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凶残人鱼和他的小跟班
是巧合吗？贺允心想。
无论是颜色还是位置, 都与谢忱眼角的那枚一模一样。他曾经无数次亲手抚过这枚小痣，更曾经无数次被它勾动心神。
他没忍住更用力了一点，手指上传来的触感更加分明。
“哥哥？”帕里亚疑惑, “怎么了？”
贺允的注意力被唤了回来。
他低头,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帕里亚正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眼神既好奇又懵懂。
看着那双碧绿色的比宝石还要漂亮的眼睛, 贺允猛地冷静下来。
不，不一样。
谢忱的眼睛, 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比山间的晨雾还要更温柔更神秘的颜色。
他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后退一步，又掩饰般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还给帕里亚。
“擦干了就出来吃饭吧。”说完, 贺允转身出了船舱。
帕里亚乖巧地“噢”了一声，带着疑惑的目光追随着贺允的背影，直到他走出船舱, 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
最近天气不错，海上风平浪静，夜空晴朗无云, 群星闪烁。
甲板上架着一个炉子, 上面支着一个小锅。贺允坐在炉子边上，手里拿着长柄木勺, 心不在焉地在锅里搅动着。
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响, 熏肉马铃薯汤的香气从锅里飘了出来。帕里亚裹着毛毯走出船舱，立刻被这股食物的香气俘获, 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贺允转头：“傻站着做什么，过来。”
帕里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他好像从来没闻到过这么香的食物，刚刚差点都走不动路了。
他走到贺允示意的位置坐下，还没来得及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蠢了会不会被哥哥讨厌，一碗盛满肉汤的木碗就被递到了他眼前。他愣愣地接过汤碗，手里又被塞进一只小木勺子。
热气腾腾的汤碗里装着被煮得软烂的熏肉块儿，呼吸之间都是诱人的香味。比起冷硬粗粝还划嗓子的黑面包，这样的食物是帕里亚想都不敢想的美味。
他悄悄咽了下口水，捧着碗下意识看向贺允，目光旋即顿住。
贺允面前的那口小锅里，只剩下一些马铃薯块儿在汤里翻滚着——帕里亚立刻意识到，哥哥是把所有的熏肉都盛到了他的碗里。此刻的锅里没有熏肉，就连马铃薯也少得可怜，无论怎么看都不够一个成年男人的食量。
“哥哥不吃吗？”帕里亚想也没想地把自己的碗送到了贺允面前，“哥哥，肉汤你吃，我吃黑面包就可以了。”
他撇开眼，克制着不去看碗里的肉汤。
贺允正望着那口小锅兀自出神，面前忽然多了一个碗。他愣了一下，顺着碗偏头，就见帕里亚这小矮子明明口水都快忍不住流出来了，却还是坚定地举着胳膊，把这碗熏肉汤举到他眼前。
贺允看着面前的小矮子，眼神不自觉软了下来。
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到帕里亚眼尾，那里，那枚让他心惊的红色小痣在灯光的映衬下忽然变得异常明显。他眼神闪了闪，又很快回神。
“熏肉味道重，我吃不了。”他伸手把汤碗推了回去，“这是专门给你做的。”
他没说谎，在穿到这个世界成为人鱼之后，他也相应地拥有了一些人鱼的特征，比如口味变得清淡了不少。这一锅对于人类来说香浓无比的熏肉汤，作为人鱼的贺允，只能闻到苦和咸。
帕里亚收回手，语气犹疑：“那哥哥吃什么呢？”
他话音刚落，船边忽然响起一阵哗啦水声。两人同时转头，就见克里斯摆动着鱼尾跃上甲板，手里还拎着两尾鲜活的海鱼。
“王！新鲜的海鱼！”
克里斯将那两尾海鱼拎到贺允面前，脸上带着些抱怨，“王，有您在这儿镇着，周围的鱼可都跑光了，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只抓到两条。”
说着，他视线一错，正好瞥见贺允身边的那个人类小矮子。那个害得他堂堂一位人鱼族勇士被迫手搓衣裳的可恶人类不仅吃着王亲手煮的食物，还充满好奇地打量着他手上的海鱼。
克里斯目光一瞬间警惕起来：“看什么看，不是给你的！”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鱼，这个可恶的人类休想染指！他转头看向贺允，“王，这鱼是专门给您抓的，可费劲儿了，您不许给他吃！”
贺允闻言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克里斯却陡然察觉到一丝危险，他头皮一紧，迅速将手里那两条鱼塞进水桶，猛地转身跳进海里。
“扑通！”
“王，您慢慢享用，我先回去了！”
贺允把还在探头探脑的帕里亚按回小板凳，随后指着桶里那两尾手臂长的海鱼，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吃这个。”
帕里亚哦了一声，这才放心下来，捧着自己的碗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肉汤。熏肉咸香，马铃薯炖得软糯，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每多喝一口，帕里亚心里对哥哥的喜欢就越多一分。
他偷偷抬眼去看贺允，眉梢眼角都写着高兴和满足。哥哥对他很好，专门给他煮了这么好吃的熏肉汤，他以后也要对哥哥很好才行。
小动作当然瞒不过贺允的眼睛。
他拨弄着炉子地下的柴火，冷不丁开口：“今天还头疼吗？”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矮子的时候，他正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然而明明快要因为疼痛而失去意识了，明明闭着眼睛都不知道他是谁，却对他毫无防备地露出后颈，既亲近又依恋。
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谢忱。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动了恻隐之心，把人扛去了护城队——然后就此被追着跑了一路。
“不疼了。”
帕里亚停下喝汤的动作，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只要跟在哥哥身边，就不会头疼了。”
贺允一怔，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次扑面而来。
他似乎被帕里亚描述成了一个人形药包，而曾经，当谢忱信息素紊乱而陷入狂躁的时候，他就是谢忱的镇静剂。
他不由地偏头看了帕里亚一眼，“为什么会头疼？从前也这样吗，有多久了？”
帕里亚捧着碗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我不记得了。”
但苦恼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瞬间，他便又重新高兴起来，朝着贺允弯了弯眼睛，“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有哥哥了，以后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
在贺允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忽然漫上心头。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帕里亚这么说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曾经扔下过帕里亚这个“弟弟”似的，甚至对着帕里亚无端生出了几分愧疚。
这简直太奇怪了。
到目前为止，他唯一会生出愧疚的对象，只有被留在上一个世界的——
贺允沉默片刻，伸手揉乱帕里亚浅金色的细软头发，“专心吃饭。”
帕里亚听话地低头喝汤。
贺允看着炉子底下的火堆，在脑海里敲了敲系统。
“008，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忱忱？”
【抱歉宿主。】系统遗憾道，【虽然我也想知道，但我这里确实没有更多关于帕里亚的信息了。当然，这不排除是某种bug，但我更倾向于这位是隐藏剧情的线索人物呢。】
bug？
贺允捕捉到了关键词。
“我记得在投放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世界数据有过短暂的紊乱？”
【啊……】系统迟疑了一瞬，【好像是这样的没错，但紊乱已经修复了。】
贺允握着长柄木勺的手指骤然收紧。
“身为系统，你应该有检视各个任务世界数据的权限吧？”
他还记得系统曾经说过，如果他能完成全部的世界任务，就会想办法把他弄回到上一个世界，所以，系统能做的，应该远比他想象中的多？
系统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默然片刻，【我可以帮宿主重新检查梳理一遍世界数据，但，万一真的是巧合呢？】
万一真的是巧合呢？
贺允看着帕里亚一鼓一鼓的腮帮子，扯了扯嘴角，“那就当真的捡了个弟弟吧，毕竟帕里亚也还算听话。况且，如果他真的是你说的什么隐藏剧情的线索人物，那不是正正好？”
-
王城的最中心，伫立着一座气势恢宏富丽堂皇的宫殿，那是人类王室的王宫所在。
此时的议政厅里，老国王不顾王权威严，提着袍子走下他的黄金王座，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而王座的台阶之下，他的个儿子紧紧盯着大厅中央，同样眉头紧锁，一脸紧张。
大厅中央，一个穿着深紫色及地长袍，戴着同色系尖顶帽子的阴郁女人，正对着一面悬浮在半空中的，画满了诡异符号的镜子。她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不知多久，镜子里忽然闪过一阵奇异的暗光，立刻吸引住了大厅里众人的注意力。
老国王猛地转向女巫，一脸迫切地问道，“安德莉亚，有结果了吗？”
暗光消散后，镜面上杂乱无章的诡异符号开始缓慢地扭动，逐渐形成了一个老国王看不懂的新图案。
他看向女巫，抖着嘴唇问，“这是否就是神给出的指引？安德莉亚，我已经等得够久了，快告诉我，我亲爱的小儿子路德维希到底在哪里？”
女巫睁开眼睛，仔细观察着镜面上的那枚图案。没过多久，女巫嘴角缓缓勾出一个笑容。
“陛下，请不要着急，神示之镜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在镜面上划动两下，将那些图案搅散了，才转向国王，“神已经给出了指示，陛下，路德维希殿下，此刻正在往东南方向移动。”
“东南方向？你确定？”
老国王喃喃道，“东南方向，东南方向……那就只有伊斯特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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