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盛情难却
希子下了晚自习,有一次故意走的慢些等苏淮。粉色的信封在她手里攥了很久,都有些微微皱了。
苏淮单肩背着书包,看到她立马跑了上来。奇了怪了,这两天她一直等他一起走,如果是往常,她早就先溜了,从来都是他大步跑着追她。
苏淮刚靠近,希子立马从后面掏出一个粉色的信封。
“这个给你——”
希子从口袋里掏出赵盼写给苏淮的情书,连忙递给苏淮,帮人递情书的这事,她还是初来乍到,没想到这么难,下次这种活儿,她绝对不接。
苏淮看到那个粉色的信封,心里突然停顿一下,他不是没有收过这种信封,他当然知道是什么,看到希子掏出来,不自觉的有些慌。
为什么慌,他也说不清楚。
希子递过来的手还有些不自在的微颤,手心还有薄薄的汗,毕竟第一次当邮差,还是生疏的。
苏淮站在她面前,心里跳了一下,微闪烁着浓密的睫毛,迟迟没接。
希子递给他这样一个精致的粉色信封。
不用看便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那样的情书,他收了不知道多少封。
见他迟迟没有接过去,希子狐疑的看着苏淮,脸有些微微发烫。
“给我的?”
苏淮轻声问,语气一点也不自然。
“……”希子点点头,当然是给他的。
此刻,苏淮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这……”咽了口口水,嗓子眼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有人托我给你的。”
他这句话,让苏淮倒是舒了口气,可是这句话还让他有些小小的失落感。
“你还替别人揽这个活儿?”无奈一笑。
“盛情难却。”
希子自己知道这样给人家递情书,没有考虑到苏淮愿不愿意是她理亏。
“好一个盛情难却,你不知道学校规定不让谈恋爱啊?才多大点就想着这些事。”
苏淮拿着那封情书翻转看了看,语气倒不是生气的语气,估计他收情书已经习以为常了。
“小刺猬,你不会喜欢哪个男同学吧?”
苏淮突然认真地看着希子问,她曾说过她不需要朋友,不会真的有喜欢的人吧。问她的时候,心都微微提起来了。
希子一愣。
“我才不会。”
苏淮放下心。
“那就好,好好学习听到没。”
他像一个长辈一样教导希子,听着有些好笑。
讲了半天,他也没有把信接过去,希子生怕他不接,索性连忙把信封塞到他手里。
事情办完了,她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
“裴希子。”苏淮大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抬手就用那个信封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头。
裴希子有些愣住了。
“你同学让你给我递这个,你就要帮她啊?”苏淮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说了盛情难却。”
“以后可不要揽这个活儿,我可不早恋,你也不许,不然我可就去你家告状了。”
是威胁的语气,透着几分逗趣。
“我比你更不可能。”
她可没心情想这些。
苏淮听了满意的扬了扬嘴角。
“很好,所以自己都没有想法,以后不要助纣为虐啊。”
苏淮句句是不想接这封情书,可是,又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
助纣为虐?
他这个形容词很理科。
希子没有与他争辩,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了,这次我收下了。”说着便把那个漂亮的粉色信封装在口袋里,“你帮我给你同桌转达一句话,你就说我说的,谢谢她的欣赏,我不早恋,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希子抓住了重点,他有喜欢的人,愣了愣,大约是他同级的学姐吧。
“算了算了,你等我一下,我写给你,你给她。”
说着苏淮掏出一个草稿纸,草草地撕下来,洋洋散散写了几行字递给希子,意思让她转交给赵盼,估计是怕她传错什么话。
“好了,明天交给你同桌。”
“……”
希子接过来没说话,还在想着他喜欢的那个人。
苏淮见希子在发呆,冷风吹乱她耳边的鬓发,伸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拨至耳后,希子心里一怔来不及反应,他动作已经完成并手已经拿开了。
希子有些慌,无措地看着他。
清澈的眼对上他的,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微冷的风在他们周围跑。
“想知道我喜欢谁啊?”
苏淮没有离开看她的视线,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突然有些热烈起来。
希子像被惊醒了一样,躲开他的眼神。
“不想。”
说着越过他往前走。
是真的不想,不感兴趣。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些闷闷的。
“小刺猬,我当你是朋友,偷偷告诉你一个人。”苏淮神秘兮兮的假装东张西望一下。
希子没停脚步没有理他,苏淮紧跟着。
“喂,在没在听啊?”他追问。
希子瞥了一眼,淡淡说一句,“你想说便说。”
苏淮满意地一笑。
“我跟你说,我的女朋友,正在历劫呢?”
他说这一句让希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年代,还能历什么劫,一听就是胡说八道。
“你笑什么?”苏淮看她笑,自己也跟着傻笑,“我女朋友真的在历劫,就为了闯过九九八十一难来与我相见呢,不过,我也要努力才能见到她。”
“所以,是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吗?”
希子听他继续胡说八道,他倒说的津津有味。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以为是孙悟空师徒四人去求取真经吗?太好笑了。
苏淮看着被他逗笑的希子,自己也跟着傻傻的笑,“是啊,我也要,努力去见她。”
终于有一次,她好像可以放下防备,好好的同他说笑。
希子看了一眼苏淮,却捕捉到他真诚的目光,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他说的都是认真地。不过他那样优秀的男孩子,一定会遇到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儿的。
“还有啊小刺猬,还是那句话,天天小脑袋里装的不要多,你只顾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就行。”
苏淮的一席话,盘旋在这夜晚的凉风里,只有他的话有些温度,像一个长辈在教育她。
“我才没有想很多。”
并且她是在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啊,她想努力逃离她的家,想逃到很远的地方……
希子在这一刻,似乎可以把苏淮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
可是他不属于白杨镇,也不会属于白杨镇的任何一片草木,不过他依旧像是她伤痛的青春季里的一抹光亮,那段时间,至少有他的那抹光,一直在照着她。
她在苏淮面前总是觉得自己像一片残破不堪的叶子,任由他的光辉照耀着,投下残破的斑驳。
有时她很感念生活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他就像她伤痕累累的青春岁月里的一个保温袋,而这保温袋里,又仿佛装着她的不堪和伤痛,也装着她的柔软和脆弱。
在他面前,她总是好像毫无余地□□裸的展现出来,做不到坦然和自信,这不是她想要的相处状态,至少她理解的朋友是不一样的,她很难不去想,苏淮想和她做朋友,只是因为他同情她,可怜她,而这些,她一点都不需要。
如果不是同情她,可怜她的家庭情况,她找不到一个理由让他能和她做朋友。
一朵自尊心极强的百合,在无关紧要的花丛里,总是能够独自高洁骄傲,而只有在赏花人面前是伤痕累累的,而,这朵百合,终将是想逃离赏花者的注视。
很多年后,当她决定抛掉令她伤痛的所有之后重新生活,苏淮,也像记忆里残存的片段一样,被她极力的抛掉。
可即便多年以后,再见苏淮,看到他的样子,也仿佛时刻提醒她,那些真切的自卑和伤痛还是实际存在的。
……
夜风微凉,希子的话淡淡的弥散在这夜空下,轻而柔。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希子家门口。
“回去吧。”苏淮看着希子,轻轻的说,“回去别忘了帮我翻译句子啊。”
希子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蹑手蹑脚的回家。
“小刺猬。”
希子转头。
“无论如何,开心是最重要的。”
“……”
晚风轻轻地拂着树上的叶,好似也在努力的附和着。
回到家的希子,总是回想起苏淮的话,心里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但终究是没有办法深究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出一点声响,洗澡,洗妈妈和弟弟的衣服,整理到很晚,才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回到房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希子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他想起苏淮的话,她的生命中会有一个等待她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那个人吗,然后可以让她美好的站在他面前的人吗?
可是裴希子,你那么自卑和怯懦,要怎么美好呢?
她想起了苏淮让她帮忙翻译句子,苏淮课业好,裴希子知道的,他能有什么复杂的句子让她翻译,她突然很好奇。
起身,打开错题本,映入眼帘的,工工整整的两行大字,认真且潇洒的。
「生活纵使乌云密布,但总有一束属于你的煦日暖阳,努力拨开云层来拥抱你。」
两行字突然像深山的钟声一样,一声一声地敲击着希子的心,突然觉得这一行字戳中了柔软的泪腺,鼻子酸酸的,强忍着心里突如其来的难受。
她不去想苏淮为什么会让她翻译那么难的句子,只是再想,未来,拥抱她的,一定是煦日暖阳吗?
她曾经一度想离开家,去死也好,去流浪也好,可是终究她是没有勇气的,外公外婆是她的信念,她要好好长大,这个世界,还有人在无条件的爱她。她现在已经不论未来是否有暖阳了,她只想快点长大,快点逃离。
……
第二日到班里,希子第一件事就是把苏淮的回信给她。
看了之后赵盼一直闷闷不乐的,希子清楚原因,是被拒绝了。下课,赵盼突然搂着希子的脖子。
“他给你回信让你不开心了?”希子轻声问。
赵盼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希子,谢谢你帮我递信。”
“不用。”
举手之劳,尽管过程跟长,而她当然也不会说。
“他拒绝我了。”赵盼语气很失落。
“……”希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不过,我反而更喜欢他了,连拒绝我都那么礼貌和委婉。”赵盼随即眼冒粉红泡泡。
“啊?!”希子皱了皱眉,她有点理解不了。
“唉,既然他有喜欢的人,我就放弃了。不过很好奇他喜欢的女生到底是什么样子,应该是个温柔漂亮的学姐吧。”赵盼失落的情绪不复存在,反而置身事外一般八卦起来。
希子无奈地看着她,笑了笑。
“希子,你是他邻居,知道他喜欢谁吗,有没有带过什么女生回家?”
希子摇了摇头。
看赵盼的没心没肺样子,显然是没有过多伤心,很洒脱,希子觉得这样很好。
“希子,希子——”见希子有些走神,赵盼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什么。”
希子也不知道刚刚在想什么。
“你和苏淮是邻居,太幸运了,等到放假我去你家玩吧……”赵盼后来说的什么,希子完全没听进去。
去她家玩?她从来不敢带同学去家里玩。她害怕妈妈会生气,亦或是,妈妈会在同学面前对她说一些尖刻的话。那她佯装的骄傲就不复存在,她害怕。
“我和他交流不多,他基本上不出门。”
希子慌乱的解释着打断赵盼的话,赵盼突然被打断有些懵。
“奥奥,好吧。”
突然看到希子慌乱的样子,赵盼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也没有过多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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