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凶残人鱼和他的小跟班
帕里亚缩回手指, 无辜抬头：“昂？”
“站这儿别动。”
贺允撂下一句话，转头去找船上储备淡水的水箱。没过一会儿，他提着一桶水来到甲板上, 还顺手带来一只木盆。
“自己擦洗干净。”贺允把一条布巾塞进帕里亚怀里，叮嘱道, “腿上伤口别沾水，绷带别打湿了。”
帕里亚噢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贺允看他两眼，随后把干净毛毯放到他身边, 转身回了船舱。
等贺允离开之后, 帕里亚才磨磨蹭蹭地脱下那身已经脏得不像样子的衣裳。刚把衣服扔到地上，一条项链忽然从内兜里掉了出来。
项链吊坠上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不知名宝石, 还散发着莹润的微光。他捡起项链瞧了两眼，虽然记忆里找不到这条项链的影子，他却觉得这项链熟悉得很。于是他戴上项链，开始擦洗。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木桶里的水也是凉的, 帕里亚咬着牙洗干净自己的脸, 又一点一点地专心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而正当帕里亚专心打理自己的时候，船舷边上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船身晃动两下，一道极具压迫性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
帕里亚惊叫一声，扯过毛毯裹在身上, 本能地向船舱里的贺允呼救：“哥哥？哥哥！”
“你是谁？！”
帕里亚连连后退, 动作却快不过那道黑影。
黑影迅速朝着帕里亚逼近，直到将帕里亚逼到船舱背板上退无可退，才低头凑到帕里亚颈边嗅了嗅。
帕里亚一动不敢动。
黑影背对着光, 他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只能嗅到黑影身上那股海水般的潮湿气息。这气息跟贺允身上的很像，但又让帕里亚本能地觉得危险。
没过几秒，黑影终于从他颈侧抬起头。
“你是人类。”他做出肯定的判断，声音里也随之带上几分不悦，“那么，谁给你的胆子敢称呼王为哥哥？”
他单手掐住帕里亚的脖子，手掌缓缓用力收紧，眼见帕里亚呼吸越来越急促，才稍微松了点劲。
“我一只手就能拧断你的脖子，这么弱小的你，也配？”
帕里亚被按住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梗着脖子瞪他。
黑影打量着帕里亚盈满水雾的绯红眼眶，心里更加不满了，于是狠声道：“人鱼族里多的是你比好看的，所以，收起你的别有用心。”
“等船靠岸了就离开，”他威胁道：“不要赖在王身边，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你要对谁不客气？”
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黑影与帕里亚同时转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贺允提着一盏马灯从后方的船舱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朝着两人靠近。
片刻后，贺允在两人面前站定。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黑影，重复道：“克里斯，你要对谁不客气？”
“回答我，克里斯。”
克里斯被他话里的冷意激了一下，忙不迭地松开帕里亚，焦急解释道：“王，他是人类！人类不可信！他一定是想对你不利！”
重获自由的帕里亚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听清克里斯说的话后猛地呛咳两声，转头一把抓住了贺允的衣角，眼眶通红。
“哥哥……”
他看着贺允，急切地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时，他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喊出一声“哥哥”。
他固执地认为自己跟贺允一样也是个人鱼，可当克里斯坚定地判定他是一个人类的时候，他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借着贺允手上的马灯，他能清楚地看到克里斯下半身那条强劲有力的红色鱼尾——他没有贺允那样的鲨鱼牙，也没有克里斯那样的鱼尾，他或许，真的是个人类。
那么，哥哥会相信一个身为人类的他吗？
毕竟下午在码头上的时候，他已经听人说起过人类王室对人鱼族开战的事情了。
贺允沉默着，连看也没看那小矮子一眼。
帕里亚看着贺允的侧脸，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不自觉地松开贺允的衣角，垂下脑袋。
克里斯也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地盯着贺允，但他手上的指甲已经伸了出来，如果贺允被他说服的话，他会很乐意替王处理掉这个居心不良的人类。
沉默在船上蔓延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贺允才终于开口：“我相信他。”
刚刚他让系统重新查看了数据，再次确认帕里亚身上没有黑暗女巫的力量，也不会对他不利。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没必要对一个连提个水桶都费劲的小矮子赶尽杀绝。
克里斯和帕里亚同时瞪大了眼睛。
“人类里面能杀我的人万不存一，就算有，也不会是他。”贺允淡淡瞥了克里斯一眼，“至于你，克里斯，是不是我说的话在你这里已经不管用了？”
早在之前他就阻止了克里斯上船的行为，他以为克里斯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但似乎并没有。
克里斯一惊，立刻单手放在自己胸口朝贺允行了个大礼，慌忙道：“不是的王，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他悄悄看了一眼贺允的脸色，又接着认错：“臣下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鲁莽和冒犯，请王降罪！”
贺允没立刻接话，只是顺手将马灯塞进帕里亚手里让他拎着，然后小声道：“这里风大，先回船舱吧。”
“至于你，克里斯，”他抬起头，指向那个被克里斯打翻的水桶和帕里亚脱下来的湿漉漉的脏衣服，命令道，“去把衣服洗了，把甲板收拾干净，这是你为鲁莽和冒犯付出的代价。”
克里斯指了指地上的烂摊子，又指了指自己，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什么？洗衣服？”
贺允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不愿意？”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克里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地捡起了地上的脏衣服和脏毛毯。
“另外，收起你的指甲，别划破了。”
贺允在他身后强调。
-
监督克里斯洗完衣服晾好后，贺允才回到船舱。
裹着毛毯的帕里亚立刻站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贺允一刻也不愿意移开——刚才，哥哥亲口说了“相信他”。
不是他心里的自我安慰，是贺允明明白白亲口说出来的。因此，哪怕他的人鱼梦破碎了，这一刻的他也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贺允倒是没想那么多。
毕竟从遇到帕里亚以来，他已经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用这种带着亮光的眼睛看他了。
习惯了，贺允心想，就当养了只傻傻的小狗儿吧。
收拾干净后的帕里亚仿佛变了一个人。
脏兮兮的脸被洗干净了，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沾染了尘土的头发恢复了原本的发色，浅金色的细软头发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贺允捡起搭在椅背上的干布巾盖在帕里亚脑袋上。帕里亚伸手去够，被贺允躲开：“别乱动，老实待着。”
说完，他就像真的在给刚洗完澡的小狗儿擦水似的，捏着布巾在他脑袋上一阵揉搓。
帕里亚被他搓得东倒西歪直晃悠，但还是闭着眼睛任由他动作。他想，哥哥愿意帮他擦头发，是一种亲近的象征。
只是擦着擦着，脑袋上那双大手倏地停了下来，紧接着，许久都没有动静。
……怎么了？
帕里亚疑惑地抬头，脑袋上的布巾也随着他的动作掉在地上。
只见贺允正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盯了几秒后，贺允冷不防地伸手，带着强行按捺住的激动和全然的小心翼翼，手指轻轻抚上帕里亚的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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