现场，北京的首都体育馆。
苏梨的运动神经虽然不怎么发达，但所幸平时经常泡健身房，所以对于自己的体力还是比较自信的。
直到在试衣间换上了节目组发下来的运动装，她走到空旷的红色塑胶跑道上，才看到了正在热身的搭档。
他的名字叫聂阳，是前几年某选秀比赛出身的歌手，那个比赛曾经火了一个夏天，几乎家喻户晓。
这人后来发展得也不错，在很多电视剧和电影里都有参与演唱。
面上露出一个甜美又官方的笑容，苏梨从保姆车上把助理买好的热咖啡抱在手上，快步朝他走过去。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苏梨。”
正在活动关节的聂阳看到她，愣了愣，然后，稍显冷淡地点点头：“你好。”
尽管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些许疏远，苏梨还是好脾气地笑笑，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喝吗？我助理刚买的。”
对方摇摇头，毫不犹豫道：“不用了，谢谢。”
随即便自顾自地继续做着热身动作，把她晾在一旁。
看来，这个搭档似乎不怎么待见她。
不过这种画面她也经历过无数次了，毕竟自己的黑料一搜一大把，又是易CP体质，估计在很多男艺人心里，她都是黑名单上的不二人选。
不是每个人都是陆星遥，不在乎流言蜚语。
一个人乐得清静，苏梨干脆把咖啡抱在怀里，自己喝了起来。
如她所想，接下来整整一天的录制都不太愉快。
比如，男女嘉宾单脚绑在一起做任务的时候，其他组都能很快调整好迈步幅度，齐心协力完成任务，只有他们状况百出。
两个人的脚绑在一起，如果不拉着手或者搂着腰，很难在前进的时候保持身体平衡。
而对方视她如洪水猛兽，连一点点的肢体接触都躲得飞快。
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苏梨终于受不了，有点强硬地拉住他手腕，抬头，语气三分玩笑三分认真：“哎，不用这么嫌弃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们要待到天黑了。”
她说话向来懂得把握分寸，尽管满肚子火，话语间却不露分毫。
毫不意外地，他们这组从开始到结束，每个环节的任务排名都是倒数第一。
大概是这段时间被陆星遥宠得有点得意忘形，再次看到这种不屑又轻视的眼神，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录制的休息间隙，恰好收到他的微信消息。
「陆星遥：干嘛呢？」
看到他的名字，她无意识地开始笑，打字回复道：「临时被拉来救场，录个节目。」
「陆星遥：什么节目？」
「梨子：就是那档最近很火的户外运动类的节目啊，收视率就排在《搜索》下面，你肯定知道的。」
半天才等来对方下一条消息：「我记得……这节目里面的任务，都是需要男女搭配完成的吧。」
把这句话仔细咀嚼了一遍才看懂话里的意思，苏梨低着头，脸颊莫名有点热。
正想吐槽，就看到对方委屈巴巴地说：「你别动不动就拉他的手啊。」
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抿抿唇，胡乱搪塞道：「……神经病，下半场要开始录了，不跟你说了。」
剩下半场的录制，在苏梨的主动配合下，终于算是顺利地录到了最后。
天色渐渐暗了，最后一个任务在体育馆门口，男嘉宾需要戴上眼罩，然后背着女嘉宾，进行两两对抗，哪个女嘉宾先摘下对方的帽子，即为胜利。
听完规则之后，她莫名有些同情聂阳。
这个人连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都要退避三舍，这会儿却不得不来背她。
对抗很快开始，苏梨心无旁骛，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控制平衡，另外一只手努力去够对方的帽子。
毕竟是最后一场游戏，对面的女嘉宾显然也很想赢，战局逐渐变得白热化。
由于戴着眼罩，所以男嘉宾的行动范围需要听从自己搭档的指挥。
苏梨跟对面的女嘉宾周旋了半天，眼看着对方体力渐渐不支，她想着抓紧机会，于是俯身，低声说：“现在，往前迈三步。”
闻言，聂阳有些迟疑：“再往前就过线了吧？”
“不会，你听我的就是了。”
沉默片刻，他终于抬起脚，不情不愿地往前走。
谁知道下一刻，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由于看不见，聂阳刚走一步，就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鞋带。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担心摔倒，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松了手挡在自己胸前。
于是，身上背着的搭档被猛地甩开。
然后狠狠摔到了地上。
头着地的那个瞬间，连苏梨自己都听到“砰”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后脑勺传来的剧痛。
眼底有水汽蔓延上来，她眨了眨眼，很好地掩饰住。
录制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中断，身边围上来很多嘉宾和工作人员，唯独聂阳，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站在一边视若无睹。
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是弯着唇在笑：“没事没事，别担心。”
紧接着就看到自家经纪人拨开人群冲进来，面上是藏不住的怒色。
夏唯先是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头，然后立刻打电话叫了司机，准备送她去医院。
节目组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苏梨出声安抚：“我真的没事，已经快结束了，录完再去医院也来得及的。”
夏唯拗不过，终于还是眼看着她忍痛录完了最后一段。
等节目录完，夏唯陪着她赶到北京知名的一家私人医院，很多明星都在这里就医过。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节目组那边的态度倒是很好，主动说要承担所有的医药费和后续费用。
不过始作俑者，却早已没了踪影。
夏唯气得咬牙切齿，苏梨却满不在乎：“好啦唯唯姐，跟他计较干嘛呢，反正以后肯定也不会再合作了。”
拍了CT，做了心电图检测，最后医生诊断为轻微脑震荡。
听到没有骨折等其他伤情，夏唯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字里行间还是心疼：“这个聂阳真是太过分了，这件事情他要是不站出来公开道歉的话，我跟他没完。”
躺在病床上的苏梨摆摆手：“算了吧，反正也不严重，要是真的追究下去，肯定会被粉丝骂死。”
又要说她娇气又矫情。
刚说了几句话就觉得脑袋又胀又痛，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最后补充了句：“对了，刚刚我摔倒的时候，旁边有不少粉丝都看到了，肯定也有人录了视频，你一会儿发条微博解释一下。”
叹了口气，夏唯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你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了。”
安静的私人病房里，苏梨点点头，努力忽略掉大脑里传来的挤压不适感，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而后，她做了很多支离破碎的梦。
一会儿是看到爸妈在狭小的旧房子里争吵打骂，一会儿又是无意撞破男友和别的女孩私下约会。
最后耳边一切嘈杂都消失，变成那条黑漆漆的小巷。
那条暗无天日的路，又冷又长，她曾一度以为没有尽头。
2.
在她睡着的这段期间，微博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起初是一个刚好在现场的别家艺人粉丝打抱不平，将她摔倒的这段视频发在了微博上。
并且配文说，聂阳作为一个男人，不好好保护自己的搭档也就算了，在把人家摔到地上之后，其他嘉宾都跑来关心，只有他站在旁边不闻不问，甚至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评论区里很快炸开了锅。
同情苏梨的路人和维护聂阳的粉丝针对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竟然还闹上了热搜第一名。
聂阳的公关团队眼见事件愈演愈烈，不得不发了条微博表示歉意，虽然字里行间都很明显是在推卸责任。
夏唯也没跟他们计较，正好趁这个机会写了条态度温和的回应，又买了堆通稿，凸显自家艺人的善良大度。
各路媒体打听到苏梨正在接受治疗的医院，都想得到关于当事人第一时间的发声，于是大半夜纷纷出动，埋伏在医院门口，等着她出来接受采访。
不过躺在病床上的苏梨对这些风雨一无所知。
她这一觉睡得不安稳，惊醒的时候，一身都是冷汗。
睁开眼睛，面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水味道，以及空荡荡的病房。
孤独感如潮水般涌上来，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伸手想去床头拿手机，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想着可能是夏唯怕影响她休息把手机拿走了，她揉了揉眼睛，随手打开电视机，换到CCTV的电影频道。
凌晨三点钟的北京，仍然霓虹闪烁，不知疲倦。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每个来往的路人都神色匆匆，仿佛满腹心事。
她盯着窗外的夜景，怔怔出神。
晚风吹动斑驳树影，顺着半敞的玻璃窗落进来，洒下一地凉意。
缩了缩肩膀，正想着夏唯怎么还没回来，就听到房间门口扶手转动的声音。
暗淡的昏黄光线里，有个人脚步轻慢地走进来。
像是怕惊扰到她。
“唯唯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一个人呆在这快要无聊死了。”
眼睛弯弯地笑起来，苏梨半撒娇半抱怨地开口。
抬眼望过去，视线跟着那个模糊身影一路向上移，然后，毫无办法地愣在当场。
那个许久未见的少年，此刻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衫，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里，身形料峭。
漆黑干净的眼底有恹色，眉心也紧紧皱着，像是身披月色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外面全部都是蹲着点想要爆料的记者，他却在这个最不恰当的时机，最恰当地出现了。
“撞到哪了？”
他走过来，急切开口。
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下来。
苏梨听着听着，眼眶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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