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术式的收回
我与五条老师以及瑾川幸还有松溪家主回到刚刚举行仪式的地方,四部的术师在整理被咒灵破坏的宅院。
见我们回来,四部里两家的家主又准备让所有人聚在一起等候我的指示,我对他们说了不必,做他们想做的事就好,他们也就作罢,自顾散去。
而那位瑾川家主盯着瑾川幸看了许久,自嘲地长叹一声。
“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样说着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将屋内与松溪家主的谈话简单向熊猫前辈他们讲诉了一遍,也告诉了他们我背负着渡源氏诅咒这件事。
瞒着他们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我一切的将前因后果都向他们说清。
他们沉默了很久。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去孤儿院前……那天你体内的诅咒无意泄露出来了吧?那种感觉不是很难受吗?……而且仪式成功后你能自由使用咒力吧?”野蔷薇缓声道,“能够自由使用咒力的话你的治愈术也能强大几分吧?说不定能……”
我略有疑惑,安静地等待她说下去。
她思索道:“说不定能将所有难以愈合的伤恢复。”
所有难以恢复的伤?
我见她看了一眼我的手。
我的手?……野蔷薇是知道我这双手的事吗?
我想起五条老师问起我的剑术还有这双手的那天。
是五条老师告诉野蔷薇的吗?这样的话……
我见大家也像野蔷薇一样欲言又止,明白过来这件事也许他们都清楚了。
“虽然恢复咒力是有可能让难以愈合的伤恢复啦……但是有些伤如果是特殊的咒具所伤其实不一定能治疗。”我笑道。
“也有白桜的治愈术所不能治疗的伤吗?”野蔷薇问。
“要是遇到既严重又拖了很长时间的伤能够治疗好的概率会很低。”我解释道,“而且——其实一开始我的治愈术并不好。”
“嗯?”野蔷薇疑惑地望着我。
“我很小的时候并不擅长治疗方面的术式,在学会的术式中只擅长于铃绪这个没什么用的术式。”我不好意思道,“我没怎么学会渡源家的术式,反而将和子,也就是瑾川家的剑术学得比较熟练。”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吗?”野蔷薇。
“所以其实我也不用急于让自己的咒力恢复。”
野蔷薇点点头:“既然你是这样考虑的,我们也会支持你的选择。”
我笑了笑,“嗯”了一声。
因为天色已晚,一天下来大家几乎都已精疲力尽,于是我们准备回到高专。
走前,瑾川浅奈来找我,而不远处那位为我提供刀具的女孩正悄悄地望着我们这里。
“之前谢谢你们的帮忙了。”我向瑾川浅奈说到。
“不用谢我的。”她犹豫着回道,似有其他的话想要对我说。
“下周的夏日祭典,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她问,低着头不愿与我对视。
我想起她对我说,和子再也不能和她一起去夏日祭典。
“好。”
算算日子,正好是与京都姐妹学校交流会结束的时候。
她高兴地抬起头见我笑吟吟看着她,她又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去吗?”真希前辈开口问道,语气随意。
瑾川浅奈又看了看我,最后点点头。
回去时轿车里多了一个瑾川幸,上车前开车的那位辅助监督盯着五条老师沉默了很久很久。
太乱来了。从那位辅助监督的脸上我看到这句话。
坐在五条老师身旁的瑾川幸全程如坐针毡,像不幸被雪豹捕到的小山羊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委屈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我,于是我移开了视线。
他与渡源崎月太过神似,尤其是那颗与我一模一样的泪痣。
对于渡源崎月,我说不上对他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死了他的起死回生术也就消失了,令人感到可惜。
在渡源家发生大火前他曾问我——
“白桜会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我这样回的他。
他很无奈地笑了笑,又问我:“白桜明白什么是失去吗?”
我没有回答他。
他说:“失去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和子,再也无法执起刀剑。”
“嗯。”
“失去是令人难过的……所以,你会为我的离开难过吗?”
“不会。”
“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哥哥吧?失去哥哥难道不会难过吗?”
“不会。”我仍然这样回道。
他只叹息了一句:“也好。”
“希望没有第二个会让你感到难过的人出现。”他这样说到,站起身踏着满地的落樱走远。
他离开时衣袖携了清晨的露水,木屐敲在庭院石砖上的声音沉稳,离去的背影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将他的尸身葬在了后山。
他说他不需要棺椁墓碑,让他就被大火吞尽。可我还是自顾地将他的尸身安葬在后山,葬在我第一次迷路他将我找到的地方。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顽皮跑到后山玩乐却迷了路。
山林间树木枝叶茂密,树影婆娑。那里没有什么烟火气,甚至带了莫名的寒意,像是下一秒会出现什么可怖的诅咒一样。
找不到路的我在原地等待着,黄昏将近,仍旧没什么人来到我这个地方。我等了很久,最后是他将我找到。
他提着灯莞尔一笑:“小白桜是在这里等着当诅咒的晚饭吗?”
“是在等哥哥你找到我然后去吃晚饭。”我回道,“才不是什么诅咒的晚饭。”
“哦——那下次不要乱跑了,就算真的很想跑出去玩也要先同我说一声,不然下次你要是真成了诅咒的晚饭怎么办?”他淡笑,“离开前好歹知会我一声吧?不然我去哪里找你呀?”
“知道了,我们快回去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对我说教,只道了一声:“好。”
渡源崎月说失去是令人难过的。
怎样才能不难过?
和子曾说,如果你得到了,你就不难过了。
所以想要不难过,就去得到。
可是得不到怎么办?得不到又会难过,那不就陷入了一个循环之中了吗?
我陷入困惑之中,又看向瑾川幸,他仍旧是委屈懵懂的模样。
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有缝合线的会是一般的特级诅咒吗?
盯着他那双眼睛,我想到。
果然,还是把他祓除了比较好?
我这样思考着睡意涌了上来,最后忍不住疲惫地合上眼睛。
白桜无意识靠着野蔷薇沉沉睡去,呼吸轻浅。
对于被白桜靠着肩这件事她感到很意外也很惊喜,最开始的时候白桜谁也不想接触,就连她治疗的那只小猫,她也不想接触。
然而此刻白桜正靠着她休憩。
车里很安静,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瑾川幸都十分安静。
五条悟显然也注意到白桜已睡着,他安静地看着她。
他们都难得有这片刻的清闲。
他原本只是打算带她出去散散心,结果散心不成还让她遇到了她的母亲,还让她被绑架……
他身旁的瑾川幸正伸出长长的触手见五条悟注意到它,它立马乖巧,所有触手又再次消失。
被安置在那个小村镇吗?五条悟显然记住了这条信息。
瑾川幸额头的缝合线很奇怪,他身上的咒力也很奇怪,是渡源氏的咒力以及细微的瑾川家的咒力相混杂,还有加茂家的咒力残留,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然而无论是哪家都没有过什么会与缝合线相关联的术式,明显有人有意抹去了这个术式的残垢不想让他发现。
他决定从加茂家入手,并找个时间让四部的人好好给他讲诉今天在那个宅子里发生的事。
正好,藤泽润一郎是四部的人。
藤泽润一郎在渡源家大火前被赶出家门,后来又回来将白桜带走,这件事怎么想都不简单。
五条悟决定见见他。
他又想起秋野美鸢还在高专,思考着要不要让白桜见到她,最后他还是想让白桜自己做出决定,虽然他觉得还是不见好,但是这终究只是他觉得。
今天白桜在他面前学他称呼惠为惠,他心里莫名感觉不太愉快。
她一直称呼他为五条老师,都从来没有称呼他为悟过……
她总在某些方面很敏锐,在第一句学他说话称呼伏黑惠为惠的时候就察觉到他的不愉快,知道这会让他不愉快后她故意似的在后面的话里全部将对伏黑惠的称呼从伏黑改成了惠。
白桜是个很注重对人的称呼的人,她就是在故意让他不愉快。五条悟明白这点后瘪起嘴巴。
但他又想到,白桜说在他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的时候,她就在努力地让他注视到她。
好嘛,原谅你了。
我再次进入梦境。
仍然是在渡源家宅,面前是那棵樱花树。
我想要找工具让这棵树倒下,最好是将它的根都毁掉。
为什么我那么执着于这棵树?
因为这棵树下面埋了很多的尸骸,它汲取着无数人的血、肉活着。所以我想要毁掉它,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具。
现实里的渡源家宅里在同样的方位上也有这棵樱花树的存在,它曾被捧为渡源家的神树。
神树?这和加茂鹤川想要创造出的神明一样,靠着他人的血、肉而生的哪里会是神?是吸血的恶鬼,吃人的恶魔,最扭曲的诅咒。
我再次走向正门口,发现倒在地上的梯、子,我观察了它一会儿最后还是将它竖了起来靠向高墙。
在我将它靠向墙那刻,围墙一下子增高了不少,让我难以以这样的方式走出去。
“那你给我这个梯、子做什么?”我自言自语道,也不期待这里能有什么人回应我。
忽然身后传来房门被拉开的声音,我转过身去。
和室里只有微弱的灯光,里面是一个女孩。
不,称呼女孩并不准确,应该称呼为有着女孩轮廓的黑色人影。像光下的影子,只是它是立体的不是扁平的。
黑影被锁链束缚着,它现在很安分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我能感觉到它正在看着我。
我走上前注视它片刻最后将房门重新拉上,又回过头搬挪梯、子。
无论我将梯、子靠向哪面墙,它都会急速增高不让我出去。
“所以给我这个梯、子做什么?”我无奈道。
最后没什么办法,我将它放下。
我想我该醒来了。
“啊,白桜你醒了?”野蔷薇轻声道。
“嗯?诶?!我一直靠着你的肩膀睡觉吗?很辛苦吧?”
“没事。”野蔷薇笑道。
“马上到到高专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对面的熊猫前辈对我说到。
“嗯,好。”
“白桜,你的母亲现在在高专。”五条悟开口说到。
“诶?哦……好的。”我缓了缓。
我想起加茂鹤川对我说的话,是他引导我的母亲撞见和子带我离开,而我的母亲不辜负他的期望向渡源家告发了和子带我离开的计划。
我之前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还为间接导致和子丧命的她恢复了容貌。
“不想见她的话是可以不见她的。”五条老师又道,“毕竟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鲑鱼。”
“有些事情不必大度地原谅。”真希前辈说到,“不过还是得看你自己决定。”
“……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拥有过哪些不愉快的经历,不想要原谅的话也是可以的。”吉野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笑道。
看起来秋野美鸢向他们坦白了一些事。
“其实对见不见她我很无所谓,只是——做错了事是需要受到惩罚的吧?”我淡声道,“向渡源家告密间接导致和子死亡这件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过分,但是仔细想想这也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啊……你已经知道了吗?”野蔷薇问。
“嗯,对,刚刚仪式举行上出现了加茂鹤川,是他告诉我的。”我想起我还没同他们说今天仪式上所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五条老师为什么不问我……
“今天仪式上出现了加茂鹤川?”五条老师开口道,“他没对白桜你做什么吧?”
“他没对我做什么……除了他真的很想举办这个仪式外。”我回,我想了想犹豫着要不要将脑花的存在告诉给五条老师。
自己的挚友死后的躯、壳被这样对待会让人感到生气和难过的吧?
我斟酌道:“仪式上还有那只特级诅咒真人和——脑花先生。”
“真人也在?”吉野一惊,显然真人给他留了很不好的回忆。
“嗯。”
“你没什么事吧?”吉野打量着我。
“没事的,我的咒术克制他的咒术。”
“那就好。”
“脑花是?”五条老师问。
“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一位术师,脑花是我随便给他取的名字。”我回。
五条老师笑了笑:“很不错的名字。”
他又开始夸赞了。
“白桜想什么时候见你的母亲?需要我陪着吗?”他又问。
“就今晚吧?五条老师不用陪我的。”
“真的不用我陪着吗?”
“真的不用。”
“真的真的不用我陪吗?”
“真的真的不用。”
“好吧,白桜不开心随时可以来找我哦。”
“好的,五条老师。”
“好冷淡的回答哦。”他委屈道。
“……好,五条老师。”我笑道,他这才满意。
到达高专后我们下了车,五条老师领着瑾川幸去见高层,而我则是到某个和室里去见秋野美鸢。
虽然刚刚说不用陪伴,但是大家都在隔壁的和室里等待,说只要我叫他们其中一个人不管是谁的名字他们都会立即出现。
将和室门拉开的时候我看见一脸疲惫的秋野美鸢。
“白桜。”她惨笑道。
“秋野夫人。”我走进和室将门拉上。
“你已经长那么大了啊……”她含着怀念的目光盯着我的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像你的父亲。”
“哦。”
此刻的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也不知道她自己在这里都想了些什么。
“我爱着你的父亲,深深地爱着,一直想要得到他却怎么样也得不到,他性格太冷了,就像你现在这样,看我的眼神总是冷淡的。”她自顾讲述起来。
“我们相遇于夏日祭典上,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学生——我在祭典上与朋友走散遇到了诅咒,我虽是个普通人但是自小就能看得见诅咒,而且是个倒霉体质,总会遭遇诅咒。”她第一次向我聊起有关于她的事。
她带着怀念的目光将我带回她的记忆之中。
砂糖美鸢在夏日祭典上与朋友走散遭遇了鬼打墙,对,是诅咒缠上了她。
她是个倒霉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诅咒缠上她,而且身边的普通人是看不见诅咒的,只有她能看见。
她的恐惧和困扰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那天的她坐在人声渐散的黑暗里丧气地等待着,想着就这样被诅咒吃掉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是个倒霉的人,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了,下一次还是会遇到另外的诅咒。
然后这时,一个人提着灯出现了。
黑色卷发懒散地翘起,一双红色眼睛宝石般让人注目,皮肤苍白。
他神色冷淡,目光平静,仿佛对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
“你是要吃了我吗?”她问。
“哈?”他打量着她,“我吃你做什么,你看起来也不好吃。”
灯光的淡黄跃进少年的眼睛里,砂糖美鸢从他的眼里清楚看见自己的模样。
真是一双干净的眼睛啊……她这样想到。
想让这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
“你还愣着做什么?真想待在这里等着被诅咒吃掉吗?”
最开始的少年是极为冷漠疏远的,没有之后的温柔有礼。
“啊……好的!”砂糖美鸢站起身急急跟上少年。
少年将她带离诅咒,让她重新回到热闹的祭典上。
“我叫砂糖美鸢,你叫什么名字?”砂糖美鸢向转身准备离开的少年问到。
少年回过头,冷淡道:
“渡源雅清,这是我的名字。”
“为什么就不肯爱我呢?”秋野美鸢望着我的眼睛自言自语道,“哪怕只是喜欢也好啊……”
“我怎么知道?”我冷漠道,走近她,“你有你的过往,我有我的经历,你将这些告诉给我也没什么用,也消抹不掉你给我带来影响,是你间接导致了和子的死亡。”
她苦笑,伸出手想触碰我,我往后推了一步。
“真冷漠啊……和你的父亲一样。”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我弯腰两指并拢点在她的眉心,“我要收回我所给你的,你最在乎的容貌。”
她一愣,惊恐往后一倾,然而没有什么用处,我已经收回了术式。
她惊慌地摸上自己脸,触碰到熟悉的伤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活着吧,带着这张脸和你的那些回忆活着吧。”我冷然道,“你将永远会是这幅相貌,没有人能够治疗你。”
我稍思索,又道:“我那早已去世的父亲,你也再也见不到他,得不到他的喜欢与爱,至死都得不到。”
她摇着头上前来扯住我的衣角,一如当初我扯着她的衣角一般。
如她所做的一样,我冷漠地将她的手拍开。
“带着不甘与怨恨活着吧。”
我转身拉开和室的门离开,身后是她凄哀的一声尖叫。
“渡源白桜!”女人摸着自己脸哭泣着倒在地上,“渡源雅清……”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爱我啊……”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冷漠啊……”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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