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月4日
北京，二环某酒店贵宾厅。
“好，尊贵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经过暂短休息，我们今天婚礼主角，最幸福最美丽的新人，贺嘉轩先生和周青雯小姐已经做好准备，二位新人会穿着更加漂亮的礼服来到大家身边，向来宾们敬酒，以表达新郎新娘的感谢之情。”
不油不腻，妆容透明自然，今天跟妆真给力。大红牡丹绣花旗袍，大红绣鞋，侧过头去可以看到发髻后面簪着的深粉芍药。周青雯对着酒店玻璃打量自己，却又皱起眉头，“我觉得还是刚才那个发箍好看。”
“那也不能换了。”卢珊像挥苍蝇似的挥挥手，早上五点到周家，一直被折腾到现在，显然也快扛不住了，时不时把脚从高跟鞋里解脱出来。她伸着脖子朝台上张望，忽然缩回头来，“哎，赶紧的，我开门了啊。”
两扇门开处雪亮灯光映照，周青雯深深吸了口气，挺起胸膛挽着贺嘉轩胳膊，顺着他的步伐大步前行。会场里除了她的亲朋好友就是贺嘉轩的亲朋好友，举目一望都是熟悉亲切的面孔，一时间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宴席开始，请大家享用新人为大家准备的美味佳肴，同时，让我们再次祝愿，今天光临婚礼现场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一帆风顺、两全其美、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聚财、九九安康、十全十美、百事可乐、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直到坐到主桌上拿起筷子，周青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生最辉煌甜蜜的时光已经过去一大半。清晨五点钟被闹钟吵醒，跟妆SEVEN替她敷上面膜，双手灵巧得在头顶挥动，满头长发慢慢被打理成大大的波浪卷；胡丹穿着亲手挑选的粉红伴娘服踩着高跟鞋在她面前溜达来溜达去，琢磨着婚鞋能不能藏在猫窝里，时不时剥块喜糖；喜气洋洋的老爸老妈时不时进来看她一眼，老爸西服革履，挺着胸膛，万年粗枝大叶的老妈破天荒描眉画眼；周雁程摩拳擦掌的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摆出一副“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架势，惹得卢珊唉声叹气小声嘀咕，唉，还是周雁程帅啊。
嘉嘉也很帅啊。
侧头望去，她的新婚丈夫正埋头大嚼，黑发上还粘着一块刚才漫天飞舞的彩纸，伸手小心地把彩纸拈下来，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叼着块肘子扭过头来满脸疑问，惹得她大笑。
一大块四喜丸子被夹进她面前碟子，正是老妈，“你赶紧吃，这饿了一早上了。”其实她也没少吃巧克力之类，再加上精神高度集中现在根本不饿，不过一会要敬一大圈酒，空着肚子可不成，连忙吃了一大口，面前又多了一大碗银耳红枣汤，正是婆婆张凤英。“谢谢阿。。妈。”周青雯紧急拐了个弯总算没叫错，敬了茶收了红包，面前的也是她妈妈了。
今天菜肴好像没有试菜那天好吃。周青雯边吃边数，双菇扒福肘、葱爆海参、清蒸鲈鱼、松子海鲜玉米粒、海鲜什锦炒饭，一会还应该有点心和鸡汤。身边贺嘉轩又盛了一大碗炒饭，两位妈妈不停给他加菜。今天二十多桌客人，倒有一半是二人同学发小同事朋友，他不喝倒了怎么过关？
一个四、五岁花裙子小女孩缠过来伸着手掌，正是贺嘉轩外甥女王薇，贺嘉轩此时哪里顾的上她，啃着一块鸡腿，嘴里含糊不清，“跟你舅妈要。”
小女孩扭过身子找她，“舅妈舅妈~~”
周青雯一把抱住，“薇薇真乖，来，拿着~”塞过去一个大红包。旁边张凤英笑着问，“薇薇，舅妈今天漂亮不漂亮？”
小女孩仰头瞅着她，伸手去够她头上鲜花，“舅妈真漂亮！”她眉眼中有几分像贺嘉轩，周青雯眉开眼笑，使劲亲亲她的脸，又塞了个红包给她，小女孩一手一个扬着红包美滋滋，众人大笑。
碗里多了一大块鲈鱼肉，贺嘉轩摸摸她的头，她对他笑，也给他夹了个鸡腿。她有点想喝银耳汤，一想还要喝酒，要是跑洗手间可就糟糕了，只好老老实实吃炒饭。耳边听着老妈和婆婆闲聊些“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我瞅着像她爸爸多。”“鼻子眼睛像她妈妈，我们闺女可真会长”之类话题，老妈又在夸赞贺嘉轩姐姐今天戴的首饰不错，周青雯百忙中瞥了一眼，大姑姐腕上一对翠绿玉镯，看成色确实矜贵。
一小碗饭下肚，张凤英看看时间，忍不住催着，“行啦，吃点得啦，快去吧，今个可有你们俩忙的，自家人都好说，后头那几桌也别喝太多，让孙琦替你喝点。”
隔壁桌伴郎也是新郎官表弟孙琦一通狼吞虎咽，筷子一放，托起放着香烟白酒的托盘走过来，满脸慷慨激昂，“开工吧，哥哥，兄弟今天陪你走着。”扭头对着张凤英邀功，“大姨，您可看见了，今天可是我去给轩哥当苦力顶着，关键时刻咱不含糊。”
张凤英点点头，满脸是笑，“你放心，那还用说？等过两年你结婚时候，让你哥你嫂子给你张罗去，比今个还得热闹。那酒都弄好了？”
孙琦做了个OK的手势。
眼见贺嘉轩吃得差不多，停了筷子，周青雯跟着他一起先给主桌至亲长辈挨个敬酒，四位长辈都是婚礼上喝过茶给了改口费的，依次又给贺嘉轩爷爷姥姥，周青雯爷爷奶奶敬酒，四位老人端了杯子喝了，拉着手细细嘱咐他俩好好过日子，两人恭恭敬敬应了；然后是平辈，姐姐贺嘉颖今天精心装扮，酒红高领毛绒长裙，整套翡翠首饰，姐夫王云伟也是衣冠楚楚，神采奕奕。周青雯敬酒剥糖，接了红包；最后轮到周雁程，周雁程比贺嘉轩小两岁，却也是正经大舅子，他拉着新上任妹夫不放，一脸同情，“可算嫁出去了，她以后欺负你你别怕，你告诉我。。”
今天还想欺负我，周青雯凶巴巴瞪着他，“告诉你你怎么着？”
周雁程想了想，拍了拍妹夫肩膀：“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哥们你就忍着吧。”
其他几桌亲戚都热情招待，收了一堆长辈红包；接下来轮到两人领导同事，贺嘉轩部门经理平日相当欣赏他，周青雯恭恭敬敬人家一杯酒；纪檬几个相熟同事来了着实不少，两人一一敬酒道谢。
十几桌酒敬下来，饶是伴郎手里白酒有些水分，两人也饮了不少，贺嘉轩毕业几年历练得颇有酒量，也有点不放心，“你甭喝了，有我呢。”周青雯两颊发热，“我没事。”
其实大多数刁难都是针对新郎的，比如蒋薇手里就捧着个白瓷小盘，盘底上牢牢粘着一块红色硬糖，“来来来，我们这桌心意，祝二位甜甜蜜蜜，长长久久，记着啊，新郎官儿只能用嘴吃，不许拿手碰。”见贺嘉轩接过盘子想拿打火机，她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哎呦，这还能耍赖皮呢，刚我亲手弄上去的，来，新郎官，一块盯着你。。”
站得脚疼的周青雯早早躲到一边，坐在陈晓羽边上吃点心，一副“你们随便折腾”的模样，新郎官无奈服输，“行，你们几个，我一个个都记着你们，等你们结婚那天，咱们挨个算账。”端着盘子着实费了点力气，好歹把糖啃下来吃了。
一桌人拍手起哄，班长田帆算是最厚道的，起身端着酒杯，“来来，晴雯今天好日子，我们这帮人敬你们二位一杯，祝你们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众人喝酒，贺嘉轩能顺利娶到老婆，这两年没少走群众路线，薛莉，蒋薇，蒋薇男友，陈晓羽，田帆和老婆，刘昭霖一众亲友团，这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当下团团碰杯，纷纷一饮而尽，众人联手送了个大大的红包。
同学们和贺嘉轩早早混了个脸熟，几桌免不了挨个叙旧，周青雯要好的高中同学李小幸顾珊珊付曼，大学同一个宿舍六位姐妹到了三位，姜萍韦楠高璐璐都不是善茬子，叫嚷着新郎官表演节目，贺嘉轩也不含糊，该喝酒喝酒，该做游戏做游戏，一关一关过；旁人也就罢了，一个高个男生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斟了满满三杯白酒，同一桌上其他同学不免起哄，“陈松，今天全看你的了。”还有人低声笑，“这家伙可是追了晴雯多少年了？结果让贺嘉轩一年就拿下了。。”
周青雯红着脸瞪了他们一眼。毫无疑问，这男生在她生命中占据了不轻的分量，如果说贺嘉轩一见钟情，和陈松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学开始前后桌，打打闹闹一路进入同一所中学，高考前他提前问了她中意的大学，也一同考入人大；大一他正式表白，她也只好祭出好人卡。陈松苦追不舍，十来年痴心不改，明示暗示表白过多少次，自己始终只拿他当发小、铁哥们看，连卢珊也被他收买感动，自己还是选择了旁人。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依然来送自己一程。想起小学时候他端端正正坐在自己后面，胳膊上戴着一道杠，两人吵吵闹闹收作业排路队，周青雯鼻子一酸。
陈松端起一杯酒，“我干了，你随意。”一口喝了。
对这个“老情敌”，贺嘉轩自然不陌生，只见他泰然自若，伸手从桌上取了三个酒杯，孙琦想递给他托盘里“白酒”，他摇手不要，自己从席上取了白酒一一斟满，左手紧紧牵着周青雯，右手端起一杯，“兄弟，今儿个谢谢你能来，客气话我也不说了，我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伸手又拿第二杯。
陈松也不含糊，两人相对而立，各自将满满三大杯白酒尽数喝了，周围纷纷拍手叫好。酒喝的急，陈松满脸通红，瞪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指着贺嘉轩大着舌头：“晴雯，你看好了，他。。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
贺嘉轩抹了抹嘴，右手紧紧拉着周青雯不放，“我老婆，你放心。”
下一桌男方大学同学。贺嘉轩在上海上了四年大学，又连读了研究生，今天能来北京喝他喜酒的，自然都是他关系够铁的哥们朋友。贺嘉轩边走边解着领口扣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头一个指着个矮胖男生叫“浩子”：孙志浩也是土生土长北京人，和贺嘉轩同年在复旦读了四年本科，贺嘉轩读企管，孙志浩读法律，毕业先后回到北京，两人关系自然不同寻常。他端起酒杯慨然相迎，“哎呀，把我们给扔最后头了，得，今天你也甭走了，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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