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易东成从浴室里面刚出来就发现浴室门口排起了长队。
平时那群清秀可人的小姑娘被太阳晒黑了,有的脸色起了疹子,红扑扑的一片,每个人都土灰土脸的坐在地上等着浴室里面人出来。
“快点,快点,洗个澡怎么那么慢啊!”有人耐不住性子喊起来,然后全部人都在喊。
还有人出主意,“每个人限时十五分钟,再洗下去热水都没了。”
“还热水呢,现在有水洗澡我都谢天谢地了。”
“这七天我就洗过一次澡,热水抢不到,冷水还是臭的。”有个女生蹲在地上,大概是越回忆越难过,声音也哽咽起来了,最后真的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罪啊,每天都累的要死了,连热水澡都洗不了,这样活着干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上学啊。”
情绪是真的会感染到人,虽然女孩子们各怀心思但是这种人生从来没有过的如此糟糕又委屈的经历,大半人立刻眼圈都红了。
顿时气氛变得丧的要命。
过了一会就听到浴室里的陈灵静大嗓门的喊道,“卧槽!卧槽!卧槽!老子身上的泥有三斤吧,下水道都被堵起来了,日了狗了,下水道堵了怎么办?”
不一会她又喊道,“卧槽!地漏全他妈的你们的头发啊,真恶心啊,祝你们全掉成秃头!”
顿时凝重的气氛被打破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反驳。
易东成忍不住了,“陈灵静你能不能有点仙女包袱啊,这么多人听你在骂脏话。”
“卧槽,谁委屈谁进来给我清头发。”
倒是有个女生喊道,“你不介意跟你一起洗澡我可以。”
“我当然他妈的介意!朋友们,军校已经突破了我们的底线啊,我们大家已经一点隐私都没有了,还要互相看光吗?能不能给彼此一点距离?”
蒋阅声音传来,“你别嚷嚷了,待会把纠察叫过来,我看你就光着身子面对大家谢罪吧。”
到最后丁佳佳是洗了冷水澡,虽然还是炎热的夏末,但是冷水洗澡那种感觉绝对不会好。
她走到床前,沉默的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团然后闭上眼睛,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和那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来。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还是那么欢快的说笑,军训好像对她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起码不会让她们感觉委屈和难过和很想放弃的绝望。
易东成脚上长了密密麻麻的水泡,鼓鼓的透明的,蒋阅瞥了一眼,“你这得挑掉,不然明天没办法走路了。”
而陈灵静已经坐在床上熟练的用消毒过的针戳水泡,还长吁短叹,“我这个花季少女,本来应该穿着小裙子美滋滋的拿着手机撩着男神,结果现在坐在床上抠脚,这令人窒息的人生啊。”
易东成瞪眼睛,“不是,你这业务挺熟练啊。”
“我第一次穿高跟鞋,在展子上面站了整整一天,想休息下都不行,不断有人要来拍照,最后回家发现鞋子磨破了脚,血肉模糊,脚底板都是水泡。”她满不在乎的,“习惯就好了。”
蒋阅点头,“习惯就好了,军校也是这样,什么训练啊,纪律啊,都喊苦啊累啊,其实习惯就好了。”
“猝不及防被教育一波。”
忽然易东成看到丁佳佳身子微微一动,探出身问道,“丁佳佳你脚怎么样?”
脆弱的女生其实在默默的流眼泪,闻言强忍住了涩意,“没事了。”
“真没事吗?”
“没事。”
蒋阅刚想多问两句,这时候就听到楼下有人喊她名字,“阅哥,西瓜送来了。”
乘着蒋阅下楼拿西瓜的功夫,易东成一瘸一拐的走到丁佳佳床前,拍了拍,“没事吧?”
她还是没转身,浓重的鼻音出卖了她的情绪。
“出什么事了吗?”
丁佳佳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难过,感觉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军训都结束了,还支撑什么啊?”陈灵静插嘴,“你别想太多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很迷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真的跟我想象的差太多了。”
陈灵静耸肩,示意无话可说。
易东成也叹气,刚想开口就看到蒋阅捧着两个大西瓜气势磅礴的走进来,所有安慰的话都咽了下去,“没事了,起来吃西瓜,甜的东西会让心情变好的。”
蒋阅又演示了一遍空手砸西瓜。
陈灵静边吃好奇,“谁送的?”
“导弹那边送的吧。”易东成抢着说,“阅哥自从进了尖刀部队便实力收复一众小马仔,从此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把蒋阅都逗笑了,“救了一条狗命而已。”
易东成立刻反应过来了,“许哲?”
“算是吧。”
陈灵静很不满,“两个西瓜就打发了?怎么没叫他以身相许?”
易东成一口水就喷出来。
蒋阅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掉进臭水沟的男生,算了,至今想起来鼻子里都是那股窒息的味道。”
要说那天半夜时候,尖刀部队都困得东倒西歪的,许哲没留神直接栽到田地里面的水沟里了,说是水沟,其实就是淤泥塘,把一个一米八壮实的男生困的死死的。
许哲挣扎了半天终于放弃了,气喘吁吁的喊道,“救我出去。”
一群男生不知道啥时候叛变了,全大眼瞪小眼的瞅着蒋阅。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蒋阅蹲在水沟旁边,拿着小石子还往水沟里面丢,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救什么救啊,没时间,我们还要赶路呢。”
“丢下同伴就跑,这是身为一个军人应该有的风范吗?”
蒋阅撇撇嘴,“待会等救护车来的,直接拉你上去。”
然后她站起来准备离开,谁知许哲探着身子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死活不松手,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敢走,信不信我把你也拽到泥里面?”
蒋阅拧眉,“我一脚下去你手臂就废了你信不信?”
“你过来,我有话说。”
她警惕的看着许哲,“别耍花样。”
“真不会。”他待她靠近了,小声道,“阅哥,帮个忙,大家虽然只有短短两年相处的时间,但是我保证,这两年时间,你们宿舍夏天有西瓜冬天有奶茶。”
“所以你就答应了?”
陈灵静插嘴,“不错啦,比以身相许靠谱多了。”
蒋阅无语,“以身相许这个梗能不能过了?”
“过了过了,以后再也不提了,我看那家伙很不爽,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
蒋阅一脸问号。
易东成沉思了一秒,“她讨厌许哲,反正她讨厌的都要使劲的diss,她喜欢的就吹上天。”
“我才没有呢,我跟你说,以前追我的那些男生都是这个调调,可烦了。”陈灵静死不承认。
“你呢?”
“没感觉,总之送送贡品,他以后也不会跟我们有什么交集的。”
陈灵静点头,“少跟他接触,你以前在军队里面环境多单纯啊,现在这些社会上来的男生,套路又深又复杂,扛不住。”
“在军校谈什么恋爱?是嫌军规校规不够严还是纠察追不上呢?谈恋爱是找枪杆子撞吧。”蒋阅一脸淡定,但是下一秒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向易东成,然后又转向别处。
易东成顿时内心警铃大作。
她其实知道蒋阅的意思,每次她跟陈灵静肆无忌惮的瞎吹那顾西就当梗的时候,她总是冷着脸不搭话,蒋阅应该是对顾西就这个人品放心的,就凭她自己这点小少女心半开玩笑半套路的自娱自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军校是什么样的,大家也都多半有了数,恋爱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谈,男女走在一起都会被纠察锐利的目光捕捉,背着纠察和队干偷偷摸摸的小暧昧更是上演无数猫和老鼠乃至无间道的精彩。
但是磋磨不了青春躁动的荷尔蒙,就像是忽然秋日的某一天,天很蓝,阳光慵懒,风吹来,风铃咚的一下把心敲开了,想恋爱了,挡也挡不住。
还未想及太深,陈灵静一声惊叫把她吓了一跳。
这家伙从镜子面前抬起头,手里的唇膏还是抖的,嘴唇上有诡异的荧光橘色。
“你这是中毒了吗?”
“p啊,晒黑了,西柚色变成了荧光。”
她没提还好,一提易东成也照镜子,黑的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显得很土气,笑起来有种迷之憨厚的感觉,尤其是她略白的唇色,有些病态。
总之就是丑。
“仙女变成了猪猪女孩。”
“有没有适合我的唇膏颜色啊。”
陈灵静抽出一只,“姨妈色。”
果然嘴唇有点颜色显得整个人精神,她满意的看着自己,“丑是暂时的。”
“对,要是有个期限那就是八年。”
“滚吧你。”
这时候集合的口号响起来,易东成抽了纸巾准备把唇膏擦掉,被陈灵静拦住。
“这样好看点,显得有气色。”
“会被骂的。”
“放心吧,直男才看不出来的。”
她紧张刺激,怕被注意到,结果集合时候大家只注意地点有些奇怪。
男生宿舍楼下。
排好队列才发现男生一个宿舍人都没来,恰好是顾西就宋青川他们。
“副班长易东成点名。”
她闻言一震,条件反射的小跑出队列,学着平时顾西就点名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糊弄了过去。
就听到队长冷着脸道,“今天内务检查,有一个男生宿舍全部不合格,知道你们军训刚结束开始放飞自我了,但是告诉你们,军训结束才是开始,要求比以前只严格不松懈,对此宿舍全体男生都要受到惩罚。”
他把头抬起来冲着宿舍楼吼道,“一个个来。”
大开眼界。
这套惩罚很会玩了,封闭出变态,果然“监狱”这地方惩罚都是如此变态。
从楼顶上站出一个人,易东成定睛一看是他们宿舍最矮的男生,男生抱着被子,喊道,“我是临床八年制一班高铭,我的被子下来了。”
“听不见!”
声音高了八个度,“我是临床八年制一班高铭,我的被子下来了。”
“听不见,重来!”
男生用尽嘶吼的力气重复了一遍,然后在众人瞠目结舌的反应下把被子从七楼扔了下来。
如果那时候有内心戏有弹幕,易东成想大概全部人都是霸屏的????
这一吼不光是他们队,隔壁楼窗户上也趴着高年级学长,还肆无忌惮的冲着他们吹口哨。
“哈哈哈被叼了。”
“哎,这哥们被子挂树上了哈哈哈。”
“声音大点啊哥们。”
“上次还是九院那群蛾子们扔被子呢,一个系,宿舍楼下都是被子,可壮观了。”
易东成他们是又想笑又不敢,有种幸灾乐祸的乐趣又岌岌可危的大难感觉。
喊的不够大声,从七楼跑下来捡了被子爬上去接着喊,真的是被逼的容不得一点矫情和可怜的自尊,军校做错了事情就要被惩罚,哪怕是公开处刑丢进了脸。
她站在队尾最前面看着顾西就,他站在楼顶,面无表情的抱着被子,他跟别人那种目光直视前方,不敢看楼下一群观众的人不同,易东成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有种奇异的俯视的压迫感和坦荡的直率。
“我是临床八年制一班的顾西就,我的被子下来了。”
大概是扔的时候挂到了什么,被子没有完全被扔出去,而是顺着墙边缘掉到了四楼的窗台上,然后一个从走廊路过被惊吓到了的男生“卧槽”了一句,抓起被子就摔下去。
“不会扔就别扔啊!”
然后易东成就看到一团军绿色的阴影冲着她漫天席地的盖了过来。
哎,窒息感,不能呼吸。
腿软,但是居然站稳了。
好像脸沾到了被子,嘴唇上面也是,被太阳晒过有种柔软臃肿的感觉,被面倒是整洁光滑,苍蝇能在上面劈叉,蚊子飞上去会打滑。
有种特别熟悉的草木的味道,很淡,又像是线装书的味道。
然后就被人七手八脚的从被子里面拉出来。
所有人都憋着笑,连原本严肃而生气的队长都崩不住表情。
“下一个!”
没有人关注下一个的声音是大是小,被子扔哪去了,全都直勾勾的看着顾西就从楼梯上气喘吁吁的跑下来然后从男生手里接过被子。
完全没有看易东成。
八卦群众立刻散了。
最后他们宿舍男生全站在楼下,举着被子,然后齐声喊道,“我是临床八年制一班的某某某,我的被子被拆了,我以我的被子为荣。”
真的是突破了心理底线,耻度爆表。
“叠被子、搞内务、走队列都是在完成一个‘军人的基础格式化’,用军队的术语叫‘养成教育’,严格的纪律带来的是强悍的战斗力,通过日复一日的磨练,培养你们作为军人的纪律性和服从感。”
这场杀鸡儆猴的惩罚总算到此为止,效果显著,回去之后她们连手机都来不及摸就先把凳子和抽屉放在被子上又来回搞了几十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陈灵静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躲啊,你还拿脸去接你知道吗?”
“我都惊呆好吗,换你你也反应不过来。”
军训之后之前没收上来的手机都归还给他们了,但是只允许在宿舍使用。
易东成很激动,“宝贝你可算是回来了。”
点开微信,密密麻麻的红点,忽然顾西就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你哪里受伤了?”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她只好打个“?”。
下一秒一张图片发了过来,军绿色的被子上面有一道隐隐的红色。
她愣了半晌。
【易东成:放着别动,我来给你洗。】
【顾西就:这不是重点,看到我的问句了吗?】
【易东成:呃,你想多了,我没有受伤。】
【顾西就:那是?】
【易东成:是唇膏,蹭上去的。】
【顾西就:……】
【顾西就:洗不掉。】
她顿时感到很愧疚,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消息跳了出来。
【顾西就:算了。】
算了是什么算了啊,算了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算了啊,被子弄脏了就这样就没事了吗。
【易东成:??算了是什么意思??】
【顾西就:反正叠起来也看不到。】
【易东成:你没有洁癖吗?】
【顾西就:……算了。】
被子上似乎还笼罩着她周身的气息,而那抹红色的唇膏印就是真实存在的证据。
看起来倒是挺像是张爱玲写的那什么“朱砂痣,蚊子血”。
他都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也许多洗几次就褪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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