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反转
于谙正气定神闲地持着一柄刻刀，制作着“欠”她的物件。
闻言倏地愣了一瞬。
旋即薄唇轻唇，正要如实作答，却忽然忆起她今日在未央殿前，那抹莫名的神伤。
心中立刻闪过一丝了然，从而勾了勾唇。
于谙放下手中工作，不由倾身凑近了些，对着她的小脸，莞尔道：“你觉得呢？”
“……”
即便是相处已久，可再度这般近距离的，对上这双迷离的眼眸，周未还是久久不能适应。
心跳诡异的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侧开了视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面色立时染上一抹羞赧。
可仔细想想，关心自家师父的感情状况，这似乎也合乎情理。
更何况她此刻，是以“男子”之身问的话，那就更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思及此，方才地尴尬便一扫而空。
周未清了清嗓子，合理的分析道：“怀王殿下好像说过，你有一位心仪的女子。”
“今日又见许姑娘对你那般维护，想来……她不会就是，你心仪之人吧？”
于谙不知她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
以至于前后出口的语气，参差如此之大。
前者他尚且可以归结于，这是一个在为自己吃闷醋的姑娘。可后者，却似乎仅仅只剩下八卦？
他轻嗤了一声，颇有些被气笑了的意味，搪塞道：“他的话你也信。”
“嗯？”
周未重新对上他的视线，立刻对这句话心领神会。
于良年的话不可信？
那他便是没有心仪的姑娘了？
不知为何，反应过来后的第一瞬间，她内心的真实反映，竟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周未面上染上一抹喜色，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追问道：“那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总不能无缘无故的，人家就为你挺身而出吧。”
于谙转了转眸。
因着她的兴奋时过分靠近的距离，而无动声色地重新回正了身子，莞尔道：“这重要吗？”
“重要！”
周未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关心自家师父的感情状况，很重要！
于谙失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在她的痛呼声中，如愿以偿的告知道：“没什么关系，家父友人的女儿罢了。”
“真的？”
周未揉着脑袋，尤不可信道：“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你侬我侬的关系？许小姐看起来还不错呢。”
“……”
于谙敛了敛眸，对她的说辞颇感无奈。
可旋即，他便想起了什么似的，恢复了那副淡漠面容，意味不明道：“你和师祤又是什么关系？”
“我竟不知，你还有个做尚书的兄长。”
“咳、咳——”周未当即呛咳出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话题会被拉扯到这么一件，她有意隐瞒的事情上。
方才追问的气势，立时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周未慌乱摆手，否认道：“不是，认识、认识罢了……”
她一心虚就容易眼珠乱转，混乱中瞥见自己带来的设计图，当即就指着图纸，转移话题道：“噢，对了。”
“这是沈太傅，邀我为长公主殿下设计的头面，你看看怎么样？”
说着便自顾自的，把图纸在他面前展开。
其实这幅图纸，她早前就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先前因为心里有事，灵感滞涩，才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可现下心境放平，便觉着原本的设计，就已经十分贴合长公主的气质了。
的确没有什么修改的必要。
于谙呵了一声，状似没看出她的刻意。
指尖轻点着桌案，驳斥道：“我几时又答应要给你做东西了？”
“……”
周未一噎。
虽然当她完成设计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请他制作，这似乎已经无形间成了她的惯性。
但的确，她还未对他提及过这件事。
然而此时的她，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乃至财力，再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觉得这是能用钱解决的事了。
不得已，她只好打起了感情牌。
周未主动靠近了些，扑闪着那双溢彩的澄澈杏眸，声线软糯：“师父，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
于谙迎着她无知无畏的目光，指尖流畅的动作却是一顿。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哀求的语气，近乎是在……撒娇。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上脑。
良久，于谙喉头轻滚，声线覆上了一层黯哑，闷声应道：“……嗯。”
周未大喜过望，重新坐正后，把图纸往前推了推：“过几日沈太傅应该就会来取。你看看，大约多久能做好？”
于谙这才收回视线，顺势看去。
画面中是一副以银白色为底调的冠饰。
较为出彩的是，摒弃了传统左右对称的样式，而单独在一侧，支出了一面雀尾似的玉面小扇。又有薄质碎金和琳琅翡翠相坠其间，华美而不失韵调。
周未的理念是，长公主既然喜好奇巧之物，又见惯了奢华无虞的珠宝黄金。
那么就投其所好，将视觉焦点聚集在一侧，从而打破既定的规则，又以金质与翠绿作为撞色，别致的同时，又能不落俗套。
于谙眼帘低垂，观摩着这样一幅作品，心中又多了几分意外。
他将图纸手下，估摸着自己今日的空闲时间，这才回复道：“三日。”
……
周未将设计图交付，便步履轻快地回了西二巷。
彼时金乌西沉，巷间的摊贩们都接连收了摊。
反倒是些下了学的孩童，纷纷趁着饭点之前，溜出门来大肆玩耍。
周未的铺子门前，正有一顿孩子凑在一起，欢快地斗着蛐蛐。
而不远处，一位五六岁大的男孩孤零零的站着，委屈地抹着脸，哭的伤心。
周未步子一顿，凑近道：“小朋友，这是怎么了？”
男孩见有人询问，不由哭得更大声了，他哽咽了半晌，才指着前头的几个孩子，吞吞吐吐道：“他们、他们把我的蛐蛐抢走了……”
那头的孩子闻声转了过来，其中一个领头的，见他告状，毫不为意地摆了摆头，嘲讽道：“略略略——”
说着便站起身，招呼着身边的小伙伴：“我们走。”
男孩见状，便知道自己的蛐蛐是要不回来了，登时就跌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围偶尔有人驻足，指指点点的看着这侧。
画面俨然是周未将人欺负至此。
“……”
她从没有过哄小孩的经验，不由慌了手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她忽的灵光一闪，对男孩道：“你等等。”
说着便快步进了铺子，翻箱倒柜在于谙日前完工的作品中，挑出了一只铁皮青蛙。
然后献宝似的带着它出来，在男孩面前演示。
她蹲下身，轻轻拧动一侧的发条，而后把青蛙放在地面，原本的死物便神奇的无风自动，一蹦一跳的向前跃动。
男孩惊奇的看着，乃至于忘记了苦恼。
他爬起身来，跟着青蛙的步子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等到时效过去，青蛙止步不前后，又一脸惊喜的扭过头来，心动的看着周未。
周未笑了笑，慷慨道：“送给你。”
男孩咯咯笑着，捡起了地上的铁皮青蛙，学着周未方才地动作，转了转发条后把青蛙放回地面。
男孩看着它果然继续向前跳动，激动地拍着手道：“谢谢哥哥！”
一阵微风吹来，裹着家常的饭菜香味。
周未看着稚童简单的快乐，笑说道：“快回家吧。”
……
稀松寻常的日子，总是平淡而容易满足。
转眼就到了第三日。
周未睡了个充分的懒觉，磨蹭到午后，才到了柏杨巷。
铺子里熟悉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她定定看着盒子里的成品。
午后的日后倾洒而下，裹挟着一缕暖意，将首饰衬得光华四溢。
果然她的设计，还是要与他的手艺搭配，才最能放大光彩。
若是换了别的匠人，很难就这样从无修改，一次就能做到叫她认同。
她把满意用笑容雕刻在脸上。
于谙看着日光下，这样一幅恬静而生动的脸孔，情绪不由被感染了几分。
正当这时，铺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人弓着身，一脸讨好地凑上前来，把手中精心装饰的礼盒往桌上一放，讪笑道：“于世子，这、这是你元匠那日落下的参赛作品你。你忘了拿，这不，老夫便给你来了。”
于谙正享受着午后的恣意，忽然被人坏了心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对于杨启今日前来所谓何事，他自是心知肚明。
虽然这本也是他要铲除的人，但对于这种赶着来送死的行径，他还是应当要成全的。
于谙注视着案上的小盒，直截了当道：“既如此，尚书大人便可以走了。”
“……不、不不，世子殿下！”
杨启本来觊着有外人在，还十分拉不下脸面。
但此刻听他这逐客令下的坚决，当即便扑通一声膝盖点地，哀求道：“之前的事，是老夫糊涂！老夫不知好歹！”
他悲从中来，十分应景地磕着响头：“老夫、老夫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要是出事了，他们可怎么办啊！殿下大人有大量，求殿下开恩，不计前嫌救老夫一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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