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乱
陆成佑屈指,小心碰上被娇唇青睐的地方,欲言又止。
“罢了,日后便知。”他淡淡一笑,转眼冷肃了面容,挑起轿门绸帘,正色道,“怎么了?”
“回殿下,一个乞儿无意撞上。”
轿外连声惊呼着“大人恕罪”,显然没有认出冲撞的是谁。
并非大事,陆成佑垂下帘子,淡声吩咐:“给他一些银子看伤,回府。”
侍卫遵命。
杜蝉君悄然外望,乞儿得了碎银,千恩万谢。车轿复而前行,她收回目光,不敢看陆成佑。短短的路程,轿中几次三番的难堪,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奇异的别扭,一直持续到回府。
管家在中门等候两位主子,到底是有妻有子的长者,一眼看出夫妻俩的古怪。
想问一嘴,孰料陆成佑将杜蝉君扶下车,便以公务事忙的借口,匆匆去了书房。
管家遥见他微乱的步伐,眼里闪过一抹担忧,殿下莫非又要去那地儿……
“杨叔?”
杜蝉君轻唤,管家赶紧笑呵呵道:“王妃,老奴这就将王府仆婢唤来。”
“我回屋更衣,容后与杨叔细说。”杜蝉君点头。
“是,老奴先去春英阁恭候。”
回到正院,绿云服侍她在暖池沐浴后,打紧便到了春英阁。
王府仆婢和护卫俱在。
杜蝉君看过了人,让他们自顾忙去,和管家在王府转了转,熟悉各院。
偌大王府,整日怕都走不完,未及一个时辰,她便累得在亭下休憩。
丫鬟奉上茶,捧来鲜果和点心,杜蝉君忆起昨日,成亲大礼却不见殿下的父母,她好奇地询问管家。后者笑笑,什么都没有说,岔开话题。
杜蝉君也就识趣地不再过问,只把这事记挂心里。
后又逛了小半院落,余下的,改日再看。
双双歇在廊间,杜蝉君见远处花丛繁密,有意一观,让管家不用随同。
管家领命,临出了廊道,顿然想起一事,忘了告诉王妃。
他风风火火回去,却已不见了女子身影。
……也罢,那院子偏,离此又远,王妃疲惫,想来不会过去,明日再说也不迟。他点了点头,去忙府里的杂事了。
且说杜蝉君,自和管家分开,便被明黄带着点点红的花丛吸引,慢步踏去。
这俨然是花匠用心打理的圃园,各花各美,一株株芳香淡雅。
她独赏花枝,逐渐心平气和,暖融融的春光落在她眼前,除了能看见雀跃在花瓣上蝴蝶薄透的翅羽,更见一撮白绒绒的毛,半掩半露的藏在花丛。
“咦,那是什么?”
她弯着腰,蹑手蹑脚过去,蝴蝶被脚步惊起,展翅离了花瓣,不经意地落在那处白毛上。杜蝉君惊得睁圆眼睛,竟见毛动了动,随即传出的,是声绵软的“喵呜”。
这里有猫?
杜蝉君大喜过望,果真见那雪白的一团开始跳着抓蝴蝶,短肥的腿扑腾,她看清了猫胖乎乎的圆脸。
模样似乎……丑萌丑萌的奇怪。
杜蝉君一声轻笑,那猫往远处跑,蹦跶着追蝴蝶。
虽然长相别致,但实在可爱,尤其与周身雪白截然不同的一对黑耳。她生出笑意,不由跟上去,丹唇微启,细声唤着“猫儿”。
一盏茶的功夫,不知到了哪儿,原是宽绰的路,陡然窄僻许多,眼前素净的院子,门口孤零零的枯枝大树,显得尤其冷清。
杜蝉君讶然抬眸,听到了拐杖杵地的声音,被落寞的庭院一衬,平生出诡异。
她心头起了一丝怯意,将在院门刨墙的猫儿抱进怀里,转身离开。
却是正好看见麻布素衣的少年,自院里轻步走出,他手持竹杖,双眼蒙布,不过九、十的年纪,嘴角竟压着不悲不喜的弧。
-
陆成佑大步跨进书房,坐在案前,随手翻了奏折。看不过两本,却放在一旁,以手撑额,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碰向被杜蝉君亲过的左脸。
这是他常会出现的情绪,心烦意燥,四肢拥起一股烈火,亟待发泄。
但往日他能轻而易举压下,面目从未展露过温和之外的失控,就算有,也只在无人之地。
可他明显感觉到,与杜蝉君同处轿中时,险些遏制不住。
明净的书房,皆因这股无名火变得难以久留,陆成佑默然静坐,良久,终是闹心,绷起唇角,拂袖而起。
肃亲王府后院的一颗古树旁,开了道暗门,便是王府的窟室。
陆成佑手拿火把,照亮了深如幽谷的密道。
很深,肉眼难以见底,每道阶台都有暗卫值守,层层严防。他径直下阶,走进最里面的暗牢。
牢中虽亮,却比阴暗更显诡奇,四周燃着火盆,四壁绘满阎罗像和诡形怪状的图腾。火光照去,森寒如经炼狱。
男男女女四十余人,并未关进如北镇抚司的铁牢里,反而衣着整齐。只因陆成佑曾下吩咐,每隔一日为其上药、清洗,如此往复。光鲜的衣物下,是数以千万的伤疤和屈辱。
他们被铁链拴在一个个铜柱上,看见陆成佑,半数面露惊恐,半数却已麻木,心如死水,连恐惧都荡然无存。
陆成佑如同往日,随手指了几人,便有暗卫将其松开桎梏。
五名男子没有迟疑,同时向陆成佑杀去,招招凶狠,置他死地,无比熟稔,想必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二。陆成佑原本便是来发泄火气,他们有杀他的狠劲,他自然也打的过瘾,眨眼间缠斗一处,拳脚飞踢,勃力厮杀,双方皆是不要命的样子,赤红双目,你死我活。
在这样肝胆俱颤的比斗下,却有一被捆角落的女子,冷漠地看着一切。
两炷香过后,五人已是极限,吐血倒地,由暗卫抬去对面治伤。
陆成佑接过布巾,拭去满头大汗。这里关押的尽是六年来,自摄政起,所有想杀他的人派来的,男女皆有,被陆成佑吊着一条命,死不能死,活更难活。如此一看,今早被扔去林崇后院的人,倒算他的慈悲。
陆成佑看向角落的女子,不紧不慢走去。
“回答本王一件事,今日许能饶了你。”
女子冷嗤。
陆成佑也不逼,指腹轻抹唇角的一道细伤,懒散地说:“这样吧,让你和阿青见一面。”
眼前人双目顿亮,狠狠咽了口水。
陆成佑就知道她的意思了,负手在身后,却没有立刻说。他略蹙了眉,面上有几分迷惑,亦可称为,忐忑。
“你……”他难得的开不了这个口,“可曾对谁动过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女子被禁锢在暗牢近一年,浑然不知摄政王已成亲,以为他有了倾慕之人,心头冷笑后,想起离世的情郎,盯着远处喃喃:“大抵会,肝肠寸断。”
陆成佑想也不想斥道:“胡说。”
不谈他现在对杜蝉君是什么心思,单看她美丽乖巧,如何也不会让他疼痛。
女子突然笑了,没有争论,只是说:“我要见阿青。”
陆成佑说一不二,招手唤来暗卫,不想却带回意外的消息:“殿下,阿青正与王妃一处,属下……是否将他领来。”
陆成佑心头一怔。
女子低语:“王妃?”陆成佑居然成亲了,难怪方才有此疑问。
她本想嘲讽,孰料陆成佑决然转身,没有见到阿青,她忽地慌了,挣扎铁链大喊:“阿青!把阿青带来!”
陆成佑脚下顿住:“今日不便,下次吧。”
他竟有了胡思乱想,王妃会不会从阿青口中知道什么?列如这间卑劣的暗牢。
他要带走阿青,不让他们见面。
这时,女子似乎看出他的不安,一边嘶笑一边摇头:“你放心,阿青什么都不会说。”
陆成佑大步疾去。
女子尖声讥讽:“开始疼了,不是吗?”
陆成佑走出窟室,一晃眼到了偏僻的旧院,他面不改色,徒手折断门口碍眼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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