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米花综合医院, 住院楼，烧伤科所在楼层。
这是前几天警方为了爆炸案伤者专门辟出来的一层楼，眼下快到十一点, 走廊里几乎没有其他人。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行标语, 读起来无非是什么济世救人之类的意思。几间本该空荡荡的病房门忽地被推开了，几束目光盯上舟崎遥斗有些单薄的脊背。
“坦白讲, 这层楼的病人死不死都和我没关系，副市长死不死也和我没关系，只是我还有几句话想问他，所以得拜托他暂时多活一会儿。不过也没关系, 我见不到他, 你出现在了我面前, 也能凑合凑合吧。前几天我从医院离开的时候, 就已经被你盯上了，然后你通过潜伏在警局的卧底知道了我在查什么, 想要试探我。如果我死了, 你觉得没意思；如果我活着, 你会觉得很有趣。不过冒昧地问一下, 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吃了什么药，兴奋剂一类的？那药瓶估计还是隐形的, 所以我没看见。”
舟崎遥斗在特其拉出招的一瞬间就翻到了护士台后, 随手扛了把椅子在肩上“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太激动了。”
被舟崎遥斗三言两语气得血液瞬间涌上大脑, 导致面部皮肤呈现不正常红色的特其拉怒吼“闭嘴！！！”
“好吧我闭嘴, ”舟崎遥斗从善如流，给自己嘴上拉了个拉链。不过拉链没拉上一秒他又解开了, 十分诚恳地问“但是我还是很好奇, 能不能分享一下关于隐形药瓶的制作技术？透露一点点就好, 要我花钱买个专利也不是不行……”
舟崎遥斗抄起椅子跟挥刀似的往前砍在一个杀手的后颈上，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都说我愿意花钱买专利了啊，我很保护知识产权的，没看出来吗？”
特其拉干脆自己闭嘴。
她算是发现了，和舟崎遥斗说话只会越来越气，哪怕戴上对他的十级美颜滤镜也没办法。
眼下的场面对舟崎遥斗来说很不利。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杀手紧紧绷起的手臂肌肉，光看块头这几个人就比那个服务生带领的小团体强多了。更别提特其拉虽然身为女性，但显然也不是个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地形优势也不大，这层楼就只有病房旁的走廊这么一条路，如果躲进病房里可能会误伤到无辜的病人和家属。特其拉敢一个人在警方眼皮子底下的医院犯案肯定是留了后手的，所以舟崎遥斗第一次来的时候并不愿意贸然揭穿她。
但是有时候，不利反而也意味着有利。
舟崎遥斗忽地向后退了几步，退入那间他曾经和江户川柯南在那里吃过饭的护士办公室——特其拉毫不在意地掀开护士服的裙角，从大腿处取出一把枪，紧接着就追了上去！
如果在走廊舟崎遥斗还能钻进病房里当退路，可一旦到了那间护士办公室，只要把手住办公室的大门，那就是瓮中捉鳖！
最先跟进来的是特其拉，她看见舟崎遥斗整个人已经冲到窗户跟前，根本没有犹豫，闪电般的冲了上去，黑色的枪口离舟崎遥斗的头颅越来越近！可是舟崎遥斗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瞬间后仰，双手钳住特其拉的小臂，只听见咔嚓一声，熟练地将特其拉的手臂卸了关节——他对人体的骨骼关节的了解程度简直让人心惊！
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真正地打斗起来，人几乎很难同时运转大脑。特其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就连痛呼也没发出，整个人便觉得身下一轻。她瞳孔瞬间缩成针状，下意识地往自己脚下看去——
她已经离开了地面。
不止如此！
舟崎遥斗一把抓住她那已经被卸掉关节的两条手臂，丝毫不优雅地将她整个人给扯了起来，脚下猛地发力，赶在几个杀手扑过来之前，整个人带着特其拉跳出窗外，稳稳地落在空调外机上！
空调灰机上常年累月的灰尘被惊得浮在空中，那单论美金都得五位数的衬衫上也难免惹了一层。空调外机猝然迎来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发出承受不住的“吱呀”一声。
舟崎遥斗先稳了稳身体，昨天经历的爆炸多少还是给他造成了一点后遗症，哪怕已经不算太近的距离，但避免不了轻微的脑震荡。待那种晕眩感稍微退却一点之后，舟崎遥斗低下头，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
特其拉哪怕落入这种境地，也依旧没松开枪。她盯着他，冷冰冰的眼底燃起某种火焰“别动。”
舟崎遥斗眯起眼睛，特其拉眼底映出他线条优越的五官。他双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便像不在意自己被枪对准一样，挪开了目光，单手扯着特其拉跳上了一旁的水泥管道！
好莱坞最优秀的动作演员都不敢这么拍，只要脚下着力稍微不对一点，那便是万劫不复。医院给烧伤科安排的楼层在四楼，这已经是个坠下去不死半残的高度了，可舟崎遥斗硬是凭借着单手还在继续地往上攀爬，手指和粗糙的管道表面间不断地摩擦出血迹，伴着他的攀升硬是在这截管道身上留下一道触目心惊的血痕。
在爬到约摸五楼左右的高度时，舟崎遥斗夹着特其拉，双脚离开水泥管道猛地向旁边一跃——他在瞬间抓住了空调外机的平台！他再次爬上了空调外机，留着一条手臂扯着特其拉，任她在空中摇晃。
特其拉的声音夹在风中“你如果敢松手，我们就同归于尽。”
舟崎遥斗瞥了一眼她——他先看到的不是特其拉，而是那跟个无底洞似的枪口。没有人会发现他此时的异状，他掩饰得太好了，哪怕是被他扯在半空中的特其拉都会以为他手臂的微微震颤是因为在拉着她。
他的视线越过枪口，越过特其拉，越过医院底下郁郁葱葱的树木，越过深黑的土壤。
耳边分明充斥着那几个杀手的怒喝，和慌张的医务人员的脚步声，还有空调外机运转的嗡嗡声。但这一切都到不了舟崎遥斗的耳畔，有一种声音已经先入为主，占领了他大脑的所有空间。他脚下明明是迈前一步便粉身碎骨的高度，可却又好像身在教堂，圣诗班们唱着歌谣。
“砰——”
特其拉分明没有按下扳机，但舟崎遥斗却好像看见枪口钻出了点点白烟。其实他很清楚那只不过是幻觉，因为特其拉再怎么对他感兴趣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特其拉不会开枪。可是那白烟太真实了，真实到舟崎遥斗第一次要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瞳孔微微颤抖，抓着特其拉的手甚至都在这样的迷惘中都要松开——
这时医院楼下遥遥地传来了警笛声，如同一根利箭穿透了舟崎遥斗那不存在的幻觉！
舟崎遥斗瞬间清醒了，在特其拉的尖叫声中再次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垂下眼睛，没有避开那对他来说如同什么开关的枪口“atx4869是什么药？你们是在给谁试药？”
好在警笛声渐渐逼近，直视枪口对他来说影响也不算很大。
“……你竟然知道atx4869？”特其拉整个人被这么吊在空中，冷笑道，“你加入我们啊，加入我们我就告诉你。”
舟崎遥斗平复下本能涌上来的杀意“atx4869对你们的组织来说是一种很重要的药，但这种药现在显然还不成熟，不过研究出这种药对组织和你来说都是非常大的功劳，所以你利用了爆炸案中的幸存者做人体实验。”
真奇怪，哪怕他拉住特其拉的那条胳膊已经快到极限，直视枪口的影响甚至还在，可他分析时候永远这么四平八稳。
特其拉想要抓住空调外机的手一僵。
“被你们灭口的高官富商全都是你们组织的一员，因为对某个组织泄露atx4869的资料——应该是港口afia，所以被你们灭口。可这种药的保密程度应该很高，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它，所以你们并不确定究竟是谁泄露了这方面的资料，干脆全杀了。副市长留下了点信息，还是很好猜的。”
特其拉拧起秀眉“你想查这些东西干什么？”
警笛声越来越近，舟崎遥斗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抓着特其拉的那条手臂终究没放。他没回答特其拉的问题，反而是问了另一个“芝元凉太的妹妹是你们组织的一员，她也在被怀疑的名单上，是不是？”
“……芝元凉太？那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的特其拉根本不记得舟崎遥斗此时说的是谁。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那个死在车上的？”特其拉的笑声断断续续，“原来他叫芝元凉太啊……真是不好意思啊，他在我面前连名字都没有，所以我不记得。”
舟崎遥斗眼神变了变。
最后他只是平静地说“没关系，你的名字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
特其拉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如果这次让你们成功，我之前的心血差不多都付之东流了，不说别的，医药费得在你们身上找回来。副市长在哪里？”舟崎遥斗抓着特其拉的手略微一松，吓得特其拉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他低着头看着特其拉，面容平静。
“在哪里？”
刚刚那一瞬的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让特其拉还惊魂未定，舟崎遥斗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又像是从天边传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不知道……阿拉克没和我联系过，都是阿拉克主动联系的我！”
“那行，你们研究这个atx4869是为了谁？为了你们幕后的那个boss？”
“……”
这时候沉默就代表着承认了。警车已经在住院楼下挺好，几个警察远远瞅见这惊险万分的对峙，吓得连忙钻进了大楼。舟崎遥斗清楚地知道剩下能问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副市长还能活多久？”
最后一个问题。
听到警察来了的不止舟崎遥斗，特其拉当然也听到了。虽然被警察抓对她来说也很麻烦，但总好比在舟崎遥斗手中——这个男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如果不是有话要问她，她早就是死路一条。而且警察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她还有时间能够联络组织将自己救出去，想到这里，特其拉放松了不少。
她故意拖延时间“这个我不太……”
舟崎遥斗抓着她的手松开了。
特其拉惊得不断扑腾，被舟崎遥斗扯着头发悬在空中，骂道“你疯了！”
“我没耐心。”舟崎遥斗淡淡地说，“你手上有枪，医院里还有你的其他杀手，我就算把你从这里扔下去，运作一下也能属于正当防卫。”
“……22点，”特其拉听见警察的声音，咬着牙喊道，“22点！阿拉克说只有这个整点没有死过人了！”
她在喊出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可是已经晚了——她的身体再次被舟崎遥斗往上一抛，他顺手收走了特其拉手中的枪。特其拉刚重重摔在空调外机上，就见舟崎遥斗猛地跳回了来时的管道上，任凭身体沿着管道不断下坠，手指留下道道血痕——然后他在大约三楼的高度上，双腿猛地用力一蹬，整个人扑向了同高度的那棵大树！
身体的重力使他在抓住树枝的瞬间，树枝便咔嚓一声断了。可是舟崎遥斗一点也不慌，再抓住了一根树枝，及时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身体面向，双腿踩在树身上用力一跃——又跳进了三楼某个房间开着的窗户里！
匆匆跑到五楼来的警察扑了个空。
惯性让舟崎遥斗跳进三楼房间后跟刹不住车似的往前平移了一下，但他很快地就稳住，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后便重新戴上手套。他随手扯过几个塑料袋，草草将枪包进袋子里算是掩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离开了医院大楼。
他听着不断鸣叫的警笛，眉眼淡淡，打开手机，给江户川柯南回了第一封邮件。
——「给伤者注射毒品的护士已经被逮捕，给副市长规定的死亡时间为2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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