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明家秘密

　　杀完最后一个人，他精疲力尽地依靠在一颗大石头上，双手还滴着鲜血。徒手掏心的滋味让人有种恶心作呕的感觉，环顾四周看了看解决完的杀手的尸体，终于可以放心下来。

　　他本可以用术法而不用近身杀人，可是来的杀手太多武功还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术法用的太多灵力不支，只能使用武功近身搏斗。这次能请动无念宫顶尖杀手的人，看来还是花的大价钱，若不是他去杭州的路上暴露了行踪，也不用那么费劲。

　　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动，他马上又绷起弦来。

　　“你来杀我？”独孤永世看着来人，冷冷地笑了起来。

　　来人一袭白袍，缓缓走来，凌冽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淡淡的威压从幽深的双眸中袭来，仿佛是天生的王者，有压倒一切的威严。但仔细看，他那淡薄而苍白的双唇不由得生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好像是一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病人。

　　明时凉看着他，竟然有些奇怪的说道：“你竟然还没死？”

　　独孤永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在灵谷那般有精神，倒是憔悴了不少，他的眼底若有若无的划过一丝哀伤之色，“我知道，雇佣无念宫的杀手，想杀我的人是你。”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明时凉躲开他哀伤的目光，语气忽然弱了下去。他自小接任掩月阁阁主的位置，傲视江湖二十余年，机关算尽，利弊权衡，但并非是一个绝对冷酷无情的人，他倒是希望，独孤永世逃到远方，心里也明白，那个看似如神如仙的人心里，也有放不下的人，猜测地试探性问：“你回杭州，是因为她。”她，那个被他软禁起来的女子。

　　独孤永世不说话，默认了，明时凉摇摇头：“既然活着，还回来做什么，逃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等我死了之后，就没有人会想杀你了。”他目光望向天际，不知在想什么。

　　独孤永世陡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凉，决绝的目光里有恨意，更有不甘和悲伤。

　　“不会杀我？从十岁那年起，我就开始逃亡，直到寻到了灵谷这么一处可以庇护我的地方，我拜前谷主为师，而后继承灵谷谷主的位置，那么多年相安无事的过去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想杀我。没想到，你还是想置我于死地，我原本已经放弃了报仇，为何……”说到这里，他注意到明时凉冰冷的眼神陡然沉了下去，他忽然叹了一声，“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这些年，比我过的更苦，我知道你不能违背爹的旨意。”

　　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他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个苦笑，“又有谁会想到，一个当爹的人临死前唯一的遗愿便是杀了自己的孩子。”

　　明时凉惊愕的看着他，伸了伸手，又收回来了，“原来，你都知道。”

　　独孤永世靠近一步，双手无力垂下，平静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已经无力还手了。”

　　漆黑的瞳孔像是无底深渊，他就这样平静地望着那个人面具下一双无惧生死的眼神，心里一震——明时凉还从来没见过他的模样，他应该长得什么样子呢？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勾起了自己心里最深最深的回忆，这些年他遵循父亲的遗愿，二十多年，寻找这个人，追杀这个人，然而这二十多年，自己却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他。

　　明时凉不能动用掩月阁的势力寻找他，只能自己私下派人打听他的下落，雇佣无念宫的人杀他，自己甚至都不能亲自动手，因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存在，是掩月阁最深底的秘密。

　　独孤永世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必须杀了他，只有他死，明家的这个秘密才会永远沉在谷底，永远不被人所知。这也是父亲的遗愿。

　　明时凉的右手慢慢抬起，周边尘土随之肆动，微光从四处汇聚到他的指尖，这一招聚气为刃他很少使用，这是明家世代相传的绝技，父亲说过，要杀那个人，必须用明家的武功。

　　“咳咳。”独孤永世望着明时凉指尖微微凝聚的光芒，眼中并无波澜，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你命不久矣，还敢用这样消耗内力的武功，不怕死吗？”

　　气息陡然散去，明时凉垂下手，用惊讶的表情望着他，语气亦是冷淡，“你知道？”

　　“逆天神功的反噬已经慢慢吞噬你的身体，十年之期差不多到了，你的大限也不远了。”独孤永世看着这个想要他命的人，忽然悲悯了起来。

　　明家的先祖本是从西域迁到中原来的，有的西域的武功还是流传了下来，逆天神功就是其中一部功法，可以让修习之人一年内得到修习之人十年才可以修得的内力，而且可以提高修习其他武功的进度，然而这世上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修习逆天神功的代价就是自修习之日起，只能在世间活十年。

　　明时凉十五岁修习此功法，傲视江湖，统领掩月阁稳据南方与司徒家抗衡，小小年纪便有超凡的武学，成为江湖中的武学神话。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武学奇才，殊不知，论武功，他远不及他的哥哥，当年若是没有修习逆天神功，又怎么能横扫天下英豪，以十五岁的年纪继任掩月阁阁主之位，意在天下。

　　“是的，我大限将至，所以，在我死之前，必须要杀了你。”明时凉冷冷地说着，杀气陡然浮现在他的眼神里。

　　又有谁知道，威风凛凛的掩月阁阁主，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呢……司徒霆大概也是算到明时凉的大限之期，才会无所顾虑地攻打掩月阁吧。

　　独孤永世目光一凝，沉声道：“如果我可以帮你延长寿命呢？”

　　这句话显然是有用的，明时凉思索片刻，也不问怎么延长只是问：“多久？”

　　“七天。”简短的话语，却也是他最后能帮他的了。

　　“条件。”

　　“放了我。”独孤永世直视他的目光，异常的坚决，“我在这世间还有没有完成的事。”

　　“因为她？”

　　独孤永世低头，“我欠她一个解释。”解释为什么失约，为什么没有回去找她，重要的是告诉她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你觉得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我原以为你现在已经看淡了许多，没想到还是关心这些俗世。”

　　明时凉陡然笑了起来，不由得他回答，指尖凝聚光矢指向独孤永世，“你知道，明家是不允许你的存在，七天对我来说的确很诱人，只是，我哪怕是死，也会拖你一起下地狱。”

　　一道光刃砍下，独孤永世猝不及防抬手接住，同时向后跃去，没想到光刃剑气太强，硬生生的从他眼前划过。

　　银制的面具应声碎开，光刃停在半空未动半分，明时凉愣愣地望着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心中五味杂粮，惊恐与悲痛同时缠绕着这个年轻的霸主。

　　那是一张恐怖的脸，脸上不知被什么利器纵横交错地划破，血肉翻开，那些被划破的血痕已经凝成了疤，像一条条小蛇一样爬满他的脸。

　　已经无法辨认出他本来的相貌，只是那一双眼睛，却与明时凉出奇地相似。

　　“怎么，怎么会这样！”明时凉脱口而出。

　　独孤永世也不隐瞒，那些血痕长期被包裹在面具之下，现在被忽然被暴露在阳光之下，被风吹得有些微微的疼痛。

　　“为了躲避明家的追杀，我自己将脸划破。那个时候那么恨你们，这张脸便是我一身的耻辱。”说着过去的恨意，此刻的他语气平平，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明家素来有家规，家族武学只传一人，因此容不下两个男丁。那一年明夫人在一个明媚的日子生产，一胎双胞，这要是放在平常人家是件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但是放在明家，那就是一个灾难。

　　掩月阁的前阁主尊重先人遗训，命令下人将刚出生的哥哥溺死河中，但明夫人不忍，私下把婴儿放在一户人家门前，希望他跟正常的人一般长大。

　　奈何前阁主八年后知晓此事，派人杀害了他的养父母，他在父母的保护下逃离，从此当街乞讨度日，只求生存下去。

　　而追杀从未停止过……

　　明时凉全身颤栗，突然间，他双膝跪下，眼泪从他眼底潸然而落。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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