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缪在石桥那边的云南过桥米线店打包了一份麻辣米线，三个虎皮鸡爪，跨着慢悠悠的步子往家里走，路过老柳树的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发现门上的正在营业拍子没在。
郁老板是出去了吗？
王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
刚到家门口，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喂，妈妈。”
秋期女士在电话那头严肃的问：“你今天没去实验室。”
不是疑问也不是问句，而是笃定的语气。
王缪敛起眼，“今天不太舒服，就请了一个假。”
“我就知道缪缪不会随意请假，你表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这两天换季容易感冒发烧又是疫情不稳定的时候，你注意点，出门记得戴口罩，回来记得消毒。妈妈不在你的身边要照顾好自己，少吃垃圾食品，尽量买菜做饭知道吗？”
王缪一边用耳朵与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摸出钥匙打开门，嘴里嗯了一声，在唠叨里，拿起放在门口的消毒酒精喷了喷。
他挂掉电话，将手里的袋子往身后放了放。
从楼梯上到阁楼里，捞出竖在沙发旁的折叠小桌子摊开，将午饭一一摆好，偷偷的从沙发侧拥挤角落里的白色小冰箱里中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
冰凉的瓶体，凝化的水珠。
蓦地，王缪脑海里掠过的那一双清冷勾人的桃花眼。
郁老板的手跟这瓶水一样冰。
拧开矿泉水，王缪畅饮了一口，感受被凉气沁透的五脏六腑，以及过于刺激导致的一瞬间的头疼。
爽。
王缪满脑子就剩下这一个字。
他的阁楼虽小，但有他想要的一切。
王缪抬着头，透过小窗户望着飞过的麻雀，云朵散去，阳光下猝不及防的出现，一道道光影撒了下来。
不适的闭了一下眼睛，王缪才继续扒饭。
今天是阴天，天空灰蒙蒙一片。
王缪抿了一下嘴，从衣柜里掏出灰色的对襟卫衣套在白t恤外头，拎起深蓝色的直筒裤穿上，换好鞋戴上口罩就背着包出门。
路过老柳树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停下脚步。
在过去一年里，他不论什么时候经过都会看见正在营业的牌子。
从昨天到现在居然一直没有开门。
怪不得郁老板安排在今天下午两点半以后，看来是真的有事没办法给他纹。
昨天那杯茶应该喝的，从浓郁的檀香里，他闻到了茉莉花的香气。
可那个时候对于郁老板的工作方式有质疑就没敢喝。
王缪坐在地铁上混乱的想着，不过以郁老板在独家小院里开了一家纹身店这件事，也算是一个特殊的了吧？
一般人都不会选择猫耳巷开，因为没什么客源。
郁老板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王缪在脑子里反复播放昨天的一切。
小院修葺的干净整洁，除了葡萄藤之外还有在这个季节只剩下绿叶的蔷薇花攀满了一面墙，在左侧的房檐下有一小排多肉，还有什么呢？
玻璃。
除了大门以外，其他的门都是半木半玻璃，挂着纯白的细纱帘子。
其他的细节好像没有了。
王缪顺着地铁出口拥挤的人群里走出来，略微遗憾的叹口气，今天下午要好好的看一看。他的生活圈子很小，纹身可能是最荒唐大胆的事儿了，轻易就占据他的心神，甚至包括郁老板都被纹身这个事儿带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风吹过，一片梧桐树的枯黄落叶飘飘荡荡的砸到他的肩上。
王缪侧头看了一眼，在看向前方的时，对上了一位不不速之客的目光。
来来往往都是学生的校门口。
季辽一如既往规整的西装，轻倚在车身上，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来了多久，眉心有一丝不耐，瞧向王缪的那一霎才褪去。
王缪停下脚步，停驻在原地。
季辽见王缪不再往前走，就快速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眸子毫无波动的青年跟前，一向运筹帷幄的他蓦地卡壳。
“有事？”王缪问。
“你把我拉黑了。”季辽觉得嗓子干哑，说出的话都涩的不行。
王缪微微歪了一下头，眼神里泛起疑惑，“分手了我拉黑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那天是个意外，缪缪，我是被人算计了。”季辽蹙眉解释。
“……”
王缪没说话，柔亮的眸子一片暗寂。
“哦，没事我先去实验室了。”
他刚走了一步，就被季辽拉住手腕，男人迫切的声音在耳畔炸开，“缪缪，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都不相信我吗？”
王缪扫了一圈四周投向他们的好奇视线，挣开手，眼睛弯起来，很轻的笑了一下：“学长，我是什么傻子吗？让你糊弄着玩？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是没爽呢还是对方技术不好？我们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没有情人的福气也能做个普通校友，没必要你懂吗？”
他的眼神透彻，一丝特殊的情绪都没有。
季辽哑言，许久，才说：“你喜欢过我吗？”
王缪没坑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季辽，越过他往校园里走。
从来喜欢或不喜欢，都不是一个人委屈另外一个人的根基，更不是粉饰私心的装饰。
更何况，他也不是个傻子啊。
做了一个测量，王缪透过茶水间的窗户往外看，校园里秋风瑟瑟的卷起落叶又铺洒到地面上，远远的望去像是落日大道。王缪看了一会儿，从茶水间里出来，捧着咖啡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改成望着不远处的一大片池塘，那一片片青绿色的的涟漪在水波里扬起又散去。
隋安顶着一脸倦容，打了个哈欠，站在他的身边。
“我听说季辽今天早上在校门口堵你了。”
王缪用气音嗯了一下，垂下了眼睫，盯着加了糖奶泛着浅棕色的咖啡，一层薄薄的奶色铺在上面。
“还好吧？”隋安笑了笑。
“嗯，我没事。”王缪微微侧头，对着隋安笑了笑，像一只乖顺的小动物。
隋安点了头，摇摇手机表示有约会要溜了。
王缪点了一下头，目送他离开。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王缪拉开休息室的收纳柜7号门，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惊讶的发现郁老板给他发了微信。
王缪滑开屏幕，点开消息。
郁老板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画纸上，黑色的大海交叠，中间部位加深几条线，剩余的做了雾状，尾巴上卷起黑白灰色的浪花，在浪花的边缘有几缕金橘色的火苗子成为点睛之笔，很细微的锁住浪花的周围，就像是一望无际的黑海里燃气的星火。
给他的感觉是仿佛一点火花就能燎海一般。
王缪心颤了一下。
-很漂亮。
那边秒回。
-喜欢？
-喜欢。
-这个有名字吗？
郁老板连发了两句。
-有，无尽黑海。
-很适合你。
王缪抿了抿嘴，手指飞快的大字。
-这个是不是要加设计费？多少钱？
-不用，免费。
-好，谢谢郁老板。
王缪合上手机，盯着郁老板的头像，与他简简单单一个落日照不一样。
大概是缠绕着小兔子的粉红色蔷薇花？不得不说，在一片漆黑的背景里诡异的有些熠熠生辉。
郁老板的微信名很简单——yu。
郁老板的审美观念以及标准很小众独特。
在笔记上记下第三十四次计量结果，王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量管做了一个小小的检验确保结果没出错。
时针停在一点半的那一刻。
王缪处理好了一切，简单的与相熟的同门师姐打了一声招呼就换好衣服离开。
天空飘起毛毛细雨，他拿起帽子扣在头上，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打了一辆出租车，报了猫耳巷以后，就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有个报告明天要交，三个英文文献还没看完。
王缪在心里叹息，学习人永无止境。
回到家，他随便煮了一个鸡蛋面，就去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做好清洁，吹好头发，换了一件黑色深v字型领口的t恤。
这还是隋安送的，说他平时穿衣服寡淡无味像一杯白开水。
王缪扫了一眼客厅天花板的四个角，又看向家里的小机器人，仔细拉好黑色外套的拉链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到「无尽」门口的时间正好卡在两点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敲了三下门，王缪推开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的门，浓郁的檀香夹在迎面而来的秋风里顺进鼻尖呼吸里。
郁老板拿着浇水壶在对着他右侧墙角的月季浇水，微微偏着头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浇完最后一盆。
“请进。”
王缪小心的关上门，跟着郁老板的脚步，看他把浇水壶放在右侧的房间进门小塌桌子上里。这间屋子应该是一件工作室，一张巨大的金丝楠木桌子摆在中心位置，上面摆放着照明灯、颜料、画笔以及几沓子画册与一个ipad支在一堆画纸里，两三把椅子随意放着桌子旁。
他发现椅子腿上雕刻着几缕攀爬的藤蔓，像是蔷薇。
四周的墙上贴着不少转印的图纸，将中国风、欧美风、日本风、图腾类、3d类、独创设计分割的清清楚楚，一眼就能瞧出来。
王缪划过那些图，觉得郁老板的风格很明显在其中。
“进来看。”郁篱看了一下站在门口不进来，眼神却飘来飘去的青年。
王缪对上郁老板没什么波动的眼神，莫名的觉得脸一臊，乖乖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郁老板修长的手指操作做转印图纸的过程。
王缪打量完了整个空间，就悄悄的看郁老板。
房间明亮的光下，认真沉浸在工作的郁老板更增添了几分高不可攀距离感，就像是攀在外面满墙上的蔷薇花藤一般，过了盛夏就蛰伏起来，等待着来年的花开。
今天的郁老板依旧单薄，如旧是一件黑色的高冷毛衣，与昨天有一点不同，更加宽大了。
那一头乌发竖起了一个马尾，却一点也不突兀，不显阴柔，只有利索的恰到好处。
王缪心道，郁老板赏心悦目的都想找个沙发躺下看。
郁篱掀起眼皮，潋滟的桃花眼凝视着坐在对面的青年。
从一开始的头偷看到现在的正大光明的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问。
“……”
“抱起，走神了。”
王缪猛地反应过来，臊红了脸，立马垂下眼不敢再看。
郁篱没在说话，转印好了图后，就站起身，看了一眼立马竖起眼睛看他的王缪，淡淡出声：“跟我过来。”
“哦好。”王缪亦步亦趋的跟在郁老板的身后。
像极了一只小尾巴。
他跟着郁老板走进工作室对着的那一件房子里，一个消毒柜摆在其中，一张黑皮质的高躺床，银色的小推车摆在旁边，古铜色的椅子上雕刻着藤蔓缠绕的花形图案。
这个房间的墙壁上里贴满了郁老板的个人图纸，王缪深深地看了一眼图纸的下方。
那里是两个跟画柳枝似的yu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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