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孙尧东坐在温暖的咖啡厅里,挂断了苏影的电话,顺便关了手机。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年纪不小了,但却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同龄人都要年轻几岁。
女人名叫周云,是刘奶奶的儿媳妇,她穿着一件羊绒大衣,端着咖啡,手上戴着一枚戒指,上面有一颗个头不小的钻石。
刚才来电话的时候,她撇见了屏幕上的名字——“苏影”。
“女朋友吗?”
孙尧东把手机放到一边,没打算回答她这句话,只说:“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是生老病死的大事。”
女人叹了一声气,抿一口咖啡放下才说:“我当然知道这是大事,可我也觉得,这些年没有联系了,我儿子也不小了,没有必要让他接触这些事。”
“其实孩子也有这个权利,您不能说不见,就不让他见。”孙尧东说。
“这件事我还得考虑考虑。”女人还是坚持。
孙尧东无奈的皱了皱眉,对她说:“时间紧迫,希望您能答应。”
“嗯,我会尽快的。”
孙尧东从咖啡厅出来,觉得外面一片萧瑟,可能是天气变冷的缘故,街上的人也比往常少了很多。
他打开手机,上面显示一堆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苏影。
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孙尧东皱着眉头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边苏影急促的声音:“刘奶奶突然病危,你赶紧来医院!”
孙尧东脑子里“嗡!”的一声,深秋的风在他的心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很多事情都充满了意外与不确定性,有句话说,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孙尧东真的很不希望,刘奶奶不明不白的去世。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苏影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见他来了,立刻站起来。
“刘奶奶怎么样了?”孙尧东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期许。
苏影说:“已经抢救过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
孙尧东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人还在就好……
“医生还不让看。”苏影在他身边坐下。
“嗯。”
过了一会,孙尧东说:“陪我去见见医生吧。”
“好”
刘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孙尧东只进重症监护室带了几分钟,出来的时候表情凝重。
孙尧东走到长廊的尽头打电话,苏影坐在椅子上等他。
苏影觉得今天格外冷,即使是医院的走廊,也不怎么暖和。
孙尧东背对着她,在窗户前面踱步,似乎很焦急,但苏影听不清他说话,也猜不出什么来。
过了一会,孙尧东打完了电话,朝苏影走过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她瑟缩在衣服里,问她:“冷吗?”
苏影点点头说:“有一点。”
“饿了吗?”他又问。
“嗯。”
“走吧,去吃饭。”
孙尧东抬腿就要走,苏影作者拽住他的袖子,抬头对他说:“刘奶奶现在这么危险,万一她突然……”
苏影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她老人家最后一面想见的也不是我。”
说这话的时候,孙尧东还勉强笑了一下。
怕刘奶奶这边出什么事,两人选了就近的地方吃饭。
医院周围左不过就是些寿衣店、小餐馆、超市,两人选了一家面店,天气冷了,里面客人也不少,有下班的医生护士,也有些病患家属。
孙尧东看来也是饿了,吃了一大碗的牛肉面,虽然刘奶奶的事对他影响很大,但平时见惯了生死,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还算是平静。
苏影倒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半碗面就吃不下了。
两人坐在面馆里,周围熙熙攘攘的,却不是什么热闹的氛围,因为大家口中的话题,大都不怎么积极。
“你别太伤心。”苏影不会安慰人,就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没事。”
孙尧东的电话铃声响了。
他接起来:“喂。”
“现在?”
“好。”
“市立医院,再联系。”
挂了电话,孙尧东抬头冲她一笑,说:“走吧。”
刘奶奶的儿媳妇比她儿子小十岁,当年她儿子去世的时候,她孙子刚刚出生,不久之后儿媳妇就带着孙子走了,如今刘奶奶就想在临走之前见孙子一面。
孙尧东好不容易找到刘奶奶的儿媳妇,对方却拒绝了,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面对这些事情,没想到现在她竟然答应了。
孙尧东和苏影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当苏影听完这些事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孙尧东,你很好。”
孙尧东一笑,没说话。
不知道是觉没睡够还是被风吹的,苏影觉得晕乎乎的,把头靠在墙上,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孙尧东一转头,看见她睡着了,两只手还放在大衣的口袋里,嘴巴微张,浅浅的呼吸着。
她今天化了淡妆,粉红色的嘴唇很好看。
已经是晚上了,走廊里几乎没有人,偶尔有一个一声或者护士经过,都是行色匆匆,两个人离的很近,孙尧东可以看清楚她的每一根睫毛。
他缓慢的靠近她,渐渐感受到了她的呼吸。
突然手机铃声一响,在安静的医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孙尧东在心里暗骂一声,该死!
苏影被手机铃声惊醒,看见孙尧东在一旁打电话,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
很快,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身边跟着个少年,朝他们走过来。
孙尧东简单和他们打了招呼,女人就头一歪,看向他身后的苏影,问:“这是你女朋友?”
“我是他朋友。”苏影替他回答了一句。
“我跟我儿子说了一下,他觉得应该来看看老人,既然孩子自己愿意来了,我也不能说什么了。”女人接着说。
“嗯,谢谢您。”孙尧东说。
苏影注意到她儿子,大概有十五六岁,他一直没说话,一只手紧握着,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苏影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惶恐不安。
“一会儿让这孩子自己进去吗?”苏影问。
少年一下子抬起头来,目光里带着些不甘愿。
孙尧东回头看了一眼苏影,对他说:“我陪你进去。”
少年好像放下心来,一下子松了口气。
进重症监护室需要全身消毒,换上防护服,孙尧东和那男孩一起去,路上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徐灿。”
“嗯。”孙尧东顿了一顿,又说,“徐灿,病房里的人是你奶奶。”
“嗯,我知道。”他说。
“别怕。”孙尧东轻声安抚他。
“我没怕。”徐灿加重了语气,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倔强。
孙尧东抿了抿嘴角,当他这句话没说,“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不用太放在心上。”
徐灿没再答话。
几分钟后两人换好了衣服,由护士带进病房。
刘奶奶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周围是各种各样的仪器,老人身上有些浮肿,虚弱的睁开一点眼睛。
孙尧东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老人的眼睛睁的大了些。
他说:“奶奶,我带您孙子来了。”
孙尧东往后退了退,让徐灿到前面去。
少年有些无措,却还是愣愣的说了句:“我是徐灿。”
“灿灿,是灿灿啊……你终于来看奶奶了。”老人的声音很小,颤抖着。
“嗯,奶奶。”徐灿点头说。
孙尧东觉得眼眶有些湿了。
老人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角有泪流下,她闭上双眼,手还紧紧的握着徐灿的手。
徐灿转头,向孙尧东发出求助的信号。
孙尧东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几分钟以后,老人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从徐灿的手上脱落,生命体征最终变成一条直线。
孙尧东眉头紧皱,强忍着自己不出声。
徐灿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被刘奶奶碰过的地方,一时恍惚。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时候,两人一声不吭,直到快到了原来的地方,徐灿才开口说话。
“我忘了我爸爸长什么样了,也不认识刚刚去世的这个老人,我有时候甚至庆幸我爸爸的去世,他让我的生活环境更加优越,今天我来,也只是觉得我有责任,我现在都不伤心……”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
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孙尧东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痕迹,他说:“谢谢你陪我进去。”
孙尧东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影和周云坐在长椅上,见他们来了,站起身来。
周云拉着儿子的手问:“没事吧?”
徐灿答:“没事。”
“刘奶奶去世了,谢谢您帮她完成了遗愿。”孙尧东说。
周云叹了口气说:“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没有其他亲人,说到底,小孙,你和她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你已经帮得够多了,后事就有我们操持吧,也算是弥补她一些。”
孙尧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或许是真的想做些什么,又或许是为了儿子。
“好,那葬礼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嗯。”周云点点头。
晚上气温又下降了,一出了医院,苏影就实实在在的打了一个寒颤。
孙尧东说:“陪我喝点酒吧。”
医院周围没有什么喝酒的好地方,两人开着车,打算找一个酒吧。
孙尧东坐在驾驶座上开车,说:“你这车还不错。”
“嗯,多亏了林路。”想到了林路,苏影又说,“好久没见他了,叫他出来吧。”
孙尧东看了她一眼,说:“他最近好像挺忙的,别叫他了。”
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和林路也有好些日子没联系了。
好朋友大概就是这样吧,就算不联系也不会有什么隔阂,再见面的时候还是一样。
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沿街有一家酒吧,孙尧东找了车位停车。
苏影看向窗外,两个红色的大字亮着——遇见。
“没听说过这个酒吧。”她说。
林路是混迹夜场的老手,苏影自然是跟着他去过不少,但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一家。
孙尧东说:“朋友开的,里面清净,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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