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十七
这是这学期赵星和卫珵的最后一次交集，很快就放了寒假，.放寒假她得在寄宿的远亲家呆着，她妈自从离婚了之后恨足了这片土地，如非必要绝不踏足，所以每次她都是放了假的时候去找她妈。上次去的时候妈妈那边已经又谈了新的恋爱，是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据说家境不错，也是离异的，赵星管他叫陈叔叔。她心里不太愿意去，因为感觉那个地方不是她的家，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个城市说着那个城市特有的，骄矜的口音，对外地人不太瞧得上的模样，有那个时间他宁可和洛东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干，看洛东值班。不过去那边有一点好处，她妈妈手脚大方，用钱上从来不克扣她，有的时候她去跑腿剩了零钱全都不用上交。
不过小孩子哪来的话语权，叫去就得去。在某些方面来讲，她妈妈在她面前是说一不二的人。
洛东倒是挺高兴的，他倒不是不看重赵星，他纯粹是觉得赵星应该和她妈妈改善一下关系。过去了好好相处，不也挺好的么？有大人管着，总比没大人管着好吧？
这边赵星辞别了寄宿的远亲家里，背了个大书包，书包里有她平时的一些衣服什么的，洛东在楼拐角处等她，要给她送到火车站。她得坐一天半的车才能到那边。
洛东手里提着一塑料袋吃的，见她出了门迎了上去：“东西都装好了么？”
她点点头：“都装好了，好烦哦，一点也不想去。”
洛东又要伸手拍她：“烦什么，我想去大城市看还没机会呢。”
“……”赵星顿了顿认真说：“等我以后赚钱了，我带你去。”
“放屁，我还用你带，等以后我赚大钱了带你去国外。”洛东没好气的反驳。他就见不得赵星老整的跟他姐似的。谁大谁小没数吗？
一路上又千叮咛万嘱咐把赵星给送上了车。
他没回游戏厅，这段时间他和林嘉彦日渐熟了起来，洛东是真的服了林嘉彦，林嘉彦吧，看着也没比他大个几岁，可是道理懂得多，那种道理和他老板不一样，和他自己的也不一样，是一种非常难得的东西。太具体的他也不会说，只是洛东觉得他和林嘉彦聊天比上学都强。
今天他和林嘉彦约好了，带林嘉彦去水库玩，那边新开了一家可以冬天钓鱼的地方，林嘉彦之前和他说过他在南方喜欢和他爸去外边钓鱼。洛东没钓过鱼，不止钓鱼，他很多事情都没做过，他十几年来的人生里最大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弄钱。领林嘉彦去玩一开始他各种找人打听哪里好玩，他又不认识几个大字，在本子上画了好多路线图。又画了各种符号。然后摊着本子叫林嘉彦选，林嘉彦看到他这个本子了，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拿着这个本子等洛东给他解释哪是哪，顺便又教洛东怎么写。林嘉彦玩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他玩，等林嘉彦吩咐他。也等林嘉彦和他说话。林嘉彦但凡和他说话，他都恨不得录下来，好回去仔细琢磨。
林嘉彦住的是方拓的家里，是市里最好的一片小区，洛东在门口没等了一会儿林嘉彦就下来了。
他远处瞧着洛东“……我要买衣服。”
给洛东弄的一愣。“干什么？？”
“买衣服。”
“……行。水库那边新开了一家可以冬天钓鱼的地方，不去么？”
“先不去了，我要买衣服。”
他倒是知道市里商贸一条街，两个人坐上了车，直奔那边。
“给你妹子送走了？”
“嗯……临走时候还跟我吹牛呢，说以后要带我去大城市。哈哈。”洛东笑呵呵的。
“你想去吗？”
“我没想那么多，先走好眼下吧。”他又收敛了笑低头。
这段时间他除了回游戏厅住，白天跟着林嘉彦，还得去方拓的KTV帮忙，方拓还给他配了家伙。KTV里姑娘居多，他逢人三分笑，倒是不难过，活也轻松，人家知道他是方拓带过来的，有几个年纪大的还客套的叫他一声“东哥”，但是……干下去就怕出不来了。
林嘉彦旁边瞧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什么。
“还想去干汽修呢啊？”
“……”
“你不想有钱么？这来钱多快？”
“嘉彦哥，大道理我不懂，我是想要钱，但是这种进去了就不出来了。”洛东看上去很诚恳，话也坦白。
林嘉彦听了这话一笑：“你觉得方拓能放你么？放了你你怎么活？”
洛东听出来了点门道，斟酌着说“KTV那边我现在还没怎么参与呢，我就是还想在游戏厅干。拓哥对我也挺好的，我也没啥大出息，出生就这个命，有个正经活干，有个窝，我心里也就挺满足的。”
林嘉彦还在笑：“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我这个表哥从小有主意着呢，凡是他的，宁可毁了都不给别人。还特别精，8岁他爸就带着他上酒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嘉彦哥我——”
“行了，到地方了，来吧今天送你件衣服。”林嘉彦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愿意参合方拓的事情，而且为了这么个人得罪自己表兄弟——特别是他还在人家家里住着，多不值得？上次帮他，无非也是举手之劳，当然，他得到的是对方贴心细致的服务，他还是挺满意的。
这次即使再帮，一个小混混，能给他什么呢？没什么交集的。
再进一步说，他是绝对相信人生来平等的，可是命运给每个人的并不是一样多，他的人生路上有太多陷阱了，稍微不注意就掉进去爬不出来，即使救了这一次，下次呢？他并不相信洛东有这样的好运气。送他件衣服，也算堵住了他没开口的嘴。
他无意当这个贵人，彼此并无什么亏欠就好，这也是他做人妥帖的地方。
林嘉彦已经给他了一个信息，这事儿想从方拓身上下手基本没戏，而洛东是个聪明又狡猾的人，听这话也没失望，今天只是试探一下，总会有机会的，只要不着急，而且他并不是需要林嘉彦来帮助他不干这个，比起这个，他更想叫林嘉彦多教教他林嘉彦懂的东西。这事他也不会再提了。他今天这话刚一起头，林嘉彦为了堵他嘴就要送他衣服，说明林嘉彦自己也没发现还是有些歉意的。想到这领着林嘉彦进了本市最大的商场，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三线小城市并没有什么好的牌子，林嘉彦看了半天没看上，送了洛东一套衣服，花了200多。洛东面上拿的又愧疚又嗫嚅不安的。连说着以后更尽心尽力。
往后的日子里确实又更尽心尽力了。林嘉彦发现洛东这小孩，总能给他惊喜。他本来以为之前洛东做的已经是极限、最好了。谁知道洛东还能更进一步。
那天之后简直只要他眼珠一转洛东就知道他是要喝水还是要吃饭，高兴还是不高兴。按理说这样的表现林嘉彦应该是有一些顾忌和反感，可偏偏洛东又表现的憨厚诚恳，一副道理我不懂，你之前救过我，又给我买了新衣服，我要报答你的模样，叫林嘉彦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确实伺候的太妥帖了。如果林嘉彦再长个几岁，出了社会，他会明白这种人的可怕，虽然没什么学问，但是一举手一投足全都是生活赠与的经验和智慧，他们不懂数理化，不会是什么高端的人才，不但是他们极度的适应这个社会的底层，仿佛就是这个社会的，最最渺小的一份子，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这世界上百分之70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30的手里，洛东这种人好像就静静躺在这百分之70的污水里，等待着静静的仰望着另外百分之30的人，等待一个机会，只要他们一个不小心脚陷入泥里，就如同水蛭一样吸住，爬入云端。怕不上去也没关系，狠狠的吸几口血，继续等下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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