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坦白
我没有答应诅咒转移仪式的举行。
渡源氏的这两个咒具棺椁放在高专并不安全,于是思量后决定将两具棺椁收到五条家。
现场并未找到任何盛装渡源氏的血液的容器,更没有无脸神像。
而瑾川幸,则是跟随我们离开。
他在五条老师面前很是安分乖巧,但即使是这样他特级诅咒的身份仍然存在,五条老师将他带回高专显然一会儿要去面对那些惶惶的高层。
五条老师会感到疲惫吗?我抬起头望着五条老师。
我与他正走在长廊里,瑾川幸与拄着拐杖的松溪家主远远走在我们身后,很远很远。
“白桜真的不想举行这个仪式吗?”五条老师低下头问我,“你将身上的诅咒转移到瑾川幸的身上后,我可以保证它不会被任何术师祓除。”
“老师好奇怪,之前您让我收回孤儿院的诅咒,现在您又让我将诅咒转移。”我浅笑着望着他,目光疑惑。
“原来你知道……”他声音很轻,停下脚步对我认真道,“对不起,孤儿院的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
“您没有错,孤儿院里的那两只咒灵已濒临极限,随时可能将渡源氏的诅咒泄露出去危及周围的居民。”我和声细语,“没有容器装纳的渡源氏诅咒会如水潮般袭向所有的生灵,祓除起来很麻烦,这样的情况下让我收下诅咒是很明智的决定。”
他没有做错,只是这样做会让我感到难过。
我两眼弯弯地看着他:“这样做是对的,五条老师,您根本不用向我道歉。”
“是我做错了。”
“对于虎杖,您让他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对于我,您让我收下渡源氏的所有诅咒,你从来都没有做错,很公平地对待他和我。”
“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可是老师你说过,我们都是你的学生,嗯……还有同伴。”我心里出现一个疑问,“老师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将虎杖留下来的?为了让他吞下两面宿傩的所有手指后让他迎接死亡?”
他安静地听我说完,才道:“我的确有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同伴,但是你们不一样……我最开始留下悠仁是因为惠想要留下悠仁。”
果然……
“所以您是为了——惠留下虎杖?”我重复道,称呼伏黑为惠,这是我从未对伏黑有过的称呼,注视着五条老师。
他能亲手解决夏油杰,却能为了伏黑让虎杖生。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对伏黑的称呼,微一顿:“……是。”
我轻笑两声:“惠被您关爱着啊……”
“白桜?”
“如果惠想要让你留下夏油前辈,您也会为了他让夏油前辈活下来吗?”我浅笑着,努力维持唇角向上,“您一定会的吧。”
“杰和悠仁的情况不一样。”
“不一样?我明白了。”我敷衍道,一直抬头看他很累,于是我低下头收回视线。
然而五条老师将我的脸捧起强迫我看着他,他弯下腰对我道:“你在难过,白桜。”
对,我的确在难过。
我已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五条老师,他戴着眼罩,我看不见他那双眼睛,但是他却能看见我的眼睛。
“您能花费十亿日元将惠带离禅院家,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向五条老师提起过我十二岁没能见到他的事,但是现在的我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明白只想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您选择了他,教养了他九年,陪伴了他九年,而对我……只是见一面都那么难吗?……也对,比起惠来说我也不是您什么重要的人,我只是一个装纳渡源氏诅咒的容器罢了。”
我推开他的手,最后连敬称都不想说了:“很好笑不是吗?我曾将所有的期待放在你身上,满怀希望地等待,等待着等待着,结果全都不过是一场空。”
我退后几步:“夜蛾校长说,只要有你在,我可以自由地享受青春,是的,被你庇护着的人的确是自由的,但是我的青春早已结束。”
“在渡源家大火的那天,不,更早,是在被你拒绝见面的那天。”
“我的一生最长不过二十年,而我已经十六岁,早已过了半生。”
“渡源家之于御三家与四部之于渡源家没什么分别,我是你连见上一面都不想的渡源氏的女孩,是被五条家拒绝的存在,是渡源氏投资失败的商品,我不被你选择。”
“每次我伤得很重的时候都会想,为什么你不能来见见我呢?我是什么很可怖很可厌的人吗?还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对我避而远之,连见上一面都极为不愿意?”
“我感到很奇怪,昏迷前清醒后都在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甚至一度认为你是极难接近的存在——你像天上的月亮,我知晓月亮的存在,然而月亮不知道我的存在。”
月亮不会奔我而来,我也无法触碰月亮,甚至是接近月亮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然而现在的你却对我足够耐心,耐心到也让人觉得奇怪,是不是只有进入你的眼睛里我才能受到你的一丝关注?不被你注视到也就不被你在意?”
我将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望着他最后疲惫地笑了笑:“为了能进入你的眼睛里被你注视到,我做了很多的努力,在你还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的时候我就在为此努力着。想再多停留片刻歇一歇,可是我没有第二个十六年可以供我消耗。”
他不是伏黑,伏黑的那双眼睛会对我说——请停下来,请留在我的眼睛里。
而五条老师,我连他那双眼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很好笑,也很让人无奈。
夏日的风吹进砖瓦破损的屋宅,吹动我鬓边垂落下来的白色流苏,我的袖角、袴角也在轻轻晃动。
背对着长廊洒进来的光、正对着我的五条老师沉默着,夏日的清风拂动他的发尾,雪白的颜色在光下更加亮眼。
我承认,我想要拥有他。
和子说,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一件物品。
喜欢一件物品,首先这件物品得属于我。
他不选择我,不属于我,我无法拥有他。
“我可以理解为白桜是在向我告白吗?”他再次弯腰凑近我,手捏着下巴唇角上扬。
“是坦白不是告白。”我因他的靠近往后一退,反驳道。
“白桜在我眼里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人,不是用来装纳诅咒的容器,不是可怖可厌的人,也不是避而远之的存在。”在我面前的他总会少几分不靠谱,多几分耐心,“你不是商品,你是人。”
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是一个既叫渡源白桜,也叫砂糖白桜的小女孩。”他伸出手擦拭我的眼角,“哎呀哎呀~怎么哭啦,是被我的话感动到了吗?”
他明知故问,仍旧像之前那样问出让人不想回答的话来。
“不愧是我嘛,能说出那么感动人的话来。”他开心地为我擦去不停涌出的眼泪。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面前我的眼泪总止不住,最后道:“我最讨厌五条老师了。”
“我知道啦,白桜最讨厌我。”他不气反笑,“那白桜还讨厌着谁吗?”
“……没有。”
“那只讨厌我一个人咯?”
“嗯……”
不知我的回答究竟哪里让他感到满意,他的笑容都变得灿烂了不少。
“白桜讨厌我?”他又问。
“嗯。”我回。
他乐道:“那白桜今后只能讨厌我一个人哦!”
好奇怪的要求……
看着心情愉快的他,我一头雾水。
奇怪的五条老师……
“答应我嘛。”他语气里带了份委屈。
五条老师,你真的好奇怪。
“……好。”我还是妥协了。
他笑得开心:“只要白桜想,我可以为你花更多的十亿哦。”
“倒也不必……”
“有时候,白桜对我来说也像天上的月亮。”他声音轻了些,没有自称“老师”而是“我”,“你能将这些全部说给我听,我很高兴哦。”
讨厌你这样的话也令你高兴吗……?
“白桜还年轻,只要你想你就可以重新获得你的青春,有我在,你还会有无数个四年,无数个十六年,你的余生还很长,试着重新相信我,可以吗?”
我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那么耐心,一次又一次足够耐心地引导我。
他在教我,却不会让我怀疑我自己,不会让我觉得我是个笨蛋小孩。
在高专里每一节他的课上他总会变着法儿地夸我,课上夸我课下夸我。
我清楚自己没有从前的聪明,连常走的路都记不太清,有时候自己的思维根本就跟不上所有人,复杂一点的知识总要想很久才能想明白,而且不太跟得上时代的潮流,很多东西对我来说是很崭新的存在。
这样的我却总能被他找到可以夸赞的地方。
我破损已久的信心与自尊在被他一点一点重塑。
他足够耐心,不厌其烦。
“好……”我轻声回道。
夏风停下,我两鬓旁垂落下来的白色流苏也算是勉强安分了下来但仍在轻轻摇动怎么也不能彻底静下来。
“白桜真的决定不举行诅咒转移仪式吗?”五条老师再次问起。
“嗯。”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如果我举行了诅咒转移仪式,那我其实已经默认瑾川幸是接受诅咒的容器了,这样和把我当作容器接受渡源氏诅咒的没什么分别”
五条老师一顿,举手道:“我一直都没有将你当作容器哦,虎杖也是。”
我笑了笑:“我不知道瑾川幸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他死后被这样对待未免太可怜了吧?
“而且这个仪式相当于只是让诅咒给我带来的痛苦减轻,我能够自由使用自己的咒力而已,仪式成功后我不仅和瑾川幸之间有不可断的联结,还要做好原来的诅咒和他身上的诅咒一起回到我身上的准备,要避免他被祓除,这样想来他不就强制性成了我的软肋吗?总感觉会很容易被什么人牵制。”
“也是,不想举行那就不举行了。”五条老师应道,“总会有其它的办法的。”
我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跟上来的瑾川幸好奇地打量四周,见我看着他,他对我高兴一笑,我收回目光,与五条老师走回熊猫前辈他们等待着的地方,瑾川幸乖巧跟上,松溪家主也支着拐杖跟随在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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