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八月五 左相府

“老爷。”
  打开门，素汐一如既往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浇花，林甫冲他笑了笑。
  “今日不用去早朝，老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素汐放下手里的水桶，上前替林甫整理了一下衣服。
  林甫倒也有些习惯了，只是看了看院子里的花。
  “这花被素汐你养得很不错呢。”
  素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爷！”
  这活力得甚至有些蛮横的少女音，林甫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芷萱，嗯？这是准备出门？”
  芷萱在林府里和出门穿得衣服虽说都是她喜欢的蓝色，但是衣服样式并不一样，这一点还是素汐告诉他的。
  芷萱冲着林甫笑了笑：“这不是按照老爷的安排去如烟姐姐那里上课嘛。”
  林甫恍然，这两天宫里的事情令人头疼，他都忘了这码子事儿了。
  “这几天一直在如烟姑娘那里吗？”
  芷萱眨了眨眼睛：“自从那天老爷交代之后，每天都在如烟姐姐那里，就算是如烟姐姐接客，我也会在隔壁房间候着。”
  林甫点头：“你倒是机灵，那如烟姑娘这几天可有出门？”
  芷萱答：“昨日未时出去了很久，直到酉时都不曾回来，等的时候太久了，我也就先回来了。”
  “嗯...辛苦你了，那芷萱你今天继续去找如烟吧。”
  芷萱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老爷，那我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林甫自然知道芷萱的意思，笑道：“以如烟姑娘的性子，等到了时候，她自然会主动与你说的。”
  芷萱再没有什么疑问，转身离开了。
  “老爷...”
  “不必多问，趁着这个机会，你也需要好好学习一下。”
  林甫摆了摆手，一个人慢悠悠走去了中殿，虽然芷萱这几天早出晚归，基本上也没有时间安排府里，不过显然素汐接棒之后安排得也不错，此时中殿之中，几个侍女适时地将早餐端了上来。
  林甫在中殿吃完早餐之后，来到了后殿之中，这里供奉着一尊神像，想来是上一任主人供奉的，是尊财神像，林甫自幼读圣贤书，老儒生也叫他不要信鬼神之力，因此对家里供奉什么神像这事并不上心。
  这后殿的财神像，林甫自从入住之后，就来过一次，后来便不曾来看过，此时进来了，闻着后殿中若有若无的香气，倒也知道想来是府里的下人平时没事会来这里拜拜神上上香。
  林甫虽然对拜神这事儿没兴趣，不过...
  他走到神像前，盘腿坐了下来，他身前，摆着一块小小的木牌，这块牌子在这尊巨大的财神像衬托下显得相当微不足道。
  这块牌子是林甫放着的，也是他之前唯一一次到后殿来做的事情。
  牌子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老师鹊曙升。
  这个名字还是在老儒生死后，林甫收拾遗物的时候意外发现的，他倒是老儒生老儒生的叫惯了，也不曾改口。
  老儒生死的时候，倒也不曾留下什么遗憾，本就年岁已高，那年冬天又格外寒冷，寻常老人是熬不过去那样的冬天的。
  处理老儒生后事的，是左相柳致远联系的一个中年男子，自称是老儒生的儿子，不过林甫倒是从未听老儒生提起过此人，那男子对老儒生显得也并不上心，草草将后事做了就走了，也没有管老儒生的许多遗物和林甫。
  左相那段日子在朝中过得也不舒坦，他与老儒生之间本就不曾有什么过命的交情，能安排人帮着处理后事，已经是仁义至尽，再让他多做什么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了。
  林甫便在屋子里自己做了这个小木牌，那时的林甫虽然经历了家破人亡之痛，已经比寻常同龄人早熟了些，只是身边陪着的唯一一个长者也去世，还是对林甫打击极大。
  做这个木牌，便是在心中将老儒生的志向扛在了自己身上，也算是为自己能继续活着定下了一个目标。
  “老爷。”
  林甫猛地惊醒过来，身边，素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我在这后殿待了很久了？”
  素汐回道：“算算时间，老爷已经坐了有一个时辰了。”
  林甫笑了笑，过去十多年的经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现实中却也只是过了一个时辰啊。
  “东西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就出发吧。”
  ...
  马车上，林甫轻轻敲着车窗，心里盘算着皇上交代他的事儿。
  扬州案可以先放到一边，现在优先处理的，自然是昨天昭王爷在府中办的晚宴，林甫打听到，昨晚的晚宴，左相柳致远，右相刘齐煌，大相陈培桡，悉数到场。
  如此明目张胆，再配合早朝时各自推脱不曾上朝，怎么看都显得有些风雨欲来。
  他现在去左相府，就是为了探一探柳致远的口风，虽说他和左相算得上是同一战线，但对这些个老谋深算的老东西，林甫打心底不是很信任柳致远。
  右相刘齐煌，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原本亲昭王爷一派的刘齐煌就好像是和昭王爷划清了界限，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昨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林甫对刘齐煌倒不是很担心，身为皇族，刘齐煌比起其他所有人都更依托于圣上。

  若是刘齐煌打算再次倒向昭王爷的话，圣上想要对付他那可谓是易如反掌。
  而最麻烦的，自然是大相陈培桡了。
  打从那天从陈培桡府上回来之后，林甫就对陈培桡忌惮有加，无他，实在是太变态了。
  身居大相这么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保持着如此恶心的喜好，却不曾有人弹劾他，这家伙的危险程度一点都不比那个野心勃勃的昭王爷小。
  算了，林甫摇了摇头，那两个暂时也不用多想，先将柳致远这个老家伙这边处理好吧。
  马车到了左相府前，林甫和素汐下了马车，倒也不用通报，那看门的侍从一眼认出了林甫。
  “林大人，您来了，老爷交代了，林大人今日若是来，直接进去就是。”
  林甫点头，倒也不意外，身边的素汐手里捧着礼物，二人走入左相府中。
  对于左相府，林甫自然不会陌生，从这大门进去，右手是花园，左手是客房，往前走则是前厅，林甫二人进来没有通报下人，直接去前厅的话，大概率会扑个空。
  以林甫对左相一家的了解来看，这个时间，李夫人应该在花园中，左相则是在书房看书，柳若絮倒是不用想，肯定是还在睡觉了。
  林甫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现在不是以前，他是以左相司直的身份来的，而不是过去那柳若絮玩伴的身份。
  他现在的身份，本该通过下人通报，然后去前厅，前厅则一般会有人接待，等着柳致远到就可以了。
  可现在他没有通报进来，若是去花园的话，不先去见主人柳致远而是先去见李夫人？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去书房？书房是私人场所，他身为客人二话不说就去书房找人，这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去找柳若絮？这更是空谈。
  “老爷，不如先去前厅吧？我去通报一声就是。”素汐看出了林甫的苦恼，说。
  让身为侍从的素汐去做这事倒是无妨...林甫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随即，素汐先去找柳府的下人，林甫则去了前厅，心里则感慨着自己一路过来都是一个人，确实有些太忽视身边人的帮助了。
  走到前厅时，前厅里居然颇为热闹，林甫也是一惊。
  前厅中，主位柳致远，依次而下，李夫人，柳若絮，甚至还有柳鹏都坐在其中。
  客位这一边，坐着一个林甫并不认识的男子，长得很是神俊。
  自己选的时机不是很好啊...林甫心里愣了一下。
  “子规？你可来了！”柳致远站起身，招呼着林甫。
  林甫倒是有些尴尬：“不知左相大人正在招待客人，倒是子规莽撞了。”
  柳致远笑着摇了摇头：“子规说笑了，先坐吧！我们正等着你呢！”
  林甫心中一阵疑惑，顺着柳致远的意思坐了下来。
  “先给子规你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是我们柳家的门客，陈晓仪，陈少侠。”
  “久仰，久仰。”林甫虽然一头雾水，但礼数还是没少了的。
  “林大人要是真久仰我陈某人这点虚名，那陈某人可真算得上是受宠若惊了，倒是林大人，久闻林大人天下第一才子的美名，今日得见，果真神采飞扬，实在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陈晓仪说得很是夸张，让林甫更加疑惑了。
  “左相大人，请问这是...？”
  李夫人笑了笑，道：“说来也巧，我们刚刚还在赌你会先去花园还是去书房呢？”
  柳致远也笑：“不止，不是还有猜去若絮房内的吗？”
  “哎...”柳若絮听了脸一红，能猜去她房间的，也就只能是她了，不过被柳致远这么当着林甫的面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害羞。
  “子规一开始也没想好，还是我的侍从素汐给我提的主意。”林甫笑了笑，不过其实就算是素汐没有来，林甫最后依旧会选择到前厅来的。
  无非就是多等一等罢了，这是礼数问题，林甫不会乱来。
  “还是老爷看得准啊。”李夫人笑着说了一句。
  屋内竟有些其乐融融的架势，林甫一肚子疑惑，只当是左相在用缓兵之计...只是谁家缓兵之计搞得这么大真正？
  柳若絮和这个门客陈晓仪倒也算了，怎么将宫中的柳鹏也一起拉了出来？
  “好了好了，再逗下去子规要哭了都，先说正事吧。”
  打圆场的还是柳致远，他口中提到的林甫要哭了这事儿，则是因为林甫当初刚被老儒生收养的时候，在柳府中时常被几个下人逗弄，那时的林甫性子要强又偏偏精神格外脆弱。
  因此总是哭着在柳府中追打那些下人，时常最后还是柳若絮替他撑的腰。
  “林甫，圣上最近最垂青的便是你，你能否让若絮去宫中待一段日子？”
  开口的是在林甫进门之后就一直沉默的柳鹏。
  林甫一惊，让若絮去宫中？柳鹏莫非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子规不要误会，飞星的意思是让若絮去宫中避几天，不是让若絮进入后宫。”

  柳致远解释道。
  林甫沉默，不让柳若絮以后宫的身份进入宫中的话，那自然就是侍女了，可左相之女入宫做侍女这事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让柳若絮假冒身份进入宫中做侍女？这事儿要让户部的人来做，户部尚书周鸢，林甫自然说得上话，且这点小事周鸢也不会拒绝。
  但，正如所言，这点小事，以左相柳致远的身份去，周鸢也不会拒绝，那为何要找自己？
  自己的优势在于如今和圣上走得比较近，那自然就是从圣上这里说话了...
  等等，似乎这件事倒是确实可以利用一下...林甫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左相大人的意思子规明白了，若絮的身份子规会去安排，想来宫中有柳少将护着，若絮也吃不了亏。”
  柳鹏眼神闪烁了一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诸位要先解释一下，为何要让若絮入宫？否则子规这么不明不白的可不好办事，毕竟一个不小心这事儿就容易，欺君。”
  “这事，就让我来回答吧，毕竟是我发现的。”
  不出所料，开口的是林甫并不熟悉的门客陈晓仪，林甫本就奇怪柳致远这一家显然是在等自己，怎么会让一个和自己毫不相识的陈晓仪在这里呢？那么想来，要说的事情和这个陈晓仪脱不开关系了。
  “这几天，陈某发现府内时不时会出现行迹诡异之人，且其中有个别好手明确了是想要对付柳大小姐，因此，陈某认为，需要让柳大小姐去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先避一避，至于这个地方是哪儿，则是柳大人提出的。”
  林甫看了一眼柳鹏，心里多了些猜测。
  “那这事儿就先这么敲定下来，若絮，你可有什么意见？”柳致远看向柳若絮。
  柳若絮倒是没明白这事儿是怎么一回事，她在整个事件中虽然看起来是核心人物，但是她也是最云里雾里那一个。
  “那，反正有林甫帮我，你们安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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