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一世 3

　　

　　第十六章第一世（3）

　　从此以后，尧诺越发努力的读书，作画卖画的时间就少了，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尧诺看我越来越瘦，便把自己的饭又分了一半给我。

　　这个家里只剩下我和尧诺两个人了，我十分享受这样的二人世界，不，是一人一狗的世界。晚上我也不再睡自己的狗窝了，尧诺还在灯下读书的时候我就早早地把自己的爪子弄弄干净，爬上床帮他暖被窝。

　　那个女人不在了，这个位置就是我的了。

　　尧诺见我在这里睡的安稳，也不赶我，还主动挪了挪地方给我。

　　有天，夜色清明，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尤其迷人，我便偷偷在他嘴边亲了一口，又在他脸上舔了一舔，羞涩地钻在他怀里睡了。

　　第二天一早，尧诺在他嘴上发现几根狗毛，十分怜爱地看了看我，“连睡觉都不安稳呢。”我继续假装睡着，脸都红到耳根子后面了，不过他应该看不到。

　　今天尧诺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只煮了仅剩的半个地瓜给了我。我十分心疼他，便跑出去给他找吃的东西。

　　来到一个包子铺，热乎乎的包子，看着就很美味，我咽了咽口水，趁掌柜转身的时候，叼起一个肉包子就跑，这包子烫的我嘴疼，但我还是舍不得松口。

　　那掌柜发现包子被一只狗叼了走，赶紧追了过来，我拼命往前跑，掌柜追不上我，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砸向我，我的后右腿被石头伤到了，有鲜血流了出来，我不能停下来，只得拖着受伤的腿继续往前跑，地上留下点点血迹，因此我也不敢朝着尧诺家跑，怕那掌柜循着血迹找到尧诺。

　　直到最后血不流了，背后也没有人追了，我才敢跑回家，幸好我是黑色的，鲜血染在黑毛上看不大出来，不过爪子上那一圈白毛上的血迹却看的明显。我怕尧诺担心，想着尽快把这血迹掩饰掉，同时还要警惕黑子不要来和我抢肉包子。

　　恰好隔壁家在修葺房屋，门口有一桶红色染料，我把包子藏在门口，跑到溢出的染料上滚了一滚，这样看起来我只是贪玩染了满身红色染料，才没有受什么伤。

　　我叼起藏好的包子，跑回家里。包子早就凉了，上面还沾了些泥土，我便用爪子拍了拍想把泥土拍掉，哪知越拍越脏。我只好先把爪子在水盆里洗了下，小心地剥掉包子皮，放在一个小盘子里，嘴里含着盘子来到尧诺脚边，尧诺看到我，摸了摸我的头，拿起盘子里的包子，掰开来，大的一半放回了盘子，让我吃，我不肯吃，我舍不得吃。

　　尧诺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吃吧翠姑，我们说好的有福同享。”

　　我还是没动，尧诺便把剩下的包子放在一个小凳子上，说等我饿了自己去吃。

　　尧诺见我满身染料，要帮我洗澡，我不肯，伤口碰到水会更疼，就这样一连大半个月，每次尧诺要我洗澡我就逃出去，晚上也不肯挤他的被窝。直到伤口结了疤，疤痕不大明显了，我才肯让尧诺帮我洗澡。

　　我十分怀念他的被窝，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把爪子搭在他肩上，好久没这样抱着他了。

　　那半个包子直到发霉了我也没吃，尧诺也没吃。我们都想着让给彼此。能和他这样惺惺相惜，其实挺好。有时候看到他落魄至此的样子，不禁埋怨起天君来，这罚的也忒狠了。

　　也时常想起从前尧诺还是东海大皇子的时候，那神采奕奕气宇轩昂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尧诺他父母早年去世以后，家族里的亲戚也很少来往了，谁愿意攀这门穷亲戚呢，有次实在是饿的没办法了，尧诺带着我去他舅舅家借米，最后被他舅妈骂了出来。只像喂狗一样扔出几个剩馒头，就算是这样，我和尧诺也已经很感激了。数了下一共七个馒头够吃好几天的了。

　　为了节省口粮让尧诺的日子更好过一些，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食草动物，我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只吃草的狗。

　　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不懂，以为只要是青草就可以吃，没想到这也是分领地的，一个不小心误入一群羊的领地里，还没啃上几口，就被那群羊包围了，那些公羊用羊角顶我，把我顶来顶去，疼得要命。

　　我一个人，不，我一只狗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能乖乖地任它们打完了玩够了，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换一个地方去吃草。

　　还有一次是误食了一种毒蘑菇，肚子疼了三天三夜，却不敢在尧诺面前多哼一声。

　　终于有一天尧诺一举中了状元，我就晓得即使他这辈子是个凡人，那也是个不平凡的凡人。发榜以来，我也变成了状元家的狗，身份地位一下子上去了，附近的小猫小狗见到我都是恭恭敬敬的让我先走，。

　　从前它们总是欺负我的，我算是明白什么叫打狗也要看主人了，就连黑子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从前我在它眼里是母狗一条，现在我在它眼里是仙狗一只。

　　一些不大走动的亲戚也踏破了家门，我曾见过他娘子在门口徘徊，始终还是没有进来。

　　不几日便要去京城受封了，尧诺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了，买了些干粮和骨头，便带着我上路了。我的尧诺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由此看来，天君他还算有点良心。

　　路过一座小山岗的时候，不想遇到一群打劫的山贼，他们必也是饿坏了，见我和尧诺这样的穷人居然也要劫。

　　为首的一个大胡子劫匪抢走了我们微薄的盘缠和不多的干粮，见尧诺手里还有个包裹，又要来抢，尧诺不肯松手，那人便对他一顿拳打脚踢。我也急了，开始咬那劫匪的腿，他伸腿一甩，把我甩地老远，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下。

　　尧诺冲我喊，“颜颜，快跑！”

　　当时我就愣住了，他唤我，颜颜。难道他记得我？！

　　如今他在坏人手里，我哪能自己先跑掉，就算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劫匪那一甩，甩的我小腿发麻，只能一瘸一拐地小跑过去，劫匪见尧诺死死不肯松手，也失去了耐心，捅了尧诺一刀，他慢慢在我眼前倒下了，一群人终于抢到那个包裹，以为他拼命护着的会是什么金银珠宝，打开一看却只是几根骨头，这一世的他是为我而死。

　　劫匪看到出了人命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便散了去。

　　我终于跑到尧诺身边来，他只剩下一丝气息，仿佛留着那口气就是为了向我告别。我发出呜呜的哀嚎声。尧诺用尽全力摸了摸我的头，“对不起，刚才一急，把你的名字叫错了。”

　　我想说，没错，我是你的颜颜啊。但我发不出声音，甚至连汪汪汪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有阵阵哀嚎声，尧诺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跟着我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拖着尧诺渐渐冰冷的尸体，到一处小树林后面，这里有小溪流水，有鸟语花香，尧诺他应该会喜欢这里。

　　我拼命挖着地上的泥土，爪子早就磨出了血，却丝毫不感到疼痛，我的内心早就被悲痛填满。不时有乌鸦飞来想要啄食尧诺的尸体，我把它们都赶走了，是应该很庆幸没有老虎狮子过来吗？

　　我挖了一天一夜才挖了一个放得下一个人和一只狗的坑。又在一旁的小桥边捡了块旧木板，用爪子刻了四个字：永世永生。直到看到对面走来一对恋人，我跳进坑里，躺在尧诺身边，闭上了眼睛，装作没有呼吸的样子。

　　那对恋人看到这副情景，大概也是明白了些什么，把我和尧诺埋了起来，泥土慢慢覆盖全身，在即将窒息的这段时间里，我握了握尧诺的手，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墓碑上有四个字：永世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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