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陌生温柔
她举了举手里的水管,笑容不变。
魏胥突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而她,只是在客套的亲切而已。
口中发苦的感觉,蔓延上他的鼻尖,一直传递到了胸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听见自己的垂死挣扎。
黎莘没有说话,而是当着他的面回过了身,朝着门口走去。
“回去吧。”
她微微侧着脸道。
言罢,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魏胥静静的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动作。过了很长时间,长到他觉得自己抽搐的面部终于缓和了下来,他才长长的抒出一口气。
“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他喃喃自语。
之后,他迈开了步子,朝着和黎莘相反的方向,渐渐远去。
视线似乎有些模糊,大概是今天天气不太好,他下回要记得带墨镜。
汽车的发动声在安静的街道格外清晰,黎莘坐在窗口,望着魏胥驾车远去。
她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又看了看日历。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离开魏胥的四个月来第一回见面,天气已经开始有转冷的迹象。
她还以为他会很难过呢,没想到看去居然没什么变化。
——真是让人懊恼。
魏胥果然没有再来,一连一个月,黎莘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这货不会真的放弃了吧?
黎莘有点担忧,莫非自己的预估错误,魏胥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不过现在瞎想也没有什么用,她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继续耐心的,等待。
知道什么的系统:【……】
黎莘的问题在两天后就被解开了,那天凌晨,她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
这感觉当然是不好的,她起身去到了一杯水,走到阳台上,想要让自己透透风。
现在这样的天气,风吹来有些微微的凉爽,舒服的恰好。她抬头,就对上满眼的星辰。
觉得胸口的烦闷纾解了许多,她就倚在护栏上,拖着腮往下看。
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发现了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如果她没记错的,能开这辆车的人而且又这么恰好停在她家门口的,就只有一个人。
她心头一惊,匆匆披了件外套,就跑下了楼。
打开门以后,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她紧了紧自己的外套,想要去看那辆车里究竟是谁。
然而还没等她走下阶梯,就被在那里静静坐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魏,魏胥?!”
看清楚那被阴影笼罩的人以后,黎莘不可置信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现在凌晨三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这人也太诡异了。
魏胥穿着一件单薄的浅蓝色衬衫,发丝稍稍有些凌乱。他静静的坐在阶梯上,身边只放着他的手机。
听见黎莘的问话后,他微微一笑:
“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坐到早上六点,然后在她起来之前离开。
他坐在这里,有时候只是静静的发呆而已。
“你闹够了没有?”
黎莘蹙起了眉,显得有几分不悦。
也许是太过黑了,黎莘没有看到他嘴角的苦涩,也没有看到他有些红肿的眼眶和凹陷的双颊。
这是第五个月。
“回去吧。”
魏胥的嗓音带了一丝喑哑,也比以前粗砾了许多。
“好吗?”
他几乎是卑微的乞求道。
黎莘抿了抿唇,别开了视线:
“我说了,我以后就留在这里。”
她的侧脸有些冷漠,和初见那一天仿佛,柔顺的海藻墨发垂在她背上,魏胥下意识的想伸手去触碰,然而只到了一半,就停滞了。
他无力的放下手。
“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碎发被风拂落,遮盖在他眼睑上。魏胥的眉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皱,唇角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回去好不好?”
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出他的痛苦:
“对不起。”
他从黎莘身后站直,然后伸手,轻轻拥住她,就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男人的身体炙烫的厉害,他的吐息,话语,肌肉的触感,都让她陌生而熟悉。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的双眸紧闭,忐忑不安。
黎莘叹了一口气。
她伸手抚上他紧抱着自己的臂肘,然后稍稍用力。
“回去吧,你。”
魏胥的手被她拂落,她没有再看他,兀自进了房中,关上房门。
只留下他一人怔怔的在原地,似哭似笑。
他也想走,可他放不下啊。
魏胥什么时候离开的,黎莘不知道。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辗转反侧,终于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过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房子里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
“疯了……”
黎莘看着那些录像喃喃道。
录像里清晰的显示,从那天魏胥来找她的晚上开始,他每天每夜,都会在十点左右来到这里,然后坐在阶梯上,一直到清晨离开。
一天都没落下。
如果黎莘没记错的话,魏胥平日里还是要去公司的,那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身体不会垮吗?
说来也是凑巧,她看完录像才心神不定没有多久,就接到了李可樱的电话。她在回来后也只和她有联系,毕竟同为女人,李可樱更能理解她的感受。
得知魏胥做的事后,李可樱甚至一度相当支持黎莘。
不过现在,她却带来了让黎莘措手不及的消息。
魏胥住院了。
不是博同情的装腔作势,魏胥的身体是真的垮了,此前是因为长期服用安定,而且一次比一次剂量大。后来,就是他每天几乎睡不到三个小时。
黎莘来到医院里,病房里只有魏胥一个人,其他的都被李可樱清场了。
她现在才发觉,这一个月来,他憔悴的厉害,比她当初预想的还要凄惨。
现在的他哪还有当初的意气风发,虽不至于骨瘦如柴,却也是令人揪心了,她昨晚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魏胥只是迷迷糊糊的,朦胧中看见她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病一次居然能看见你,挺值的。”
他挑着一边的唇笑,这是他以前常做的动作,然而如今,却显得那么虚弱疲惫。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自生自灭呢。”
他长叹了一声,低声道。
黎莘张了嘴,想说她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可看他那样,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睡不着,你走了以后,我睡不着。”
他可以处处看到她的痕迹,那让他心烦意乱。但是当那些痕迹随着时间逐渐淡去,他却开始恐慌。
他要靠安定才能睡,维持他的基本睡眠,否则,他根本没法再处理集团的事务。
“头一个星期,是半片,头一个月,是两片。后来我不记得吃了多少,有时候倒了一把,居然都没有吃死。”
他自嘲道。
黎莘只觉得心口微微一疼。
他本以为可以靠着时间过去,他是魏胥,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失魂落魄。可他发觉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这个他以为的过客,反而越来越深刻的驻扎在他的头脑里,无法淡化。
“我看见你的时候,明明你挺正常的。”
黎莘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不至于颤抖哽咽。
“啊,你说那时候……”
魏胥似乎是恍然一般,
“因为你恨我,我怕一身邋遢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更讨厌我。”
他故作轻松道:
“帅气的话,说不定还会加分,对不对?”
魏胥眼眸微阖,冲她眨眨眼。
黎莘的鼻尖有些酸涩:
“你这个疯子。”
她现在就应该离开,否则自己一定会心软。
魏胥闻言,又莞尔一笑:
“我还会疯下去的。”
魏胥一觉醒来,已经没有了黎莘的身影。
他无奈的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真傻,她怎么可能会来呢?”
他回头,看着自己身边挂着的点滴瓶,又怔怔靠回了床头。
正前方是电视,现在暗着,能看见他朦胧消瘦的轮廓。他伸出空余的左手,抚上自己的面颊。
胡子长出来了,头发也很蓬乱。他的脸色一定是蜡黄的,嘴唇也许没有了血色。
也好,这副鬼样子让黎莘看见,他会更难过。
他就这样望着自己出了神,直到门把被人拧开,”
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像是两块砂石在互相摩擦,听在李可樱耳里,有些莫名的伤感。
李可樱的手顿了顿:
“混蛋。”
言罢,她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魏胥阖上了双眸,长长的抒出了一口气: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他的睫毛微微的颤抖,就像是折了翼蝶。
李可樱气的把水果扔在了桌子上:
“魏胥,你有病吧?!你以为这么糟践自己,人家就会看你可怜回来吗?!”
她真是受不了这人,既然喜欢,那就直说,为什么要做这种伤人心的事。现在好了,人给他气走了,他又开始矫情了。
魏胥侧过脸,浅笑道:
“是啊,如果她愿意可怜我。”
他现在很累,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灵。
他喜欢黎莘吗?
不知道,也许更深一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不是他能掌控的。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了,自己当初究竟是爱钟澄馨,还是喜欢追逐那种得不到的占有欲。
如果他爱的话,为什么当初他没有这样生不如死?
“你这个疯子!”
李可樱把带来的东西随手一丢,就转身摔门而出。
她的脚步声很快远去,而魏胥则躺回了床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随意按了几个键。
电话通了以后,他对那头的人道:
“来接我出院。”
————
黎莘回到魏家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夫,夫人?”
这是平时和她关系颇好的李姐叫的,还是能听出她的不可置信。
黎莘微微一笑,一瞬间,就仿佛变成了那个高贵如昔的魏夫人——即便她还穿着T恤和牛仔裤。
“我来帮魏胥收拾下行李,你也来帮我吧。”
说到底,她还是狠不下心。
李姐闻言,忙不迭的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陪着她上楼。
“夫人,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
李姐跟在黎莘后面,有些激动的问道。
黎莘愣了愣,随即勉强笑道:
“出去旅游了,散散心。”
李姐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接口问道:
“那这次回来还要走吗?”
她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却把黎莘给问住了。
她打开魏胥的房门,看着里面那些属于他的痕迹:
“……不走了。”
黎莘叹了一声。
算了,他也受到惩罚了,不是吗?
不过让黎莘没想到的是,这时的魏胥已经让秘书把自己接了出来,朝着她的居处驶去。
黎莘的屋子里自然是没有人的,魏胥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回那个阶梯。
已经走了吗?
他默默的想道。
因为身子吃不消,他缓缓朝后,靠在了那层阶梯上。
依旧和漫天的星辰,可是月亮却被云层遮挡住了。地面有股土腥味,他闻不习惯,可是实在是不想动。
太累了……
即便这样,还是追不回黎莘,他果然太失败了。高傲如他,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她却弃之如敝履。
可笑的是,他却依旧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魏胥忽然就笑了。
是很突兀的笑,从喉间洋溢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他越笑越大声,笑的腹部疼痛不已,绞在一起般的疼。
“对不起……”
他笑道。
眼眶不觉有些湿润,温热的液体滑落下来,这感觉太过陌生。
“我TM说对不起你听见了没有!!”
他用尽力气,对着空气嘶吼道。
“别再折磨我了……”
他像只受伤的小兽,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有种感受,就像是慢性的□□,一开始你没有任何感觉。到了后来,你渐渐的会难受,胸闷。然后你开始疼,开始思念,像个疯狂的病人,无时无刻的想着往昔的一点一滴。
魏胥的过程无疑就是如此,因为起点不同。他对黎莘的爱来的太过突然,所以他认为,那不过就是好感罢了。
他本以为她不是必须的,却发现错的人是他。
“就算你不用吼的,我也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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