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牡丹 一
乔思远来不及细想，凭着本能就往外跑，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冲到教室门外了。
保安大叔仍在后面紧追不舍：“别以为你穿了件校服就能骗过俺老孙的眼睛！还不赶紧给我停下来！”
这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一旦被逮住，就算他没做什么，保安大叔估计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还会把警察给叫来。这要是真闹大了，叫他面子往哪搁。
乔少爷定了定神，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加足马力继续往前跑。
出了教学区，再往后就是饭堂和学生宿舍区。乔思远是第一次来榕城中学，边跑边观察环境，瞥见旁边的灌木后藏着个小矮门，也没多想，一弯腰就从那钻了出去。
一墙之隔就是鼎鼎有名的小吃街。
宋星辰正捧着盒章鱼小丸子在树下纳凉，一低头，忽然瞧见某位小少爷从不远处的“狗洞”钻了出来。
“你钻狗洞干什么？”宋星辰被窜出来的人影惊了下，一颗章鱼小丸子险些呛在喉咙里。
乔少爷浓密的剑眉都快被震飞了，指着身后的矮门，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这……这是狗洞？”
“对啊，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宋星辰咽下口中的食物，点头回了句。
乔思远拍拍身上的草屑，清俊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确定？”
“反正榕城中学的论坛上是这么写的，你爱信不信。”
听她这么说，乔少爷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宋星辰挑挑眉，看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心情一直不好，看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劲来，此刻却莫名被小少爷给逗乐了。
说他傻气吧，脑子还挺好使；说他聪明吧，又总是在她面前出洋相。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耿直？
出生在那样的大富之家，还能养成这么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性子，也是挺神奇的。
*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那位保安大叔也跟着从“狗洞”里钻了出来。
乔思远心下一慌，漆黑眼珠转了转，当即将女孩拉过来挡在身前。
事后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慌个什么劲，明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被保安大叔追得如此狼狈。
他的本意是要躲开保安大叔，结果脑袋一时短路，竟把宋星辰扯到了跟前。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
乔少爷心虚地眨了眨眼，脑袋里闪过一瞬的空茫。
分不清究竟是当着她的面被逮住比较丢脸，还是手误将她拉过来当挡箭牌比较丢脸……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鼻尖处忽然飘来女孩身上特有的柑橘淡香。
原来是宋星辰身子没站稳，慌乱中手一撑，正好将他咚在树上。
少年高挺的鼻梁直戳戳对过来，宋星辰微微失神，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仿若杨柳新枝迎风招展。
这姿势……可真是见鬼了。
*
两人相距不到十公分，乔思远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女孩脸上细软的绒毛，唇瓣微抿，两抹柔红蔓延开，水光润泽，仿佛碰一碰就能浸染到人的心底。
乔思远咽了下嗓子，艰难地别开视线。
眼前人色如春晓之花，绮丽瑰艳，不动声色就能摇曳出满室芳华。他被吸引着不停往前，心里异样的炽热却在试图将他拉回，仿佛在警告他——
再靠近心脏就要爆炸了。
乔少爷不由垂下了眼。目光交错那一瞬，宋星辰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丝微妙。
她这个女生都没害羞，对面的小少爷倒先脸红了？
宋星辰看得莫名，这小少爷当初军训的时候脸皮不挺厚的吗？还唱什么夜空中最亮的星笑话她来着？怎么到这会儿就变成小媳妇羞羞答答的了？
女孩姿态霸气，少年眼神闪躲，路过的人看见，自动脑补了一出恶霸少女当众调戏良家少男的戏码。
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眼光，宋星辰回头一瞥，余光里正好瞧见匆匆而过的保安大叔。
大叔一脸横肉，挥着警卫棒气冲冲往前：“这熊孩子就是欠教训！”
宋星辰很快猜出这其中的弯绕，挑起眉戏谑道：“厉害啊，连保安大叔也来追你了。”
什么叫连保安大叔也来追他？！
乔少爷定了定神，悄悄将手上的准考证塞进包里。
贴在桌面的小方块不过巴掌大，被他攥在手心捏了一路，此时边缘已经微微有些卷曲。
就是为了这张破东西，他的一世英名差点就毁了。
可若是时光倒流，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潜到隔壁教室，偷偷将女孩的照片给扒下来。
至于原因么，乔少爷思考一瞬，最终归结为——
这是在向竞争对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回神后，乔思远小心抚平纸张的褶皱，这才抬起眼眸淡声解释：“这是个误会。”
宋星辰比他还高几公分，斜眼睨着他，摆出一脸我并不感兴趣的表情。
先前站得远没觉出有什么，这会离得近了，乔思远才发现，这位小仙女竟然比他还高。
成绩比他高，颜值比他高，连身形都比他高。这三高像座巨山压下来，险些让他喘不过气。
*
等乔思远走回集合地点，明德公学的人已经全部到齐，就差他一个了。
顾北淮看他和宋星辰一道走来，赶紧戳戳身边的望楠，不动声色地跟她对了下眼神。
顾北淮：这两人什么情况？
望楠：看他们手上捧着章鱼小丸子，估计是一块吃东西去了？
顾北淮：小少爷会吃章鱼小丸子这种东西？
望楠：那肯定是星辰给他买的。
顾北淮思考半秒，果断点头赞同她这个结论。
等乔思远走过来，顾北淮故意凑过去：“什么东西这么香，也让我尝尝呗。”
乔少爷挥手将他拍开：“想吃自己买去。”
顾北淮咽了下口水，转而看向宋星辰。
宋星辰将手里多出的两盒小丸子分别递给他和望楠：“赶紧拿着上车吧，你们的领队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回了。”
顾北淮笑眯眯朝她道谢。
上了校巴，望楠跟其他女生坐在前排，顾北淮摸摸鼻子，走到最后一排去找小少爷。
乔少爷盯着他手里的小丸子，伸手，勾了勾食指：“拿来。”
顾北淮将那盒小丸子护在胸前：“这是星辰给我的。”
“拿来。”乔思远又强调了一遍。
顾北淮咕哝着把小丸子交出去：“还没追到手呢，就护成这样，以后怕不是个妻奴！”
乔少爷淡瞥他一眼。
顾北淮不吭声了，安静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又凑过来问：“刚才星辰说她在小吃街捡了条哈士奇，那条傻二哈呢？”
乔少爷脸一沉。
你才哈士奇，你全家都是哈士奇。
顾北淮不明就里，还在那不依不饶：“说啊，那条哈士奇后来怎么样了？”
“撞南墙去了。”
乔思远丢下这么一句，拧过头看着窗外，一路上都没再说过话。
*
联赛完了之后，出于某个不能言说的原因，乔少爷一直处于低气压的状态。
熬了将近半个月，顾北淮实在受不了每天对着他那张冰山脸，于是悄悄给宋星辰打了个电话，问她到底把乔少爷怎么了。
宋星辰接到电话先是一愣，想了想，终于良心发现：“大概是那天考完试出来，我笑话他钻狗洞了？”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狗洞，而是仿古代园林的月洞门。只是建那道门的时候，工匠师傅不小心把尺寸给弄错了，后来校方又一直没管，那道门就这样留了下来。
因为门上面也没有牌匾，所以榕城中学的人就把它戏称为“狗洞”。
顾北淮压着头抽笑了几声，半晌，平复下来后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啦。”宋星辰回得理所当然。
顾北淮被噎住，顿了顿，眼神飘向屋里临近抓狂的小少爷，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个提议：“我们也好久没聚了，这周末叫上望楠一块出去玩吧。”
打着望楠的名堂果然好办事，电话那边的人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说起来望楠的身份其实有点特别。
和他们这些正招生不一样，望楠是学校从偏远小镇挖来的特招生，免学费包食宿，唯一的要求就是高考必须考上清华或北大。
望楠初三刚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爱搭理她。想想也很正常，别人每年交五万块学费，她一分钱都不用出。这样的差别待遇，对于那帮气性十足的少爷小姐来说，无疑是很难接受的。
宋星辰和她处境相似，因为年年拿奖学金，时常招来一些风言风语。两人倒是合眼缘，惺惺相惜，渐渐就成了好朋友。
顾北淮又打了个电话跟望楠对好说辞，然后便钻进屋里，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乔少爷。
“星辰说这周末请我们去看音乐剧。”
乔思远最近忙着搭模型，连着熬了几天夜，眼眶下一片青黑，脾气格外暴躁：“去什么去，她是请你们又不是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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