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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防不胜防


福寿居之前是孙嬷嬷的居处,距离段景之住的地方十分之近。吕嬷嬷来了之后,就主动被让给了她居住。孙嬷嬷轻车熟路来到吕嬷嬷的房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中摆放着各色家具。卧房和厅堂之间用一扇描金翡翠西施浣纱紫檀镂空屏风隔开,隐约可见后面的红罗香帐。

        “孙嬷嬷。”吕嬷嬷起身迎接。

        孙嬷嬷笑的眉眼弯成一道线:“吕安人安。”

        吕嬷嬷扶起孙嬷嬷:“你这就折煞我了。”

        两人坐定,吕嬷嬷道:“我找嬷嬷来是有件要紧事。”

        孙嬷嬷端茶杯的手放了下来。

        “今天王妃脚滑摔了一跤,幸亏没伤着。我想着再挑几个懂规矩的,眼皮子灵的服侍王妃。你看怎么样啊?”

        孙嬷嬷心中几个回转,笑道:“还是安人考虑周到。”

        见到孙嬷嬷赞同,吕嬷嬷满意地点头:“我这里有两个人,一个会些功夫,一个是宫里出来的。至于别的人,我初来乍到,对王府的人事还不太熟悉,就只能劳烦嬷嬷了。”

        孙嬷嬷立刻知道吕嬷嬷的打算。祸水东引,既在林妩身上边安排了自己人,又让自己出头,得罪春莺和别的大宫女。她微笑道:“就是我一向眼拙不太会挑人,万一不合王妃心意,恐怕最后还是要安人掌掌眼。”

        吕嬷嬷道:“唉,之前内务都是嬷嬷你打理的,定能合乎王妃心意,又何必我掌眼。”

        孙嬷嬷也不再说什么,出了福寿居她便将赵兴家的和周安家的叫来。松鹤阁比起福寿居小了很多,装修的也很简陋,只交错摆放着几个瓷瓶,里面插着几株荷花和菖蒲。

        “你们去挑几个眼皮灵的,好看点的,手脚干净麻利的先送过来我看看。”孙嬷嬷吹了下茶面,舒展开来的茶叶上下浮动:“吕安人觉得那个春莺不妥帖,要送去给王妃使唤。”

        “不是奴才多嘴,那个春莺实在不像个样子。这才来多久就把蕊香赶了出去,再过几日只怕连安人您也不放在眼里了。”周安家的控诉。

        孙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记得蕊香好像是你的干女儿?”

        周安家的立刻谄笑:“她虽然是奴婢的干女儿,但最是机灵,手脚又干净,当初我也是瞧着她是个好的才送去伺候王妃。这王府内务有嬷嬷做主,哪里轮得到她一个陪嫁小丫鬟说话。”她暗搓搓觑了眼上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家的呢。”

        孙嬷嬷将茶杯放下,碰在桌子上发出闷声。

        周安家的立刻跪地:“奴婢多嘴。”

        “知道多嘴还不打。”孙嬷嬷笑的和煦。

        周安家的立刻自扇嘴巴:“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把我刚才说的话想办法传到斓曦宫里去,尤其是春莺。”孙嬷嬷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明明是三月春阳般的微笑却让人生寒。

        食材都准备好,正准备一展身手犒劳自己一个火锅的林妩还没动手,就被套上正装去前院领旨。听闻儿媳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克,太后高兴的赏赐了一堆东西。春莺将迷迷糊糊的林妩从被窝里拽出来,跪在硬邦邦的地上听懿旨。好不容易挨到宣旨的太监念完,林妩手刚离开地面,还没起来就听见一声同样尖细的嗓音。

        “圣旨到。”

        时机把握之精妙,衔接之无缝令人叹服。林妩半屈的膝盖还没舒展开就又跪了下去。当朝大圣万寿神武皇帝和段景之关系应该不错,赏赐的东西洋洋洒洒,一卷圣旨差点写不下。就在林妩跪的摇摇晃晃,下半身麻的失去知觉的时候,段景之才慢悠悠地出现了。依旧是那身白绸衣,乌发松松的束在脑后,绸衣上的花纹随着他的脚步在变得暗薄的阳光中折射出粼粼银光。

        宣旨的太监立刻不读了,对着段景之行礼:“王爷万安。”

        段景之扫了眼殿外一字排开的黄绸托盘和上面的各色奇珍异宝,淡淡道:“有劳安公公和李公公了,还请内堂用茶。”

        随着段景之的手势,两位公公都随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走了。丝滑的操作看的林妩目瞪口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她下半身都麻的不听使唤了,反观段景之连个腰都没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爷。”吕嬷嬷和孙嬷嬷行礼。孙嬷嬷仔细打量着段景之的脸色,心疼地抓着他的手道:“脸色怎么不好成这个样子。王爷你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说着就泪如珠下,看的林妩深为佩服。这么厉害的说哭就哭的本事不去演琼瑶剧真是浪费了。

        段景之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然后看向林妩:“王妃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林妩现在腰酸背痛,屁股也跟着抗议对它的虐待。她也是看明白了,这个段景之得的绝对是综合性表演狂热症,只要有人他就能演:“我没事。”

        “那就好。”段景之欣慰点头,然后转身就走。林妩突然感到一阵违和。

        “王爷。”吕嬷嬷拦住想要离开的段景之:“大后天就是端午了,老奴让人准备好了参加宴会的衣服,王爷要不要与王妃一起试一试?”

        段景之想都不想就拒绝:“嬷嬷你一向细心,我看就不用试了。”

        吕嬷嬷还要再说什么,段景之已经抬脚走了。鼓捣到一半的林妩也不客气,转身就走。

        两人一个往殿外走,一个朝殿里去,分道扬镳半点情意没有。孙嬷嬷扶着小丫鬟也走了。王府的人从宫里太监手中接过托盘,往库房送去。就在各回各家各找各花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个小太监端着一株十寸高的珊瑚宝树,也不知是宝树太重了,还是上面的闪光闪到了眼睛。他竟然一个没端稳,宝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断裂声。一小块断裂的珊瑚滚到了前面走着的人脚下。那人被身后的动静吸引,脚下一个不注意,手中的玉如意直接飞了出去。

        听见巨响的林妩回头就看见一柄玉如意破空挟风朝她脑袋砸来。

        “wc!”

        千钧一发之刻,寒假工锻炼出来的反应力让林妩想都没想直接一个躬身。玉如意擦着头皮飞过。林妩甚至都能感受到划过时沉重的风。如意撞在柱子上四分五裂。

        逃过一劫的林妩直起身一口气还没舒出来,脑后就是一疼,继而一凉。一块如意的残躯恶狠狠给了她后脑勺一下。她手往后一摸,发髻上黏糊糊的,手掌一片猩红,眼前无数黑白块来回乱跳。

        “我要回家!!!”在晕过去之前,林妩脑中的画面定格在前世那口还没来得及使用的鸳鸯锅。

        再次看见熟悉的脸和似曾相识的场景,林妩内心半点波澜都没有。脑后钝钝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不远处段景之那张俊脸,林妩五味杂陈。上辈子二十九年的霉运加起来也没达到恐怖如斯的境界,而且段景之不在的时候一切正常,只要他一出现她就总要见点红。控制变量法,再加上累累前科,问题出在谁身上一目了然。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怎么荒谬都是真相。

        “你感觉怎么样?”段景之问。

        “不怎么样。”林妩木然地和段景之对视。彼此都清晰的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林妩发现段景之的眼珠很黑,像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中的曜石,虽然光华璀璨,但是古井太过深邃幽深,只能在井面上看到偶尔闪光。他不发神经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气质出众,贵气逼人。

        “你若是想家了,等过几日可以回去一趟。”段景之替林妩掖被子,冰凉的之尖划过她温热的肌肤,带起一片颤栗。

        女子出嫁三日归宁本为惯例。但因为新婚之夜的混乱竟没有人想起这一茬。

        孙嬷嬷立刻自责道:“新妇出嫁三日要归宁的,这么一件大事奴婢们竟然疏忽了。”

        “我不想回去。”林妩瞪着段景之。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不是她的家。况且林家就是庙小妖风大的真实写照。屁大点地方加上丫鬟一共才十几个人,派系分的比人还多,要是在现代光微信群都得建二三十个。原主都对那个家没啥感情,宁愿嫁给段景之这个克妻达人也要跑,林妩就更不想沾惹那群人了。

        “你真的不想回去吗?”段景之语气温柔,眼神威胁。

        林妩冲着他翻白眼。段景之一挑眉,来了兴趣。

        “王妃想不想吃些什么?”吕嬷嬷试探问道。

        正忙着试图用眼神杀死段景之的林妩没理她。吕嬷嬷迟疑地看向王太医。王太医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嘴张张合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你想要什么?”段景之问。

        想要永远不再看见你这个倒霉催的神经病。林妩想揪住段景之的脖子冲他呐喊,但是也只能想想。林妩心中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问:“你吃饭没有?”

        话题转的太快,段景之都沉默了。

        “王妃对王爷真是关怀。”孙嬷嬷道:“老奴都跟王爷说过多少次了,希望王爷能以自身为重。这几日王爷斋戒,不要说王妃了,老奴也担忧的食不下咽。”

        “还望王爷能听王妃的劝告。”吕嬷嬷也正色道:“王妃深明大义,非常人可及,王爷又何必固执己见。”

        一点也不想深明大义的林妩表示她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没别的意思。

        段景之眼神闪烁一下,升起兴趣:“既然王妃关怀,我就在这里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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