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非我族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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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回笼,黎莘在额际一阵阵的刺痛中,慢悠悠的清醒过来。
眼睑沉重,视线所及之处也是模糊朦胧的一片。只有袅袅幽香飘散在空气中,窜入她的呼吸之间。
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略微的刺痛迫使她努力的看清面前之人。
“不错,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
男子低哑的笑声在耳畔回荡,自他身上,黎莘发觉了浓烈如实质的死气。
她瞠开双目,对上面前那一双赤色的眸。
苍白的肤,墨色的发,男人的容颜俊逸邪异,眉目深刻。
魔界之人。
几乎是瞬间,她就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渊舟?”
她勾唇一笑,风情万千:
“不知我做错了何事,劳的殿下亲自出手。”
笑容虽美极,眸却是冷寂一片。
渊舟的指尖在她脸颊摩挲,暧昧游离:
“只是去捉回了逃跑的宠物,你却是本殿下的意外之获。”
这样纯净的仙灵之力,竟能同妖气融为一体,着实有趣。
果然。
黎莘心里打了个突,面上仍旧不显分毫慌乱。她偏过头,避开了渊舟的手,视线极快的在室内逡巡了一圈。
这绝不是青雾山,她很有可能,被掳进了魔界。
那么……
“木堇呢?”
黎莘沉下嗓音道。
渊舟手中落空,颇为可惜的触了触指尖,仿佛在留恋方才那滑腻的肌肤。
“她自然是好吃好穿的,”
渊舟起身,说的模棱两可:
“孤素来不亏待自己的女人。”
那小丫头虽嫩了些,滋味儿却是不错,再者说了,她也算是间接的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若她能乖乖听话,做个姬妾,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黎莘嗤笑了一声:
“只怕殿下会错意了罢。”
依木堇的刚烈性子,虽不至于同他不死不休,却怎么也不会再想见到他的,更别提是做他的女人了。
渊舟的身子果然一僵。
木堇那誓死不从的话语,又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颇为头痛的揉了揉额,回眸瞧见黎莘似笑非笑的神态,竟是莫名读出了三分讽刺。一时间,他不由冒了火气:
“与其担心她,不如想想你自己,你觉得你还能出得去吗。”
黎莘这会儿其实并没有被囚禁,不过她也清楚,自己是不能在武力值上胜过渊舟的。
“既来之,则安之,殿下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
她从床上滑落,墨色的蛇尾盘亘在身后,在这幽暗的环境之下,恍若夜雾中的玉石,携了浅浅淡淡的莹润光泽。
渊舟颇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这般听话,倒是出乎了孤的意料。”
他喜欢识相的,尤其是黎莘这种,聪明又识相的。
黎莘却莞尔道:
“殿下说归说,做不做,却是我自个儿的意愿。”
语落,她就斜倚在床柱边,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渊舟:“……”
他收回前言。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会忘了正事。冒了风险将黎莘一并掳来,可不是□□熏心所致。
“让你失望了,孤也是受人之托。”
渊舟笑的诡谲,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握着拳,踱步来到黎莘身前。由于蛇身的缘故,黎莘甚至还比他高上许多,这会儿居高临下的俯视,更是让她看了个清楚。
“这物,可有些眼熟?”
渊舟边说,边摊开了手。
他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流光溢彩的宝珠,七种颜色交织淌动,如同绸带一般。
黎莘的呼吸一滞。
她如何能不熟悉,这是她当初,被云暮夺走的内丹。
“似你这般的灵物,若是失了内丹,想必头疼不已。不仅修炼之力削弱了七分,怕是
身也极难维持,更别说……”
渊舟一顿,眯了双眸打量她:
“你堕入了妖道。”
没有内丹,仅凭身体,根本难以承受那些灵力。更何况黎莘又转为妖身,强行逆转了根基,当初云暮说她垂死之身,的确不假。
黎莘按捺住心头激荡的情绪,强自镇定道: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渊舟自然看出她表情的变化,握住那内丹,压了嗓子道:
“将族里万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白白的浪费了,可不是黎氏一族的作风。”
他这话,变相告诉了黎莘答案。
没错,这内丹,是黎氏族人夺回来的。至于用了甚么法子,又如何交予了渊舟,那便不得而知了。
“你想要的,是什么?”
黎莘沉声问道。
渊舟又靠近她一步,黎莘也将蛇尾化为双脚,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青雾山,是仙界的入口。”
渊舟笑道,
“现在,是天隙的日子,那入口之处的屏障结界,正是法术最弱的时候。”
渊舟说的隐晦,却也直白。
隐晦的是话语,直白的是目的。
黎莘倏然瞠大双目,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你…你要…!”
渊舟却拿食指轻轻挡住了她的唇,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不是孤,是整个魔界。”
他哑然而笑:
“怎么,觉得我们简直是大逆不道?”
仙魔两界的纷争本就是由来已久的,而妖界和人间,前者偏了魔界,后者偏了仙界,却又不是完全的拥趸。
“你为何不想想,当初你被那些愚昧残忍,是非不分之人折磨的遍体鳞伤,他们可曾怜悯过你?”
渊舟蛊惑一般,诱哄着她:
“你为何,还要屈居其下呢?”
只要将仙界的入口打通,那么魔界众生入驻其中,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工夫。两界本就是势均力敌,且魔界好斗,若是在武力上比较,的确是魔界更甚一筹。
即便不成功,仙界也会元气大伤。
黎莘垂下了眸子,望着他手中的内丹,半晌,方才缓声道:
“好,我答应帮你,来换取内丹,那么你有什么计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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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莘回到青雾山时,被云暮逮了个正着。
“刚才,我去找你见你不在,是以你去了何处?”
彼时的云暮蹙了眉,眸中的焦急之色一闪而过,只是黎莘魂不守舍,并不曾发觉。
“…呃…之前我刚好有些事要办,便离开了一会儿。”
她勉强一笑道。
“……原是这样。”
云暮自然察觉出了她与往日的神态有所不同,可并没有打算开口询问。若是黎莘想说,自然会同他说的。而她选择了隐瞒,想必也有她自己的道理。
“既然这样,你无碍便好。”
云暮想了想,只低声回了这一句。
黎莘颌首,错过了云暮的身子,兀自垂头离去。
留下云暮,望着她背影,陷入了沉思。
是夜。
云暮倚在雾峰的树冠之上,那片柔软的叶托着他的身子。他举着玉笛,置于唇边,吹奏了一曲凤求凰。
明星点点,却不见皎月。
他忽而有些心烦,复又停下,放下了玉笛。
“仙君,多好听呐,怎么不吹了。”
兀的,柔婉的女音在他身侧响起。他转头去看,原是黎莘正坐落在他下方的枝桠间,修长的蛇尾垂落在下头,一眼见不到底。
心口那烦扰之意恍惚间散去,他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角:
“恩,以为只有我一人欣赏而觉得无趣。”
黎莘的青丝有些松散,可那碧色的玉簪仍牢牢的在上头。见云暮的目光落在玉簪上,黎莘就伸手触了触,片刻后,方才嫣然一笑:
“正想问问你,这玉簪,可是仙君送我的?”
她的眸子极亮,明明黝黑的一片,却似洇了霞光一般。
云暮也不否认,反倒痛快的点点头。
黎莘立时笑出声来,黛染的蛾眉弧度和缓,眸儿微弯,唇儿轻勾,朦胧间似是笼了一层薄纱的银辉。
“那么云暮上仙,您为何要送我这个?”
她歪了歪头,颇为期待的望着他。
前还坠着他送的芽儿,这些时日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仿佛那芽儿长了一些。
“不知,觉得你和它相配,想送便送了。”
云暮坦然道,他伸出手,触了触她发间的玉簪:
“既然送出去了,何必去想缘由。”
云暮一如既往的直白,想甚做甚。
黎莘的眼波微微闪动:
“仙君说的是,黎辛受教了。”
她的心中此时终于有了决断。
云暮有些疑惑,不由得开口问道:
“为何这样说?”
脑中又记起她回来时的模样,疑虑因此愈发深刻。
“有感而发罢了。”
黎莘笑叹道。
她忽而化出双脚,站在了那枝桠上,冲着云暮伸出手:
“拉我一把,”
想了想,又笑着补充道:
“阿暮。”
往常听云朝这样唤他,她有些心动的也想试试。
云暮一怔,伸出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原地。
黎莘一把握住,藉着他的力道,跃上了那柔软的叶片,又因着动作有些大,一下子没能把控好。就顺着那惯性,将云暮扑倒在了身下。
“哎呀,是我不小心,失误失误。”
她吐了吐舌,却笑得一副得逞的模样。
云暮横她一眼,却没有对她的所作所为表示出抗拒,就是方才那声阿暮,看来也是接受了。
“你太沉了,还不下去。”
云暮无奈道。
黎莘不听他的,反而顺势趴下了,她双手撑在云暮脸颊两侧。顺滑的乌丝从肩畔滑落,带着那奇异幽香拂过他的肌肤,有被黎莘轻柔的拨在一旁。
她就那么瞧着他,仔仔细细的,难舍难分。
云暮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
“瞧着我做甚?”
黎莘的指尖落在他眉上,又滑至眼角:
“瞧你好看。”
她从未这般温柔的说过话,和着絮絮清风,仿佛能将人听醉了去。
的确好看,那清朗的眉,秀丽的目,碧色的瞳更像是透明的玺,温和之时,漾着粼粼的波纹。他的鼻,唇,无一处不透出仙人的灵致,如果云暮没了这气度,那便不是云暮了。
是以,她才舍不得伤了他。
若蜻蜓点水的轻吻落在他唇角,黎莘的手缓缓向下,挑开了他的衣带。
“阿暮,我们再来探讨探讨阴阳之道吧?”
她笑道。
云暮被她方才那一系列动作唬住了,只说不清究竟是为何,他竟觉得头昏的厉害。那不是身子上的,而是由心而生,醺醺然。
他放任了黎莘的动作。
玉白的胸膛犹带着温热,衣襟一开,黎莘便嗅到了那熟悉的清浅馨香。上一回并不如今天一样,看的这样仔细,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每一寸肌理。而在这样朦朦的夜色下,两具的身躯都愈发美的惊心动魄。
黎莘的衣衫落在了一边,她被换到了下头,视线所及之处,是两人纠缠的发丝。
云暮的动作从生疏到熟练,烙印在她身上吻也逐渐滚烫。这样清冷的人,此时此刻,却炙烫的像一团浓烈的火,灼烧着她残存的理智。
因此,得到舌的缠绵。
上一回,是黎莘主动勾引而来,二人合欢时,云暮初识这滋味儿,可到底残存着理智。至于理由,自然是因为他不够真心情浓。
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了。
清冷的面容渐渐染上情熏染之色,泠泠双瞳也随之柔和,软化下来。黎莘睁开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云暮,嘴角轻勾。
原谅她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德性罢。
她心中暗暗想道。
让她似有若无的笼起了眉,浅浅的褶痕在眉宇间显现,却又带了一丝微妙的风情。
他仿佛是在试探,动作小心翼翼,缠绵温柔。
他俯下身,对上她带了笑的容颜。
说不出是甚么感觉,只她今晚似乎特别的爱笑,眉梢眼角,都是携了蜜的情意。那样的坦率直白,却又悱恻缱绻,似乎要将他的神魂都浸润在里头。
黎莘掐紧了他肩畔,素齿轻露,咬住了下唇。
那以后,她只记得透过云暮的肩畔她瞧见了天际那一轮弯月,星星点点的荧光缀在四周,缭绕的云雾宛若一条轻纱绸缎,将那弯月环绕起来。
她的眼眸半阖,那场景便模糊成一幅画卷。
和云暮一同,又在这雾峰之上,竟也不让人觉得有一丝亵渎。反而,却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
是她将云暮拉下了高高在上的仙台,要知道,便是在原书中,成为了上神的云暮也是在最后,才和木堇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结局之际,他们最大的尺度也不过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想来原书的作者,到最后都在维持云暮那淡漠飘逸的谪仙形象。
而如今的他,却又是另外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哽咽着咬住了他的唇,她茫茫然的看过去,只有如弯月般地,云暮的眼眸。她想,她好像从中看到了某种熟悉的情愫。
有情,这便足够了。黎辛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云暮见了微微一愣,既而温柔的伸手抹去,随后将脸颊埋在她发间,轻轻一笑。
她听见了他的笑声,却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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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红霞漫天,云朝靠在湖边亭子内的软榻上,静静的望着水色波光粼粼的金色湖面。
天帝的话语尚在耳畔,那九重云霄上的至尊,让他生不起一丝一毫违抗的念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相信。”
“……虚弱期…后患无穷…”
“……杀无赦……”
云朝藏在袖子内的拳头握的愈来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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