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两天后终于到了实弹射击了。
刚开始拿到枪的时候,所有人都激动过一阵子,第一天被折磨的手臂和灵魂分离之后,就很痛苦,再加上一直是举枪、瞄准、扣扳机这套动作,更显得枯燥无趣。
“五人一组,每人先一发子弹,体会下实弹的感觉,然后进行测试,每人五发子弹,每打完一发子弹,根据报靶情况看一下弹着点,下次射击时注意修正。”
“要特别强调的是,枪口要始终对着靶位的方向,绝对不允许调转枪口,有什么问题站在原地,先喊报告,等待教员到你跟前再说情况。听清楚了没有?”
全体学员兴奋的喊道,“听清楚了!”
照例是男生们先上,这种新鲜事情有人跃跃欲试有人习惯性退缩,比如陈灵静一脸兴奋的站到女生第一排,而丁佳佳缩到了最后。
“砰”。第一声响起来,他们就看见射击的男生一脸震惊,然后缓了半天才从靶坑走出来,然后走到男生队列里小声嘀咕,“卧槽,这个后坐力,吓死了。”
第一个学员射击成绩是七环,接下来也有人能射到九环,也有人直接脱了靶。
待到顾西就射击的时候,易东成无意识紧紧的抿着嘴唇,紧张的看着他。
他并没有着急,而是准确的用肩窝抵住枪,然后抬起头找角度,忽然他从裤子口袋里面摸出一副眼镜,戴上去。
教员也没说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倒是易东成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了,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戴眼镜,整个人文气俊秀,一身戎装又英武潇洒。
陈灵静小声道,“卧槽,可以戴眼镜?”
蒋阅替她解释,“严格来说是不能戴眼镜的,容易出危险,枪膛后坐力容易把眼镜顶碎伤到眼睛,但每个部队的具体要求会有差别,有的可能比较宽松,实弹射击少,只是偶尔练习的,比如机关、文职等估计可以戴眼镜,我们以前文职教员,不戴眼镜两米之外分不清男女,你说这样的不戴怎么打靶。”
“那会不会有影响?”
“当然有,光晕和脱靶,而且不利精准。”
她话音还没落,被厚重云层遮盖的太阳猝不及防的投下耀眼刺目的光芒,而同时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那边报出了靶数,八环。
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里面眸色深了一些。
蒋阅微微颔首,“不错了,因为刚才他估计扣扳机时候眼睛一晃就没看到靶。”
男生射击体验结束了,终于轮到了女生们,易东成,陈灵静,丁佳佳在一组,站到射击位置上后拿起枪,然后听口令。
“验枪!” “向射击地线前进!”“上子弹!”“瞄准射击!”
易东成努力回想着标准的姿势,感觉手有些发抖,子弹上膛后,心跳就有点快,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准备瞄准。
就在这时候“砰”的一声,一发子弹从前方十几米的地方入地,溅起了一团烟尘。
而同时丁佳佳“啊”的一声惨叫起来,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她的枪直接摔在了地上,而她捂住脸颊,眼泪哗哗的流。
教员连忙上去查看。
射击姿势不标准,应该是肩窝牢牢的抵住抢,而她只是虚虚的夹在了肩窝附近,扣了扳机之后枪像是一条鱼一样跳了一起来,直接崩到了脸上。
她被立刻带下去做紧急处理了。
易东成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了姿势,“砰”一声,枪狠狠的撞在她的肩窝上,她还在回味一颗子弹从手里枪飞出的感觉,那边也报出了靶数,6环。
有些偏低了,不过还好没有脱靶,她这么安慰自己。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灵静,她皱着眉头看着枪,然后举了两次枪都又回来了。
“报告!”她喊道。
教员来到了她的左侧跟前,“怎么了?”
“我这板机扣不动。”说话间陈灵静似乎忘记了教员的要求,把枪口调转了过来,指向了教员。
蒋阅刚想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教员左手抓住她握枪的右手腕,往上举起,右手迅速从她手上把枪缴了下来。
“怎么回事?!讲过不许调转枪口,忘了吗?!”教员呵斥到,“站到后边去!”
陈灵静也懵了,然后半天才反应过来。
“完蛋了,又要被喝茶了。”
易东成安慰她,“没事,没事,换我也肯定瞄准教员了,根本就是本能,完全避免不了。”
蒋阅也破天荒没去责备陈灵静,只轻描淡写说,“你别紧张,等下还有测试,不要影响发挥。”
果然教员又单独把她训了一顿。
待到五发子弹测试时候,顾西就还是戴着眼镜,不过这次他谨慎很多,五发下来打了四十九环成绩,男生中成绩最高的。
蒋阅打了满环五十环,易东成正好四十五环,得了优秀的成绩,而陈灵静三发都脱靶了,光荣的进入了补考阶段。
最后一枪她和旁边男生几乎同时射击,男生脱靶了,而陈灵静打出了六环的成绩,勉强及格。
她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口气。
倒是蒋阅眼尖,私下里跟易东成道,“两个人都脱靶了,不过有点好笑的是,那男生打到陈灵静的靶上了。”
“卧槽,这什么骚操作?”
蒋阅忍俊不禁,“运气太好了,勉强及格。”
易东成不由道,“看来她吸了你一波欧气。”
蒋阅疑惑,“欧气是什么意思?”
“就是沾喜气的意思,某种有钱人或者运气好的人散发出来的气息。”
蒋阅轻轻一笑,“我不懂这个,是网络用语吧,我好多词都没听过。”
“没事,我解释给你听。”
军训最后十天便是传说中的魔鬼式野外综合演练。
那天是秋老虎最肆虐的一个高温天气,从早上开始,地面就被烤出闷热的焦味,毒辣的阳光把空气都晒的扭曲了,所望之处都是明晃晃。
说是摩托化行军,他们还以为有摩托车给他们开开,一路兜风,结果其实就是坐卡车。
刚爬上去,就听到队长喊道,“下卡车。”
所有人都是懵逼的,但是这么多天来的训练已经让他们产生“完全服从命令”的条件反射了,没人敢吭声,就迅速的从卡车上跳下来。
集合完毕之后队长又喊道,“上卡车。”
来来回回这么好几次,大家才明白这是蹬车训练。
所有人都背着沉重的背囊,顶着四十度的太阳,在晒的发烫的大卡车上爬上去跳下来。
有一哥们喘着粗气调侃道,“这要是真打仗,敌军侦查我们,发现我们‘共军上车啦!啊?共军下车了!啊?共军又上车了!啊?共军又下车啦’,敌方军官一脸懵逼,胆战心惊,慌忙撤退!”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只有易东成冷着一张脸,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涣散的看着远方。
终于营区车出了校园越走越远,军卡扬起高高的灰尘,山道不是尘土就是石子,长长的路途,偶见一两棵快枯萎的树,垂下发黄干瘦的枝条,时不时随风晃动两下,死气沉沉的。
结果到了半路把他们扔了下去,改成徒步行军。
脚下是崎岖的柏油山路,坑坑洼洼的,被太阳晒的发出刺鼻的味道,周围是低矮的树林植被,没有遮阴,远处只有一个破烂的棚屋,荒无人烟。
“走加跑三十公里。”队长下命令,“能不能赶上中午饭就看你们拼不拼命了。”
果然人是要刺激才被激发出潜能,按照以往的训练量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十二点前赶到营地的,结果每个人都拼着命跑竟然提早了二十分钟到了。
“大家表现很好,今天食堂加餐。”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驻地都是平房,有很大的训练场,院子外面是野地,种了不少蔬菜,用来自给自足,营地的官兵都去外训了,只剩下岗哨在执勤。
易东成因为来了大姨妈身体不舒服,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整个人奄奄一息,蒋阅连忙把她扶到阴凉地下面。
“要喝点水吗?”
她虚弱的摇摇头。
蒋阅想了想道,“我先去跟队长说一声。”
她靠着墙闭着眼睛,待心跳慢慢的恢复正常,刚睁开眼就看见顾西就站在她前面,紧张的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头悄然的滑到脖颈里都浑然不觉。
“刚打的温水喝一点。”
“我现在好一点了。”
他直接把杯子送到了她嘴边,命令道,“加了点蜂蜜,全喝掉。”
她喝了一口,淡淡温热的甜味刺激了她干燥的口腔,还有点柠檬的酸味,简直就是她续命的神药,她一口气喝完,“哪来的?”
“跟炊事员要来的。”
“谢谢,我没事了。”
他叹气,“你别勉强,蒋阅帮你跟队长说了,你可以多休息一会。”
易东成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没有勉强,真的要坚持不住我肯定就不废话直接晕倒了。”
他犹豫了一下,支吾半天问道,“你们女生……”
“什么?”
“……都这么严重吗?”
他的表情简直纠结,慌乱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扑哧笑出声,“别人我不知道啊,我的感受就是铲土机在挖我肚子,然后再用压路机碾过去。”
顾西就皱眉,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信啊。”她低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这么热的天,我出的汗是冷的,你不信可以摸摸。”
易东成以为他根本不会摸的,结果他温热的手背皮肤轻轻的触到她的。
像是落叶轻旋水中。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有人的心在微微的跳动了一下下。
“真的是冷的。”他缩回手,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怎么回事?好冷啊。”
她咬牙切齿,“你也疼一回就知道了。”
“要是能转移也可以。”
“那你完了,我次次都要转移到你身上。”
他站在她前面,听闻,没说话轻轻一笑,眼眸里的温柔,一闪而过,犹如一尾锦鲤,跃出水面,然后噗通又潜入幽幽的深处。
原来以为就他们一个专业被拉过来训练,结果在院子里集合时候就听见整齐划一急促的脚步,一阵地动和尘土飞扬,导弹专业的那群学员也到了,为首扛着旗的就是那个高高大大的许哲。
他看到军医大的学生也很惊讶,下一秒就在人群里寻找蒋阅。
“ fuck,什么鬼?!”陈灵静直接炸了,“为什么要跟这群家伙在一起演练?”
蒋阅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住一起,我们任务应该比他们轻松多了。”
“可是看的就很不爽啊。”
部队都是大锅饭,但是营养很均衡,菜色种类也很多,冬瓜小排,肉末茄子,清炒苋菜,酸辣土豆丝,打饭的时候每个人可以领一杯酸奶,而且还有鸡汤当加餐。
鸡腿理所当然被分给了易东成这个病号。
她不好意思解释,“我的初衷并不是因为这个鸡腿,受之有愧,先吃为敬。”
把一桌人都逗笑了。
消耗太多,饭菜虽然粗糙,但是胜在天然生长,味道新鲜,大家都吃的很多,吃完饭,午休完毕,军医大的男生都要参加体能考核。
相对于导弹专业被拉去定向越野的惨状了,委培生的演练任务简直是轻松,女生更是得到了优待,平时体能训练任务达标即可,考核的标准放的也很宽。
先是五公里考核,二十三分及格。
易东成盘算了一下,觉得有些可怕,“咱们班的男生能行吗?”
蒋阅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围观,脸色浮现出有些得意和不屑,“是乌龟都能爬到了吧。”
陈灵静撇嘴,“你这种矫健的飞毛腿龟吗?”
蒋阅被逗笑了,“我长跑是练出来的,其实我以前体能在队里也不算突出,中等水平吧。”
“那你什么厉害?”
“搏击术。”
把两个人都吓到了,“手撕鬼子那种吗?”
“一打十那种吗?”
“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很厉害,实效致命那种,我们有句话叫‘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当时我们不仅在陆地上面训,还要在海里面进行格斗训练,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将来的战斗在哪里打,我小时候在武校里面练过几年武功,起点略高别人一点。”
陈灵静眼睛都亮了,“那你教我们几招吧?”
“以后训练时候会教的。”
“现在就要学。”
蒋阅笑起来,“我还真不太会教,我们都是互相对打,先跟女兵打,后跟男兵打,每天都是鼻青脸肿的,浑身都是伤,被打晕过去都不算事,这种搏击格斗术,轻轻碰你一下你大概就疼晕过去了,下重手基本就是死翘翘了。”
她们正在闲聊呢,那边男生已经准备开始测试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待到第一圈结束时候,距离拉开了,才认得出几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是平时几个训练就很突出的男生,人高马大,身体素质很好,而胖子和矮子都基本在队伍的后排,用着乌龟一样的速度抱团前进。
顾西就处于中间靠前的位置。
其实易东成早就担心他曾经受过伤的腿,虽然他无数次保证过已经痊愈了,她还是很担心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他的骨头有一天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下又断了。
待到第四圈的时候,两极分化已经很明显了,中间只有寥寥几个人,而顾西就就是其中一个。
“加油!加油!”忽然旁边的女生大声的喊起来。
然后全体女生都兴奋的喊道,“加油!加油!”
果然女生的鼓励就像是强心针打到了这些男生的身上,全部人都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如果有人把这些男生在训练场上跑步的样子记录下来,一定会特别搞笑。
一个个都穿着体能服,短裤短袖,腿上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肌肉的张力倾泻,每个人表情丰富极了,有的怒目圆睁脑袋上青筋突出,有的脸都皱成了一团,龇牙咧嘴好不痛苦,有的一边跑一边还能口吐白沫吹泡泡,有的岔气用手抵着肚子艰难前行。
“每次看男生们跑过我们旁边,他们都会象征性的收敛下自己狰狞的表情。”易东成观察的很仔细,“我们专业男生怎么那么有偶像包袱?”
陈灵静又酸,“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西那样,跑了七圈表情还是淡定的。”
“什么我西?”
“那什么啊,你家老顾?”
两人又扭笑在一起了,蒋阅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其实顾西就并没有那么淡定,他体能本来就不算优秀,他也喘的厉害,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耳朵都有些失聪了。
忽然他就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把他重重的一绊,他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侧着倒了下来,在泥土地上滚了半圈,才慢慢的站起来。
这一切就在瞬间发生,易东成吓得都差点叫出来,一群女生也紧张的想跑到附近去查看情况,倒是顾西就对着教员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就立刻开始最后两圈的冲刺。
首先完成任务的还是那些训练突出的男生,在终点受到了女生的热烈掌声,而那些跑在后面的已经没有及格的希望了,慢悠悠的一步一晃的龟速前进。
待顾西就到的时候,教员难免多问了两句,“怎么回事?”
“被石头绊了一下。”
“去清理一下。”
“好。”
教员还不忘打趣,“你们女生别干站着啊,去医务室拿点酒精和创可贴。”
女生们都笑起来。
他走到角落里,好容易把呼吸平静下来,转头就看到易东成拿着棉签和创可贴,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你胳膊流血了,好严重啊,我还是去给你拿绷带吧。”
那种委委屈屈,听上去似乎要哭的声音又来了,她转过身,飞快的跑向医务室,她所经之处,空气中飘动着尘土,背后带着一片蓝色的天空。
他心一跳。
那片天空像是夏天结束前最后的壮烈和奋不顾身,不断的涌进他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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