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呕……
32
刘晓佳打开门时，红肿着一双眼睛，看了吴辰一眼，没说话，径直折回了沙发上。
吴辰放下左手的一大包东西并关好门，然后将右手上冒着热气的打包盒放到茶几上打开：“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你心情一不好，就不吃东西，我猜你这一天应该都没进食。”
刘晓佳努努嘴：“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你电话里那副要死不活的口气猜不到也就怪了。”吴辰将粥盒递到她手中，“说吧，怎么回事。”
“荀奶奶去世了，脑瘤。”刘晓佳的眼眶瞬时又红了。
吴辰微怔，苏远在电话里只说刘晓佳心情不好，并没有提老人家去世的事：“生老病死，没办法的。”他不擅长安慰人，“我以为你和老人家交情尚浅，没想到奶奶去世你会这么伤心。”他突然有些懊恼，懊恼电话里发现她情绪不对时没有第一时间来她身边安慰。
刘晓佳摇摇头：“其实是因为想起了我奶奶。”她望向窗外，往事种种浮上心头。
吴辰起身将先前放在门口的一大袋东西拎过来，从里面翻出一厅罐装啤酒，兀自打开喝了起来：“在你家楼下看到便利店，突然想喝酒就买了，你不介意吧？”店里找了一圈，只有这种包装的酒水卖，第一下入口时，口感涩的差点没吐出来。
刘晓佳伸出手：“你买这么多是想喝死吗？我也要。”
“便利店老板说这个牌子的最好喝，我想着好喝就全买了。”吴辰又翻出一罐启开递给她，“将就着喝吧，不过你得先把粥吃光，空腹不能喝酒。”
刘晓佳倒也顺从，麻溜地喝完粥，接过啤酒就灌了起来。
“我爸妈是普通工人，因为忙，我从小就被寄养在奶奶家，奶奶很疼我，真的很疼我。”几口下肚，她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5岁那年，有一天因为淘气被奶奶揍了，然后我就趁奶奶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想找爸爸妈妈。”说到这，她微微哽咽，“奶奶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不见了，便立刻四处找我。”
“我当时以为我走了很久、很远，其实也就隔了两条街，然后过马路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喊我，等我一回头，就看到……”刘晓佳摇摇头，豆大的泪珠又克制不住滚落下来。这么多年过去，那一幕像个梦魇，纠缠着她始终挥散不去。
吴辰扬起胳膊，踌躇了一秒，还是将她揽入了怀中。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地饮着酒。
刘晓佳稍微缓过来一些后，又继续说：“她赶着追我，没注意到身后有车开过来，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被撞飞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奶奶流了很多很多血，很多人围着我们，然后来了救护车，我跟着去了医院，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她将啤酒一饮而尽，继续启开了第二罐。
“我当时不懂，光站在手术室外面哭，医生出来时摇头我也看不懂，后来闻讯赶到的姑姑给了我一巴掌，说奶奶被我害死了，我才知道奶奶再也回不来了。”
时光最残忍的地方，就是永远都无法回头。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荀奶奶，她穿着一件碎花衬衫在公司门口捡垃圾，那件碎花衬衫和我奶奶去世时穿的很像。荀奶奶花白短发，我奶奶也是，不过我奶奶比她老人家胖点，都很白，很和蔼。”
吴辰点点头，明白她是把荀奶奶当成自己奶奶替身了，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荀奶奶对我很好，和我奶奶一样，爱穿那件碎花衬衫，总会对我笑，可是太突然了……明明上次还约好一起在工会见面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刘晓佳说到这，虽然眼泪依然止不住，但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看向吴辰，她喝吴辰也跟着喝，不一会儿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喝空的啤酒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恶，害死了奶奶，是个害人精？”
吴辰摇头否认：“没有对错，是命运不好，刻薄了你们而已。”他垂着眼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心中缅怀、时刻感恩就好。”
吴辰觉得自己是真嘴笨，酝酿了半天，还是只说出这么不中听的几句话。
刘晓佳扬唇，嘴角一抹涩意，是啊，自责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用，始终弥补不了当初的过错，姑姑到现在都依然对她心存芥蒂，时光改变了很多，但也改变不了很多。
她低下头，眼神迷离：“当初被撞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吴辰听到“死”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晃了晃刘晓佳，一脸严肃：“要想对得起奶奶的疼爱，就更应该好好活着，这样她的离开才有价值，懂吗？”
刘晓佳看着吴辰点点头，又摇摇头，双眼微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可是活着没意思啊！你看看我这二十几年，一事无成，除了给别人添麻烦，让爸妈操心，什么建树都没有。本来还想今年带陈艺回家让父母高兴高兴，想着他那么好，爸妈肯定喜欢，可是结果呢？”她指着上方的食指又哗啦一下指向下方，“真的是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啊，他怎么就那么残忍呢？你离开就离开吧，干嘛要用这种方式侮辱我呢？”
可以不爱，但为何偏偏以选择背叛的方式伤害？
吴辰明白她是太多事憋了太久，今晚一股脑宣泄了：“那种人不值得你难过到现在，会有更好的。”
刘晓佳立刻摆摆手：“不，不……不会有更好的了，我怕了。”被最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信男人了，不敢信也信不起来了。什么狗屁天长地久，什么狗屁矢志不渝，在男人眼里，都抵不过现实跟欲望。”
“要不怎么说你们男人就是贱，得不到时诚惶诚恐死心塌地，得到了就挑三拣四一点都不珍惜了，真的很过分很让人讨厌！”
吴辰蓦地想起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恍然间，心里竟有几分忐忑，下意识地钳住她的手腕，吴辰看着她，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刘晓佳，那你信我吗？”
刘晓佳慢慢地眨着眼睛回视着他，身子摇摇晃晃的，醉得不轻。突然她直起身来，猛然凑上前，双手“啪”地一声狠狠打到吴辰的脸上，将他的两颊按在手掌之间，对视良久，才缓缓吐着清香的酒气答道——
“信。”
33（上）
吴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跳陡然加速。刘晓佳两颊绯红，双眼迷离，柔和的灯光打在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殷红的双唇水润透亮，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起来。
他忍不住一点一点地靠近，想尝一尝那份嫣红，像是一个发现了心仪宝贝的小男孩，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分外虔诚。
“呕……呕……”
一波带着温度的液体突然迎面喷来，他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煞白，然而那个噩梦般的声音还在继续……
“呕……”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袭来，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的吴辰，僵硬着身形纹丝不动，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刘晓佳吐空了胃，并砸吧着嘴径直仰躺了下去，他才总算缓过神来。
很久，仿佛过了很久般，在听到某人意犹未尽的一声酒嗝后，吴辰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身的狼藉和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罪魁祸首，他此刻恨不得手里能有副皮鞭将她大刑伺候。
刘晓佳迷迷糊糊地醒来时，看着身上的睡衣，愣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回的房间。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客厅里有女人说话。
“诶，刘小姐醒了，吴先生。”一位中年妇人看到刘晓佳走出房间，立刻向杵立在阳台上的背影汇报。
吴辰侧过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
“额……”刘晓佳看着光秃秃的沙发床，一脸蒙圈，“吴辰……这是……”
她发现阳台上已经晾满了被拆洗干净的海绵垫和麻布罩等沙发用品，晾衣架也不知何时挂上了她之前被换下的衣物，而且居然还有……吴辰的？
中年妇人见吴辰还是背对着她们不说话，便主动开了口：“刘小姐，你昨晚喝多了，吐地到处都是，吴先生看不过去就连夜叫我过来帮忙清洁，我看这会也收拾地差不多了，醒酒汤……哦，对了，刘小姐，醒酒汤刚熬好，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呃……谢谢阿姨，真是太麻烦您了……”刘晓佳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跟了上去。
“哎呀，你别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工作范畴内的。来，小心烫。”阿姨将盛满的汤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你这醒的也太早了，天才刚亮没一会，喝完汤再去睡会吧。我给吴先生也端碗去。”
刘晓佳拍着脑袋，意识到自己昨晚应该是喝断片了。不过吴辰一直站在那岿然不动，刚才又看到他脸色那么差，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不会是为了照顾自己，忙到一宿都没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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