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一世 1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尧诺怀里，我唤他尧诺，我说我是你的颜颜啊，对不起啊，是我错怪了你。哪知一张口只能发出“汪汪汪”的声音。

　　背后一个人说道，“这只小狗刚出生三天，两文钱卖给你了，要不是它全身乌黑，样子不讨喜又贪吃，哪能这么便宜。”尧诺掏出两文钱给了那人。

　　这一世的尧诺一幅书生模样，衣着虽朴素却也干净大方。我看了看自己，这一世是以一只狗的身份陪伴他。但我哪里有全身乌黑，分明爪子上有一圈白毛。尧诺小心翼翼地捧着我，他掌心很温暖。他摸了摸我的头，十分亲昵。

　　狗就狗吧，能得他宠爱就好。

　　尧诺把我带回了他的家，两间破瓦房，呼呼地漏着风，仅有的几件家具也破旧的很了。

　　内屋走出来一个女人，见到我就骂，“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买这么个畜生回来，怎么养？！”这个女人样貌平平身段平平，张牙舞爪的一幅很不友善的样子，一口一个畜生地叫我，我很不喜欢她。

　　尧诺也不大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它不是什么畜生，它有名字，它叫翠姑。”

　　我差点晕了过去，这名字起的也太，太随意了些。

　　尧诺蹲下身来问我，“你喜欢这个名字吗？翠姑即是脆骨，你们狗狗爱吃，你是只母狗，所以叫翠姑。”

　　我想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叫夕颜，一张口却也只是“汪汪汪”。我的声音已经给了西王母，从此我能发出的也只是汪汪汪。

　　尧诺见我叫了三声，“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以后你就叫翠姑了，我叫司徒铭，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

　　原来他这一世叫司徒铭，他的名字都很好听。

　　终于到了吃饭时间，我已经饿了大半天了，那个女人却不肯给我做饭，只做了她和尧诺的米粥，桌上也只有半碗咸菜。

　　尧诺帮我留了点粥饭，拌了拌吃剩的咸菜端到我面前，“来，翠姑，吃吧。”

　　我看了看眼前这喂狗的食物，根本就没法下咽，肚子又实在饿地咕咕响，便闭上眼睛闷头吃起来，没想到这饭菜味道还很美，作为一只狗我的味觉也变地和一只狗一样了，只是吃饭不能用手，吃的满嘴都是。

　　尧诺拿来一块布帮我擦了擦，“跟着我这样的主人真是委屈你了，他日我考取功名，定会带你过上好日子。”

　　我汪汪汪了几声，意思是只要能和你一起什么样的日子都没有关系，但尧诺哪里听得懂我的话呢。

　　白天我就跟着尧诺在集市上卖画，尧诺的画，同他做东海皇子时画的一样好，只是这一世的他因不是什么名家，所以很难卖得出去，这一代的人家都不富裕，谁愿意把吃饭钱拿来买一幅自己都不是很懂的画呢？

　　尧诺因此常怀疑自己的能力，我总是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地安慰他，他就蹲下来把我抱在怀里，仿佛听懂了我的安慰。

　　尧诺不卖画的时候就在家里看书，虽然他连考了七八年还是没有任何功名，但依然坚持着。他看书的时候我就安静地呆在一旁，他看的累了就会来玩玩我，我也很享受他摸着我的头帮我梳理毛发。

　　尧诺他爹娘死得早，家里也是穷的叮当响，有姑娘肯嫁给他就算是不错的了，他的娘子凶是凶了点，倒是一直支持他念书考取功名的，她白天就在财主黄老爷家洗洗衣服赚些工钱，只是脾气越来越不好，果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一般的狗尿尿都是在路边，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才肯。我还经常采些花来戴在自己耳朵后面，屁颠屁颠地跑到湖边照镜子，有时候还会傻笑，尧诺总会说，“翠姑你要是个人一定是个美人。”这时我就会非常羞涩地把脸藏在他怀里。

　　虽然他这一世叫司徒铭，但我还是习惯唤他尧诺，虽然我能发出来的也只是汪汪汪。

　　隔壁家的大狗叫黑子，一发情的时候就追在我屁股后面，可惜我这一世是没有法力的，我只能拼命逃，跑回家躲在尧诺身后，他会把黑子撵地远远的。

　　我本以为作为一只狗我是应该可以和狗交流的，哪知我根本听不懂黑子的话，我眼里它也只会汪汪汪。

　　一次我遇到几个狗贩子，他们丢了一块下了迷药的骨头给我。天天在尧诺家吃剩粥，这块骨头对我来说就是山珍海味了。但我知道我一旦吃了就再也见不到尧诺了，于是吞了吞口水，回头跑走了。

　　后面的人骂道，“跑了就跑了吧，贱狗一条，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瘦的皮包骨的，卖肉都卖不上价钱。”

　　我终日被人畜生畜生贱狗疯狗的叫着，却从来没有哭过反抗过，这一世只要能和他相依，就好。

　　一连半个月没有下雨了，地面开始有点干旱，我却高兴起来，终日倚在门口抬着头仰望天空，我知道很快就会有我的兄弟姐妹来降雨，这一带恰好是归西海管制。

　　尧诺见我终日瞅着天上，还调侃过我，“翠姑，莫非你是天女下凡，想念家乡了？”

　　我点了点头。

　　尧诺笑了笑，“有梦想总归是好的。”

　　我又汪汪汪了几声。

　　终于有一天天空下起了雨，我爬上屋顶，看到一条青龙在云丛上降雨，一旁站着慕吟。我汪汪汪地叫着“沫音、弟妹！”但他们根本听不到我的叫声。

　　那朵云慢慢向西飘去，越来越远，我跳下房顶，追了过去，拼命地跑拼命地叫，差点撞翻人家的水果摊，一旁的行人也被吓了一跳，嘴里骂着，“疯狗。”

　　我始终是没有追上沫音，却一头栽进一条小河里，差点被淹死，扑腾着小爪子，好不容易游上了岸，从前我生活在海底是多么自在，作为一个龙女若是被淹死了，到阎王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龙族的人。

　　天气很冷，我冻得瑟瑟发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尧诺见我这样一幅狼狈样，找了条干毛巾帮我擦了擦，又把我捂在怀里，但我还是生病了，一动不动的胃口也不好。

　　他娘子却不肯让他带我去看兽医，说家里连生活费都没有了哪有闲钱去给一只畜生看病。尧诺没理会她的话，抱着生病的我冲进雨中。

　　背后的女人叫道，“你眼里就只晓得翠姑，你去和这只畜生过一辈子去吧。”

　　尧诺把我带到兽医家里，但一听说我们没钱就不肯帮我医治，最后尧诺当场画了幅画给兽医，他才肯医我的病。

　　虚弱的我一直用意念支撑着自己，我不能死，我要陪尧诺走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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