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淹没过往
那天沉默地送走安宸之后，夏若安打了好几通电话给苏澈寒，可是却一直都没人接。再打过去，那人干脆关了机。
夏若安开始慢慢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来。
夏家、安宸、苏澈寒、米斯、方菲、蓝山，再加上清婉和林澈那对欢喜冤家，她的世界，真的是乱透了……
“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你千万不要在我婚礼的现场……” 刚换不久的铃声突兀地响起，夏若安坐在沙发上，疲惫得动都不想动。
可那电话却像是故意似的，一动一动地吵个不停。
“喂！若安，你这死丫头终于接电话了！”还不等她说话，清婉激动的声音就像是夹着炮弹一般砸了过来，惊得夏若安耳朵生疼。
“清婉，怎么了？” 疲惫地接过她的话，夏若安好笑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丫头，希望她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不然，她就死定了！
“呜呜呜，若安，快来救我啦！我被林澈那个混蛋给困在游泳馆了。现在是周末，米斯的电话又打不通，你快来救我啦！”清婉在那头一边装哭，一边把所有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夏若安试着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却终究还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什么都不想了，先把清婉带出来要紧，林澈这个死小子，尽给她惹事儿了！
……
“清婉，清婉，清婉你在哪儿啊？”
好不容易找到管理游泳馆的老师，拿到钥匙后夏若安便急忙跑到游泳馆去寻找清婉了。
“若安！若安我在这儿！”清婉从游泳池那边跑了过来，眼里闪烁着看到救星似的激动。
夏若安干笑两声看着她，很是无语，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颤了颤。
大概白沙的云层总是有些太过厚重了，压抑的大气夹裹着粘稠的无力，密不透风地覆在她的心脏上，又悄无声息地漫进她的眼里。
抑或是真的太悄无声息了，除了她自己，没人察觉到她的低落，包括牵着她的清婉。
从游泳馆慢慢地走了出来，夏若安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清婉那丫头就撸起袖子准备往另一边走。
“诶诶诶~清婉你要去哪儿啊？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呢……”
夏若安一把抓住神情激动的清婉，愈发无奈地皱了皱眉。
清婉稍稍愣了两秒，随后撇撇嘴眯起了眼睛，气呼呼地挥了挥拳头，“哎呀，若安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有个女生打电话给我，说我室友潘琳琳在游泳馆等我，有点急事，让我快过去。我还以为是真的，就跑过来了。结果谁知道是被林澈那小子骗了，他把我锁在了游泳馆里面，还在外面嘲笑我！他真是太过分了，我非得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潘琳琳不是林澈的前前女友吗？不是我说，你和这林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一天都斗来斗去的，要我说，你俩干脆和解，然后幸福美满地在一起算了……”
夏若安无力地抚了抚额头，这对活宝也真的是够了……不过神奇的是，这么一闹，其实她阴郁的心情竟然舒缓了不少。
只是在苏澈寒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和宛若五月温暖的笑容浮上她脑海的时候，回忆还是不甘地在心脏上方扎出一个个细小的针孔，在血液流窜而过的时候，带出一阵阵不见伤口的刺痛。
但这些伤与痛，都只有夏若安自己知道了。
于是在夏若安一句结束的一分钟后，清婉抑制不住地瞪大了眼。
“天呐！若安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和那个混蛋水火不容，水火不容你懂不懂！林澈那个王八蛋竟敢把我锁在游泳馆，我是不会放过他的！看我不去篮球场弄死他！”
清婉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能的事，嘴巴张得都快塞下一个鸡蛋了，尔后又像是恢复了复仇女王的狠厉，大有要手撕林澈的架势。
“什么？你说林澈现在在篮球场？！”
本来还处于思想放空的人突然来了精神。
夏若安突然想起早上苏澈寒说要找林澈的事，有些激动地抓住了清婉的手臂。
苏澈寒，那个她打了N通电话都找不到的苏澈寒，会不会也在篮球场呢？
苏澈寒，你一定在的，一定在的……
夏若安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看着清婉，两眼不停地放射出刺眼的光。
清婉迷茫惊讶地看着夏若安，被她的反应震得愣了愣。
“是…是啊，那小子在游泳馆外挑衅我说他要去打球，让我好好守住游泳馆呢。怎么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过去找他吧！”
“诶诶诶……”不等清婉说完，夏若安便拉着她朝篮球场跑了过去，速度快得清婉有些惊恐。
苏澈寒，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对吧？就像你无数次找到我那样，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林…林澈！”
刚到篮球场便看到穿着白色球服的林澈，他怀里抱着棕色的篮球，真在笑着和同伴说些什么。
夏若安迫不及待地朝四周仔细地看了看，却还是没能找到苏澈寒的身影。
苏澈寒，你到底，去哪儿了……
不死心地四处张望，却仍旧连那个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若安，你怎么过来了？”林澈惊讶地看着夏若安，笑容却在看到她身后的清婉时顿了下来。
他皱着眉，隐隐有些不悦，“若安，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这个一会儿再说。林澈，我问你，今天苏澈寒有没有来找过你？”夏若安着急地抓住林澈的手，希望他能说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然而林澈却只是神色茫然地摇了摇头，“澈寒？没有啊，今天他没和我联系啊，怎么了？”
“没有？那他去哪儿呢……”夏若安失落地放下手，喃喃自语，心里好像被憋闷的空气堵得发慌。
“……”
“死林澈，你这混蛋竟敢害我！”
看见夏若安没说话，清婉才怒气冲冲地向林澈兴师问罪起来，猛地跳起来掐住了林澈的脖子。
“死丫头，你给我闭嘴！我现在有事要和若安说，我们俩的帐一会儿再算！”林澈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由于身高差的缘故，还是小心翼翼地拿下清婉掐住自己的手，以免她会摔下去。
等安抚好清婉，他才神色有些凝重地把夏若安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清婉看了看发愣的人，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若安，你不要怪我多嘴，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澈寒，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考虑良久，林澈才转过头去对上夏若安光亮熹微的眸，欲言又止，有些犹豫地挠了挠头。
“为什么会这样问？什么叫‘又’发生什么事了？林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夏若安抬起头看他，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林澈居然说了个“又”，那这是不是代表，还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呃……这个，这个……”
林澈突然把头低了下去，指节分明的手在腿上犹犹豫豫地来回摩挲，神色有些不安。
“林澈！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所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夏若安稳了稳心绪，可怜巴巴地摇了摇林澈的手臂，希望他能感觉到她的真诚。
她隐隐觉得，这些年来她和苏澈寒之间的所有疑惑，也许，马上就能有答案了。
球场上的风有些发烫，阳光突然变得尤为刺眼，疼痛与滚烫中间，是锋利炙热的答案。
林澈继续挠了挠头，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这个…好…好吧，我告诉你，但是说好，你要先答应我，不能告诉澈寒……”
“嗯嗯！”
“其实，上次为了你出国留学的事情，澈寒回去找了他爸。你知道的，澈寒和他爸完全没什么感情，这几年已经都没什么联系了。那天他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他去求过校长，甚至去找了夏若欢，可是你知道的，什么用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得回去找他爸，结果被他爸骂了一顿，还给赶了出来。澈寒哪里受过那些侮辱啊，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没用，不能帮到你……那天他心情很差，带着我去喝了很多酒。结果…结果在酒吧看见了……”
林澈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表情犹豫复杂地看着夏若安，咬了咬嘴唇，纠结半晌又停了下来。
“看见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夏若安着急地看着他，刚才话里的信息量已经砸得她喘不过气来，现在林澈这一停顿，更是让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拽着林澈的手臂怎么也不松手。
“看见…看见安宸和一个女生在那儿接吻！我们也没想到会在那儿看到他，但澈寒那个脾气你也知道，他二话不说就上去一把拽住安宸，挥了他一拳，质问他问什么要背叛你。本来还想揪住那个女生的，可那女的跑得太快，还没看清她的脸就让她跑掉了。只是没想到安宸不仅不收敛，反而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地指责澈寒，说他…说他是不要脸的第三者，你一直都想摆脱他他却硬是要粘着你，一直不要脸地缠着你，是个犯贱的小白脸……还说，还说你早就受不了他了，可是碍于朋友的关系又不好说，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安宸来帮你甩掉他……后来，后来他俩就打起来了。本来澈寒都收手了，谁知道那家伙之后又找了一大帮人来揍我和澈寒，幸好澈寒能打，不然我可能就被打死了……”
林澈的声音很好听，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落在夏若安耳朵里，尔后又一刀一刀地剜在夏若安心脏上。
她觉得心脏好像破开了一个伤口崎岖的洞，四周呼啸着刺骨的风。
即使知道这件事染着疼痛，但林澈觉得，作为苏澈寒最好的哥们儿，他有义务帮那个只会一昧付出的傻子主持个公道。
“那天晚上，澈寒特别难过，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他说，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他说他可能没有资格再守护你了；他说，他原来觉得可以一辈子的事，没想到一瞬间就没了；他说，这么多年，他还是输了；他说，以后，他会努力和你保持距离，在必要的时候会安静地离开你，不会再让你感到厌烦了……若安，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好痛，心痛得快要死掉了……我把他带回家来，他一晚上都没说话，就只是猛灌自己酒，喝醉了又哭又笑的，跟个疯子一样……”
林澈不时地转过头来看看夏若安，眼神里夹杂着埋怨和无奈，说到后面，他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语气却是小心翼翼的。
“……”
夏若安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这些她完全不曾知道的隐情。
心脏剧烈地钝痛，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强烈的窒息感死命地勒住了她。
苏澈寒，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宁可误会我，宁可伤害自己也要保护我和安宸的感情吗？
为了我这样，你真的觉得值得吗？苏澈寒，这样值得吗？
苏澈寒，苏澈寒……
死死地握住冰冷的手，指甲因为用力太大而深深地嵌进了肉里，眼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夏若安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若安……”
林澈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旁的清婉着急地把夏若安搂在怀里。然而除了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他们谁都无可奈何。
“对不起若安，我答应过澈寒不会告诉你的，是我多嘴了，对不起……” 看见夏若安哭得泣不成声，林澈突然觉得很后悔，只能愧疚地向她道歉，浅色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
“不，林澈，你没错，错的是我，一直以来，我实在是伤害了澈寒太多了。错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
夏若安无力地靠在清婉怀里，心脏痛得仿佛逼近了窒息的边缘。
她突然回想起那天早上才回到家的苏澈寒，一身酒气，脸上全是淤青。
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还笑着说晚上见义勇为被小混混给打了，怕她担心，所以就没回来。
那时候的夏若安，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的话，还嘲笑他想学雷锋，没想到却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她一直以为，苏澈寒说的都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那天晚上苏澈寒去了方菲家。
她一直以为，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苏澈寒的人……
可惜，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苏澈寒，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夏若安呆呆地靠在清婉怀里，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的行人，心脏像是被利刀割开一道道深深的伤口，再被人灌入滚烫的热油。
有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了过来，轻轻地从她的发间流过，无声无息的。
苏澈寒，你是不是，也要像风一样悄悄地离开我了？
夏若安难过地闭上眼，灼烫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红得发狠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苏澈寒，苏澈寒……
“若安学姐，你好！好巧，你在这儿啊。”
循着陌生的声音望过去，夏若安这才发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女生。
女孩儿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睛大大圆圆的，粉色的嘴巴微微嘟起，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越发白皙，微笑的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可爱得如同高档橱窗里的洋娃娃。
“你好，请问，我们认识吗？”夏若安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疑惑地望了望她，刚刚一直压抑的声音有些磨耳的沙哑。
“嗯，准确地说，应该是我认识学姐但学姐不认识我啦！我是唐浅歆，是学姐的粉丝哦，不得不说，学姐你写的书法真的好棒哦！我相信学姐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书法家的！”
女孩儿微笑着看向夏若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夏若安竟觉得那笑容里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可能哭得太久，所以眼花了吧。
“谢谢你，很高兴认识你，浅歆学妹。”夏若安艰难地向她伸出手，不管现在再怎么难过，基本的礼貌也还是要有的。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若安学姐。”
女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可能是有些紧张，夏若安感觉到她的力气稍稍有些大。
“唐浅歆，名字还挺好听的。”夏若安看着女孩儿离开的背影，无力地笑了笑。
“林澈，人都走了，你还盯着人家看干什么！怎么，现在事情那么复杂，你还有心情去撩妹啊！”
刚转过头就看见清婉撇着嘴，一脸怒气地瞪着旁边的林澈。
夏若安无奈地扶额，这两个人，真的是……
“喂！我说清婉，我又怎么惹到你了？！我看人家关你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她而已！”林澈翻了个白眼，稍稍有些不爽地看着清婉。
清婉却环抱着双手，气呼呼地不愿意去看他，“嘁~谁不知道你啊，只要长得好看的女的你都眼熟！还装什么装！”
“你！嗯？怎么，难道，你吃醋了？”本来还大呼小叫的林澈，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暧昧，眼底也聚了些耀眼的光亮。
“滚滚滚！我去你的，告诉你，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了，本小姐也愿意去当百合，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清婉不屑地哼了一声，态度貌似坚定到不行。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夏若安还是精准地看见林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一丝落寞在他眼里弥漫出来，随后被他慌乱地掩盖过去。
难道……
算了，这个时候，她也没精力去管这俩活宝的事儿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还是省点力气想想怎么办吧……”
听到夏若安的话，还在怄气的两人瞬间沉默下来。
收拾好凌乱的心绪，夏若安叹了口气，有些颤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儿？！”两人默契地看着她，说完相互嫌弃地看了彼此一眼又立马别过脸去。
夏若安皱了皱眉，无奈地看了他俩一眼，“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找澈寒啊，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坐着吧。我要去找苏澈寒，我要带他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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