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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看男子沐浴


  沈云初心下一沉,没想到他还真的想好了。

  走一趟?能走去哪?不过就是再去一次锦衣卫暗卫大牢罢了。

  沈云初抿了抿唇, 抬步跟上了傅家远。

  罢了, 不就是暗卫大牢吗?她能出来一次,就能出来第二次。

  傅家远在前头走着, 时不时向后看几眼,以确定她是否跟上了。

  “你轻功如何?”傅家远突然问道。

  “还不错。”沈云初回道。

  “不早说。”傅家远嘟囔了一声,随后便窜上了一旁的房顶。

  沈云初心道您也没问呐, 连忙也跃上了房顶,紧跟在他身后。

  一路跑跃着, 傅家远最终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府邸,沈云初讶然道:“王爷……”

  还未说完, 傅家远便捂住了她的双唇,闪身将她带上一旁一棵树的树梢:“小点声。”

  沈云初不禁蹙眉, 猜不透傅家远这是想要做甚。

  眼前的这座府邸,分明就是沈思的那处宅院。而这棵树的位置恰巧在府邸院墙之外,可以看清院中所有景象。

  傅家远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低醇嗓音从耳后传来,带着几丝微潮的热气。

  微微侧身避开, 沈云初双目盯着院落, 没有回答。

  少顷,便见那正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推开,两个人便径直走了出来。

  ——沈思和季舜凌。

  沈云初大惊,再想到莫名其妙被沈思带回西平侯府的邱素兰, 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连忙愈发仔细地望着。

  只见两人站在院中笑谈了几句后, 季舜凌便从沈思府邸内走出,而沈思则在看着他出门后回了正房。

  见季舜凌出来了,沈云初和傅家远默契的同时放缓气息,以防季舜凌发现。

  却不知为何,在季舜凌准备离开的那一刻,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藏身的这棵树,复又回过头,转身走了。

  沈云初见他看过来,却没有半丝惊慌。只是伸手拽住了傅家远衣袖,怕他有什么躲避的动作而打草惊蛇了。沧冥阁的人都有一个习惯——会察看自己周围所有可能藏了人的地方。因而,若是季舜凌没有看过来,那她才会觉得奇怪。

  傅家远见季舜凌已走远,便先行跳到了一旁的屋瓦上,见没有异常,才示意沈云初过来。

  季舜凌在地上走,两人便在瓦片上跟着。可奇怪的是,季舜凌并没有往人群聚集的闹市走,而是往城郊方向。

  “难道他要出城?”傅家远蹙眉,在沈云初耳边低语。

  “下官不知。”沈云初摇了摇头。

  “你叔父同他如此熟络,你居然不知?”傅家远斜睨着她,哼笑道。

  沈云初没回答,她知道傅家远不过是调笑几句罢了,若是他当真怀疑她,那便不会带她来了。

  一路跟着季舜凌,他们最后到达的地方,却是方才季舜凌字条上约见沈云初的那个宅院。

  “倒是奇了……”傅家远看向沈云初,“来见你的?”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住在这吧。”

  沈云初说着便要跳下屋顶,却被傅家远一把拽住后领:“去哪?”

  “自然是去见他,”沈云初道,“见了之后,问问不就都明白了。”

  “你倒是不怕自己会一去不复返?”傅家远冷笑。

  “这不是还有王爷您吗?要是您见下官没出来,还望您行行好,带人进去救一下下官。”沈云初弯着唇角打趣儿道。

  傅家远却蹙了眉,缓缓松开拽着她衣领的手:“你是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季舜凌是被人从北镇抚司大狱里劫出去的,范良去调查的时候,还发现了你的玉佩。”傅家远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来拎到沈云初眼前。

  沈云初接过,细细地瞧了一番:“确实是下官的,秋闱回来后便丢了。”

  “谁能接触到你这块玉佩?”傅家远问道。

  “这种物什,只有侍从可以接触到。”沈云初答道。

  傅家远没再问下去,而是道:“那你回去好生查查自己的人吧。”

  “是。”沈云初应下了。

  “不过……”思索了一番,沈云初又开口,“不知王爷为何会在这?又如何得知季舜凌与我叔父……有来往?”

  傅家远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你想不想看看季舜凌现下在做甚,之后再决定是否进去找他?”

  沈云初不明所以,却仍是点了点头。虽说她对这个不是很好奇,可既然眼前这位爷开口了,那她区区知府又如何有拒绝的权力呢?

  抿了抿唇,沈云初道:“可是……您准备怎么看呢?捅窗纸吗?依季舜凌的功夫,可能还没捅破就先被他发现了。”

  傅家远笑着摇了摇头。

  沈云初挑眉,有些许惊讶:“不捅窗户纸?那您是准备揭瓦片吗?那声音可是会更响的啊,届时那咱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那个院子。”

  傅家远笑了笑:“没事,我们不进院子,我们去听墙角。”

  “听……听墙角?”沈云初惊愕道,“怎么听?听得到吗?”

  “哪儿来这么多话啊?跟我走就是了。”傅家远一把拉过沈云初,将她拉着向前走。

  “哎,王爷您要去哪儿听啊?您不必这样拽着下官,下官可以自己走的。”沈云初被他拽着向前,整个人扭着,十分地不适。

  “你走太慢。”傅家远仍然没有放手。

  “不是,”沈云初又气又急,却仍是耐着性子道,“下官走得慢,那下官用轻功总行了吧?用轻功总能赶上您了吧?”

  傅家远勾了勾嘴角:“不可以,轻功耗费内力,还是本王带着你走比较好。”

  沈云初无语凝噎,只得这样仍由他拽着向前。

  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那院子的一角。细看之下,沈云初发现这个墙角竟然有几块砖没有垒好,露出了一片空余。

  “这是……您是怎么找到的?”沈云初不可置信道。

  “我聪慧呗。”傅家远轻声回道。

  沈云初再次无语凝噎,只得随着他的动作矮下身子来,朝墙内看去。

  看了一眼,沈云初便无声地吁了一口气,转过身子背对着那缺口。

  墙角内,木桶之上水汽氤氲,赫然就是净房。

  傅家远看见他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俯身靠近她耳畔,轻声问道:“怎么?他在里面沐浴你就不敢看了?”

  沈云初紧咬着下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仍碍着身份咬牙切齿道:“王爷说的是。”

  傅家远咧了咧嘴,不顾她的抗拒,抬手抚上她发端后便将她按了下去。两个人的脑袋就这么一起凑在缺口处,靠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气。

  傅家远身体微僵,觉得自己好似有些自食其果,忍不住将身子微微往旁边移了移。

  净房中水声不绝于耳,季舜凌在浴桶中,却也看不见什么活色生香的场景。

  眼前突然多了一层障碍,整个人被拖离了缺口,沈云初想反抗,可双手却被桎梏住了。

  等到终于被傅家远放开,沈云初迅速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蹙眉道:“不知王爷这又是何意?”

  “他洗好了,刚才正准备站起来。”傅家远淡定地回答。

  闻言,沈云初一连串的谴责的话语瞬间说不出来了。

  傅家远看着她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很不友善地笑了起来。

  沈云初抿了抿唇:“您就不能提前跟下官说一下吗?下官是可以自己走的。”

  傅家远又笑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无赖:“这不是没来得及吗?他起身太迅速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就直接把你给带起来了。”

  沈云初抿了抿唇,跟着傅家远走到不远处掩起来,这才问道:“所以王爷您带下官看季舜凌沐浴是意欲为何?”

  “方才不是在想他究竟是来等你的,还是就住在这吗?这下看过以后,不久明了了?你也不用以身涉险了。”傅家远挑了挑眉道。

  诚然,如若是来等她的,那必然是坐在某处静静地等,而绝非去净室沐浴。

  思及此处,沈云初双手作揖道:“多谢王爷。”

  傅家远摆了摆手:“走吧,回去吧。”

  沈云初点了点头,却没有动,等着他走。

  “你先走,”傅家远道,“本王怕你记恨本王,回头趁着本王离开的时候,把本王打晕了扛走卖掉。”

  沈云初没有理会他的那些话,只是行了一礼算作告辞,之后就转身离去。

  傅家远瞧着她走在前面的身影,唇角弯了弯,便直接跟了上去。

  “王爷这是……”沈云初蹙眉,回身看着跟来的人,话没说全,可意思却也是明了——不欢迎他跟着。

  傅家远一乐:“你回你的府衙,我回我的贤王府。怎么?看你这是不想让我回府?”

  沈云初这才想起两座府邸本就毗邻,这路自然也是顺的。

  可她着实是不想总见到他……

  压下心中的无奈,沈云初点了点头道:“是云初冒犯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你都陪着本王看过男人沐浴了,这惩罚够大,便算是你这两回失礼算在一起的惩罚吧。”傅家远状似大度地道。

  沈云初这才明白,原来方才那一番经历就是傅家远口中的“走一趟”与“惩罚”。

  点了点头,表示让他自便后,沈云初便再次转身向前走去。

  傅家远跟在她身后,看着月光清辉轻落在眼前的背影上,莫名地就想起了一句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半幽会?

  “咳咳……”思及此处,傅家远突然有几分不自在,便咳嗽了两声。

  沈云初听见了,以为他时有什么事儿叫她,便回过头问道:“王爷有什何事?”

  傅家远赶忙摆了摆手:“没有,就是嗓子眼突然有点发痒。”

  “您要多注意身体。”沈云初寒暄式地关怀了一下后,便又继续向前走了。

  傅家远看着她,禁不住便快走了几步,离她更近了几分。哪曾想,一阵清淡的幽香袭来,却刺激的傅家远咳嗽得更厉害了。

  “咳咳……你咳咳……离我远一点咳咳咳咳……”傅家远弯着腰,一手扶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一旁的空地,示意沈云初站过去。

  沈云初挑了挑眉,却仍是依言走了过去,末了还回过身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咳得满脸通红的傅家远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她,只能冲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傅家远不动,沈云初自然也不敢自己先离开,只得站在原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傅家远方才平息了下来,直起身来,对着一旁的沈云初道:“走吧。”

  沈云初“是”了一声,往他身前走去。

  “哎,等等,”傅家远制止了她的动作,见沈云初疑惑地看着他,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别走我前面,我走你前面。”

  “您就不怕下官把您打晕了扛走?”沈云初开玩笑道。

  傅家远瞥了她一眼:“这世上能把本王悄无声息打晕带走的,恐怕没几个吧?再说了,先前让你走本王前面,是为了让你先看看前路安不安全,帮本王开开道。”

  沈云初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这个意思,随后便走到了他的身后。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几步,傅家远嘴上说着没几个人打的过他,可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身后的情况。

  毕竟,没几人打的过他是真,可沈云初会不会被人打晕扛走可就说不准了。要是她被拐走了,那他可就少了一个幕僚文相,这可不行。

  一阵微风从身后袭来,顺便带来了那一抹幽香。

  霎时间,傅家远感觉身体中似起了一股邪火一般,烧得他口干舌燥。

  终于忍不住了,他出声道:“你……你往旁边去一点。”

  “您说什么?”沈云初没有反应过来。

  “往右边去一点,距离再离我稍微远一点。”傅家远强忍着体内的燥动,故作镇定道。

  沈云初蹙了蹙眉:“您一会儿让下官走您后面,一会儿又让下官往旁边一点,这究竟是想做甚?”

  傅家远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总不能说,是她太香了,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沈云初见他不回话,便继续道:“您若是不想让下官跟着,早说就是了,下官肯定先消失得远远的。”

  话毕,她便准备绕过傅家远独自回府。

  傅家远顿时急了,他如今可是实打实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只得出声叫住她:“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什么……”

  沈云初回头看向他:“那您是何意?”

  傅家远低头望着地面:“就是想问问你身上是什么香,还……还挺好闻的,所以我就……就……”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云初已然明白了傅家远刚才一番作为是为何。

  沈云初抬头望着天:“下官没熏香,这是下官身上本来就有的。您要是觉得不喜欢,下官这就离您远一点。没事儿,您往前走好了,不用担心。”

  傅家远见她懂了自己的意思,不自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回,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了府衙院墙外,才互道了一句“告辞”,之后便都匆匆离去。

  傅家远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贤王府,进入府邸的时候,所有的下人都被他们王爷的好心情给惊到了,不知道他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一回到书房,傅家远就吩咐:“去把范良给本王叫过来。”

  小厮领命,前去范良那里传话。没过多久,范良便被小厮领着进来了。

  行了礼后,范良站直身子道:“不知王爷唤属下来有何事?”

  傅家远靠在椅背上,闻言倏地一笑:“你会不知道本王唤你来做甚?说说吧,到底都发现了什么?”

  范良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书案上,随后便又退了回去。

  是几幅画像。

  傅家远翻了翻前面的几幅,问道:“你就这么拿出来了?怎的这么不仔细,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范良低头,又去除一样东西放在了书案上,恭敬道,“此乃暗卫的造办处新发明的物什,就针对书画字迹等物,只要用这块板在其上压一下,上面的内容便会被直接拓下来,再印到事先备好的纸上即可。”

  傅家远看了看那块板道:“原画墨迹会减淡。”

  不是问句。

  范良一惊,赶忙单膝跪下,双手作揖道:“是属下欠考量了。”

  “沧溟阁都是些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吗?全都心细如发。造办处发明这东西是谁的意思?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沧溟阁我们的人去过吗?”傅家远蹙眉。

  范良俯身:“是指挥使的意思。”

  傅家远眯了眯双目:“沈开言?”

  “这次是属下疏忽了,还望王爷责罚。”范良再次开口。

  “罢了,”傅家远凝视着桌上的画道,“这次就免了吧,下回再仔细着些。”

  范良有些惊讶,按照往常,他的军棍是免不了的,可今日傅家远居然这么轻易地便放过了他。

  “谢王爷。”他道。

  傅家远将几幅画都看了一遍,思索一番后道:“这几幅画,你去查查吧,。查一查出处,还有画上都是何人。记住,一定要小心。沧溟阁现在应当一惊知道我们有了这几幅画了,那么必定就会在我们会下手勘查的地方做好陷阱,从而让我们的人暴露。”

  “是,属下领命。”范良又行了一礼后,便准备起身出去。

  “等等,”傅家远出声唤住了他,“沈云初那边查得如何了?”

  范良折身回来,思索了一瞬后方才答道:“有一丝古怪,却还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古怪了?”傅家远蹙眉。

  “她似乎有些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侍从总是只用那几个人,其他的都不让进身,甚至连进房都不行。”范良回道。

  傅家远心下明了,点了点头道:“行,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闻言,范良又行了一礼,这才下去。

  傅家远静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的月光,他起身行至书柜前,从中抽出了几本诗集。

  首本是《诗经》,傅家远翻开,入目第一首便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抿了抿唇,他唇角微弯了一下,却是没有停留。

  将整本《诗经》翻完后,他摇了摇头,叹着气合上了书。

  拿出第二本,他随意翻了几页后,目光便定格在了书页上。

  ——是《青玉·案元夕》。

  倒是应景的很。

  抬手研墨,狼毫沾上浓稠墨汁,他取过一张笺纸后便抄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末了,他将狼毫笔搁下,待墨迹干涸后,轻轻将其夹在了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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