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多谢沈小少爷(修)
“大人, 您这是到哪里去了啊可把奴婢给吓坏了。じじ”香芸看着刚回府的沈云初道。
“去帮我重新打些热水回来吧。”沈云初一边将外衫脱下递给她, 一边道。
香芸知晓是自己多嘴了, 低头接过外衫应道“是。”
重新沐浴过后,沈云初让萃灵将一部分案牍搬到了卧房,倚着床头又继续看了起来。
“大人, 您还是先快些歇息吧, 这案牍一日两日的, 也看不完啊。”
沈云初合上册子, 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将腿上的一叠放到了床头的案几上,扬了扬下颔道“熄灯吧。”
一盏盏蜡烛被熄灭,沈云初侧卧在床榻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
沈思与季舜凌怎么会这么熟呢
邱素兰是沈思的妾室, 沈思又与季舜凌如此熟悉
沈云初抿了抿唇,只觉一阵头疼。
难不成她叔父居然是沧溟阁的探子不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阖上双眼, 沈云初决定先睡觉,等回头再来思索此事。
翌日, 沈云初起了个大早,由着香芸帮她梳洗了一番,随意吃了几口饭菜后便又去了清竹轩看案牍。
辰时半刻,她同杭州府众人一起站在了仪门前。说来好笑, 昨日她还是被恭候的人, 今天就要在这恭候其他人了。
“大人, 其实您不必亲自来的。”陈逸友出声提醒道。
沈云初笑着道“无妨, 正好早些来见新同知。”
按道理讲,一个新上任的同知而已,自然无需知府亲自来迎,只需要派一个同知过来引一下便是。
可今日来的这位同知沈云初抿了抿唇,心道若是自己今日不来迎,说不定明儿个就没官做了。
不多时,便见一架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很是朴素,在临安城这等江南富庶之地并不少见。沈云初心下亦是松了口气,幸好是这种普通马车,听说这位爷在京城的马车都是黄金铸成的,着实奢靡。
马车到了门前,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只匀称修长的手,随后便是一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
却见那脸上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便听身侧几人倒吸了一口气。
“大人,这不会是走错了吧”陶宣难得这么亲近地跟她讲了一句。
沈云初还未答,便见孟朝走了上来,作揖道“诸位同僚,孟朝这厢有礼了,还望诸位以后多多关照。”
这回,换沈云初倒吸气了。
这位爷是在搞什么鬼啊居然连名姓都不改一下
“这位就是知府大人了吧”便见孟朝冲着她行礼。
沈云初又是一阵头疼,她站在最边上的位置,若真是新来的人,根本不可能分辨出谁是知府才对。
无奈之下,她只得替他圆道“你如何得知我是知府的”
“哎哟,您可是新科状元呢游街的时候那么风光,下官怎么可能不认得您呢”孟朝一边说着,一边又暗自冲她眨了下右眼。
沈云初这才明白,不是这位督主大人缺心眼儿,而是他吃准了自己会问这句,早早地便想好了一切。
“倒是个会来事的。”一旁陶宣冷哼。
沈云初吸了吸鼻子,忙给孟朝使眼色,示意他再叫一下陶宣和陈逸友。
孟朝却丝毫不理会她的小动作,自顾自地继续絮叨着她状元游街时的胜景,唇边还带着笑。
沈云初这才看明白,那就是戏谑的笑,这位爷就是专门来给她找茬儿的。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她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两位,“这两位同你一样是同知,这是陶大人,这是陈大人,你记着些。”
她特意用了尊称,希望陶宣能气顺一点儿。
可孟朝接下来的一句,却令她忍不住想要吐血三升。
“哎呀,下官记住他们做甚下官只需记住知府大人您一位就好了啊。”说着,又极其明显地冲她眨了眨眼。
沈云初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脑壳儿一阵发疼。
若这位真是新来的同知就好了,偏生他还不是,还打不得骂不得。
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沈云初道“走吧,咱们进去吧。”
“这是又来新人了京城调令什么时候下来的本王怎么不知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沈云初只觉得自己脑壳更疼了几分。
简直就是冤家路窄,祸不单行。
果不其然,便见傅家远面无表情地走来,而原先笑靥如花的孟朝更是直接冷下了脸。
“这新来的怎么这么不讲礼数”傅家远一蹙眉道。
沈云初赶忙站出来,虽说她非常不想掺和进来,可现在孟朝明面上就是她手下的同知,傅家远责怪,她自然也是要出来说话的“回王爷的话,您也知道,他还未曾见过王爷尊容,自然是不识得的,还望王爷恕罪。”
说着,她又轻轻拉了一下孟朝的袖子。
“沈知府是他什么人啊蔑视皇家的罪都敢出来替他说话”傅家远眉头轻挑。
“下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沈云初又轻轻扯了扯孟朝衣袖。
孟朝看了她一眼,随后倏地一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接行了大礼“下官头一回见到王爷,不知晓您的身份,没有做全礼数,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王爷恕罪。”
“你也知道你罪该万死啊。”傅家远的申请一瞬间变得冰冷。
孟朝又压了压身子,唇边却依然含笑“冒犯了您,下官死不足惜。”
沈云初听着,却见傅家远神色愈发冷了,似是真的要趁此机会把他给杀了一般,赶忙也在一旁跪下“孟同知失礼,下官也有责任,还望王爷责罚。”
这一声,将傅家远的神思给唤了回来。
东厂督主,也不是他能轻易惩罚得的。
只见他露出笑容,缓缓走了过来,亲自伸手将他们二人扶起“你看,你们这是做甚弄的本王好像多么残暴一样,本王明明那么和善的人。你说是不是,沈知府”
“是,王爷向来仁慈心善。”沈云初低头道。
傅家远点了点头,又看向孟朝,拉着他的手道“所以啊,你看,以后不必如此惧怕本王。方才本王也是在同你开玩笑罢了。”
孟朝笑道“是,下官也瞧出来了。多谢王爷不责罚。”
傅家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跟着沈知府,多做些业绩出来,为百姓谋福。”
“是。”孟朝笑着应下了。
傅家远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冲着众人道“你们都先进去吧,这位新同知是姓孟是吧孟同知就由你们带着去办公,我同沈知府还有些话要说。”
沈云初被点了名,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神色如常,心里便不禁猜测起他会同自己说些什么。
待众人都走后,傅家远一语不发,直接转身就往府衙外走去,沈云初赶忙抬步跟上去“王爷,您找下官有何事”
“跟着走就是了。”傅家远没回头道。
沈云初没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傅家远便停了下来。沈云初越过他的肩膀向上看去,便瞧见眼前的宅邸牌匾上写着“贤王府”三个大字。
“王爷,下官还得回去和几位同僚”
“知府是你的官位,贤王幕下文相就不是了”傅家远回头,轻描淡写道。
沈云初退后半步,低着头道“不敢。”
“不敢就跟着。”傅家远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贤王府。
这是沈云初第一次进文央的王爷府,左右瞧着,却也没瞧出什么稀奇的来。无非就是因为建在临安城,因而带上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情罢了。
“进来吧。”傅家远推开书房的门,冲她道。
“是。”沈云初应了一声,跟着他走了进去。
倒是与他景和宫中的书房布置得差不多。
“这个给你。”傅家远从一本书中抽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沈云初。
是他昨夜抄的那页诗笺。
沈云初接过,看了一眼后,惊道“殿下的字现在已经这么好了”
室内静默了一瞬,她倏地跪了下来,行礼道“下官用错了称谓,还望王爷恕罪。”
“恕罪、责罚你见我的这两日说了多少这样的话你自己数的清吗我又有哪一次动真格责罚你了我在你面前都不自称本王,你却一口一个王爷下官的沈云初,你能不能长点心”傅家远叹了口气道。
“王爷,规矩不可废。”沈云初依然匐在地上。
傅家远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随后坐到了书案后的椅子上“起来吧。我现在虽是王爷,可也还是文央四皇子。再者,谁说王爷不能被叫作殿下的按理讲,诸王、皇子、公主、乃至皇后都应该用殿下作称,你这么较真做甚。”
沈云初想了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读了这么多书,可能都读到猪脑子里去了。
她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人,却突然一笑,唤道“殿下。”
傅家远看着她,没有应。
无需多言,这一声唤的是什么,他们二人心中都清楚。
这是他们识得的第五个年头,他从四皇子变为了贤王,她从西平侯府的小少爷变为了新科状元,杭州府知府,贤王幕下文相。
变了,都变了。
可现下这一句,却是在说没有变,他依旧是她的殿下,是那个夹缝求生、聪慧万分的四皇子殿下。
“殿下的字,现在是真的很好了。”沈云初看着那诗笺,赞叹道。
傅家远笑了笑,从一旁搬出一个箱子,打开来道“都在这儿了。”
沈云初抬眸望去,却是一整箱已写完的字帖。
“难怪。”沈云初看着手中的诗笺,低头笑道。
“现在都成习惯了,每日都得写一张,不写就浑身不舒服。”
“习字好处颇多,可静心养性,您多写写甚好。”沈云初回道。
西子湖畔的笑闹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江南那蕴着柔情的春光,透过窗棂散在书房之中,澄静亮堂。
“这还要多谢沈小少爷当年的谆谆教诲啊。”声如春风,轻送入耳,仿若喃喃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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