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同学叙旧途中，赵副官到了，想必是受到自家长官的秘密传唤。
四个人一同待在客厅，这间不算狭小的会客厅突然变得拥挤起来。赵副官沉稳地向少将敬礼，看到明溱时却眼角抽搐，不知是出于惊讶还是八卦还是其他。
他一定不知道他在艾利克斯之后都错过了什么。
“其实，还有一件事。”艾利克斯欲言又止。他终于决定在陆少将提出送客前把能说的都说完。
“发起恐怖袭击的那名研究员，你记得吧？”
“当然。”明溱与他交过手，并制服了他。
“那名研究员的日记里发现了很多东西。”艾利克斯道，“其确切内容并未对外公开，目前只有首都星的高层知情。”
“日记里写了什么？”明溱感觉到对方的凝重。
“一个名字——理想国。”
“那是指……”明溱问，“一个地方、一样东西、一件事，或者一些人？”
艾利克斯肯定她的最后一个说法：“可以确定，这是所谓‘理想国’组织在联邦视野里的首次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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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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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计划在全星域范围发动生化袭击，散布病毒。”
陆钧加入了两人的谈话。
艾利克斯也清楚，以陆钧的渠道，得知的信息比他所知详尽。
“为了什么，只是报复社会吗？”明溱回忆，从那名发起自杀式袭击的研究员来看，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分子。
赵副官在陆钧的示意下走过来汇报：“根据日记本所透露的内容，理想国是一个上下层级严密的宗教性组织，信仰太阳神。”
他直接在半空投屏，向三人展示日记的部分段落。
仅仅扫了一眼，明溱注意到一个问题：“日记里某些句子，直接用太阳神三个字代替了病毒的名称，为什么？”
一种危险而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作为一名成功的进化者，明溱在某方面具有灵敏的直觉。
德莫珂异变，x-tn9，向傩神的呼告，堕落种，溃烂，反复实验，死去的人们，进化，精神力强者，从傩神到太阳神……我将和所有人一样死去，如一滴水溶于水中。
还有，代号零。
长期笼罩在心头的迷雾一瞬间清晰起来。
“x-tn9病毒最神奇之处，在于进化。”明溱的语速越来越快，“暗舟曾经尝试统计幸存的意志清醒的堕落种并发现其中的规律，但由于样本复杂分散、组织力度有限，并未得出任何有益的结论。
“截至目前，我们只知道，极少数感染者会在与病毒的反复僵持中最终夺回人体的主导权，随之而来地，他们的体能和精神，都有一定可能性向着好的方向发生进化。
“比如，一个明显的例子，我的人机通连度。”
明溱注视着光屏上研究员狂乱而愈来愈尖刻的字迹：“这是巨大的诱惑。
“我怀疑，理想国已经找到了抵御病毒的办法，可能是抗体，可能是促进进化成功的特殊方法或药剂。”
“怎么可能？”赵副官脱口而出，“联邦到现在都毫无办法……”
陆钧沉声道：“十六年，足够了。”
“散布病毒不止意味着死亡和恐怖袭击，这只是第一步，”陆钧快速接着明溱的话说下去，“让联邦沦为炼狱，再以理想国的名义拯救炼狱中的民众，如果他们是一个以颠覆政权为目的的反联邦组织，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这本日记，根本不是无意间被我们发现。”陆钧同样看向那些字迹，目光中显露年轻的、锋利的战意。
“这是战书。理想国的战书。”明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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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入口忽然响起一阵掌声。
几人转身，看到陈旻——联邦当前唯一一位上将、军部最高领导人，大驾光临。
陆钧上前几步，站在最前面。他看上去，已经比这位曾叱咤风云的元帅要高了。
元帅身后，乘坐着轮椅的陆行山中将出声制止陆钧可能会有的不敬：“是我把元帅请来的。”
陈旻的态度很平和，至少在陆行山的及时解释后仍没有任何不悦或敌意，尤其是对明溱。
“诸位，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他笑了笑，眼神直视陆钧，还有兴致调侃道，“怎么，一个多月不见，你就这样欢迎你的老师？”
客厅中众人重新入座，艾利克斯自认自己混入了一场重要会面，他好整以暇地抱着手旁观，准备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我希望与进化者合作。”
陈旻直接表明来意。
“您的理由是什么呢？”乍闻对方的意图，明溱对此感到好奇。
“首先，你们不怕病毒。虽然联邦研发了许多病毒防护装具，但要么造价高昂，要么形态笨重，不便于部队展开行动。”陈旻娓娓道来，他讲话富有感染力，如同天生的领袖气质一样，是种少见的魅力。
“第一线的士兵都采用机甲作战，但历史已经证明，机甲和大规模军团不足以抵挡x-tn9，当初德莫珂一役，前线有七成以上的士兵在病毒面前折戟，失去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而进化者的能力，联邦已经领教过了。”陈旻赞叹着，“分散在茫茫星域中的进化成功的人，无一不是联邦社会的佼佼者，免疫病毒，且人机通连度几乎都在80以上，真是强大的力量。”
明溱不知道陈旻是如何获得这些信息，或许古地球生物进化史爱好者网站被情报机构暗中破解，又或许有进化者向联邦军方投了诚。后者很有可能，因为不是每个进化者都奉行与联邦井水不犯河水的规则。
从他找到明溱这一举动来看，军方甚至已经拿准，暗舟与进化者的关系。
“以你们对病毒和堕落种的熟悉程度，再加上高精神力的辅助，必定能够在压制理想国方面起到奇效，至于具体的合作方式和条款，军方愿意与暗舟商议，互惠互利。”
“最重要的是，理想国吸纳和策反了很多精英人士，我们防不胜防。”陈旻摇头叹息，“一道漏成筛子的阵地无法固守，而据我们所知，暗舟没有受到理想国的侵入，理想国对你们的态度一直相对友好。”
明溱静静听完陈旻的陈述。
“我知道明小姐无法现在作出决定，只是暗舟基地太难找，司昭很难联系。”他揶揄地评价了一句，“一个非常有个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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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旻不要求明溱立即给出答复。
陆行山请元帅到阳台边的茶桌休憩，军方的决策者礼貌地给明溱留出一些考虑时间。
明溱希望从头梳理理想国的行动。
绑架元首意在作秀，而军部大楼是时代广场附近最高的建筑，那名自杀式袭击的研究员，他本来应该是准备配合广场上的爆炸，在大楼高处释放“病毒雨”。
这是理想国的第一次宣战。
没想到“病毒雨”被明溱制止。她去偷图纸其实是一个意外事件。元首则在最后关头被联邦防卫军解救。
后续，反而陆钧的公审吸引了公众和舆论的全部注意。
那本日记，确实是理想国的战书。那么……
“从绑架元首至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为什么理想国还没有动作？”
如果病毒袭击已经开始，哪里会是首选的袭击点？
“荒芜星。”明溱一字一句道。
不是没有动作，而是……
她转向赵副官，这里恐怕只有他最有可能了解情况。
赵副官神色难堪地看了少将一眼，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这正是我今晚必须当面汇报的事。据可靠消息，从公审前夕开始，联邦各地均出现了x-tn9病例，病毒正从荒芜星系向联邦中心蔓延。”
“不过，”赵副官顿了顿，“议会经过决策，隐瞒了从荒芜星系传来的消息，并且以清除星盗余孽为名，阻断荒芜星系与中央的航线。”
艾利克斯因初听到这件事而倍感震惊：“星网联通全星域，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万事不决，归于星盗。不止军部如此，原来议会也如此。这下希尔少爷可算明白小叔叔以前说这句俏皮话时的内涵了。
“异变起先发生在泽尔琳达的一部分星域，然后是珍妮特星，通信塔被当地军方控制，那边已经成为信号孤岛，封控前零星传出来的图像和声音，被解释为与首都星相似的单个堕落种造成的袭击，不用恐慌。”
“这更增加了清除星盗余孽的借口的合理性。”明溱冷冷道。
赵副官继续陈述：“其他星域的病毒感染者尚在少数，可以用烈性传染病的名义稍作掩饰。”
“泽尔琳达星域包含上千颗没有名字、只有行政编码的小行星，”艾利克斯检索着脑海中的信息，“珍妮特是距离泽尔琳达星域最近的一颗命名星。从理论上来说，那里星域位置偏僻，经济发展状况相对核心星系落后至少三十年，自然及人文环境低劣，贸易不足，商品和人员流通量都小，不具备舆论关注度，更无法在星网上形成自己的舆情声量……”
“但是，但是……”他清楚理论上的分析不足以忠实地传递现实，“那里有上亿常住居民。”
赵副官无力阐释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补充：
“异变核心区位于第六军团防线之内，第七军团日前也已经派出了部分增援。希望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不，”明溱不认为赵副官的补充可以作为安慰，“理想国从出现开始，行事就非常大张旗鼓，尤其喜欢引起公众的关注，他们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表演。一旦荒芜星系的内幕爆发出来，联邦的公信力会立刻降到最低。”
她说出自己的结论：
“让怀疑和分裂的种子从联邦内部自由生长，这才是理想国的完整计划。”
艾利克斯脸色微微发白：“议会难道不明白？”
“他们明白，但是更有必要的是把事情压下去，换届民选在即，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大。”陆钧的表述非常直白，作为当事人，他知晓的另一个事实是，“之前公审和叛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某种意义上正是为了转移视线。”
舆论可以被制造，可以由权力操控。
明溱莞尔：“你看，一切都在理想国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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