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次离开

　　夜空已满是星星，沐青却不想睡，她背靠着粗壮的桂花树，本该混乱的心思一片清明，

　　“想什么呢？”背后有声音想起，

　　沐青回头见来人，一笑，

　　燕奕坐在他身边，沉默片刻，转头看着她，“对不起，今日母后一定说了很多让人为难的话，母后最宠爱的就是燕漓，一旦涉及到燕漓，我也是束手无策，”

　　沐青望着天空，“每个母亲看到女儿受伤都会方寸大乱，我能够理解，”说到这里，她转过头看着她，“公主真的没有事了么？”

　　“没事，她醒来后还吵着要来见你，要不是母后拦着她，早就下床了，她要我转告你，让你受惊了，如果她不是一意孤行不让守卫跟着，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沐青听后一笑，“公主真的是一个豪爽的女子，”

　　她突然想到什么，“我有一点不解，当时我们分开后，那只敖犬为什么只向我扑来？”

　　燕奕诧异，“那敖犬只追向你一人吗？”他静默片刻，“你知道沿疆敖犬的故事吗？”

　　“听穆嫣提过，怎么？”沐青不解，

　　燕奕似乎有些顾忌，缓缓的开口，“如果敖犬闻到了外域彝族的气味，即使已经被完全驯服，也会突然恢复本来的兽性……”

　　沐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是外域彝族人？”此刻的沐青已经完全想通今日穆嫣为何会那样说，以及太后的眼神……她怎么会允许一个出生于还未文明开化这样民族的女子留在宫中？

　　以前的沐青虽然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可还有亲人在世，但此刻听到这惊人的消息，她从未如此渴望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当年仅四岁的她对他们不断奔波的生活感到不解，曾笑问过铁叔叔，“燕国是我们的家吗？”铁叔叔慈爱的看着她，“不是，但燕国是我们的避身之所。”

　　此后便再也没了机会……

　　燕奕见沐青沉默，又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你不要放在心上，也许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这时，沐青突然转过头认真的说，“夜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燕奕见沐青不想多谈，今日她受的惊吓也不小，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便不再多留。

　　燕奕走后，沐青却没有动，她仍坐在那里，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伴着月光，抽丝剥茧，逐渐清晰，直至恍然大悟……

　　一个娇小的身影清晰的跃进脑海，从刚见到穆嫣的时候，她就有种感觉，穆嫣似乎不太喜欢她，记得当时在将军府穆嫣曾问过她是哪里人，所以今日才会在太后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又听燕奕说过他们从小便一块儿长大，以及穆嫣每次见到燕奕时的亲密，原因不必多说便已了然。

　　她抬头望着天空，轻轻叹息，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第二天，燕奕下了早朝，便往沐苾居去，昨天沐青的神色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等燕奕走进，远远的便看见沐青坐在木屋前的石几上，他慢慢走上前，“昨晚睡得可还好？”

　　沐青见他来，在石桌对面的茶杯里倒了一杯清茶，待燕奕坐下，开口道，“燕奕，我决定离开这里了，”

　　燕奕皱眉，刚想开口，

　　沐青打断他，“你先听我说，之前你对我说过，如果整理好思绪，知道想要去哪儿，到时你不会留我，”

　　燕奕看着她，“你想好了吗？”

　　她摇摇头，“还没想好，但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而且即使暂时无法找到，我已收拾好心情，我喜欢过平凡自由的生活，想找回曾经那个快乐的楚沐青，这里终究不适合我……”

　　燕奕沉默，沐青继续说道，“燕奕，我把你当做我的恩人，朋友，我几次陷于危难，总有你出现，我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回报你，但我知道，如若我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不想那样……”

　　燕奕终于开口，“那你想好怎样找你的亲人了吗？”

　　沐青摇摇头，“不知道，但留在燕国是肯定是发现不了什么线索的，因为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不是燕国人……”

　　燕奕早就做好了她要离开的准备，但此时此刻，心里仍不免有些惶然，每个人从出生起便有注定要走的路，有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即使想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可那愿望超出了能力范围，终究无法勉强，只能祝福对方。

　　天气晴朗的一个清晨，一驾马车飞快的驶到城门口，车夫没有停车，而是远远的亮出手中的金牌，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待守城士兵看清金牌，急忙大喝，“快开城门！”

　　马车到了城外，沐青和燕奕跳下来，沐青似乎又恢复了曾经的样子，笑着对燕奕说，“此次一别，后会有期！”

　　燕奕背着手，微眯起眼，“车里有燕国的通用官银，不要拒绝，女孩子出门身上什么盘缠都没有怎么行？阿邢会送你到下一个驿站，外面世道险恶，要小心行事，”他顿了顿，突然好似开玩笑的说，“如果以后没找到亲人，或者没银子了可以回来找我啊！”

　　沐青微笑着看着他，无需多说，她相信他懂。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多年前的一天，也是这样，他立在城门口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当时的她是个受伤的孩子，对他一字一句的说，我叫楚沐青，而日后就因为他的滴水之恩，一路跟到曳邬，只为保障他的安全，此刻，燕奕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树林里，他相信，他们还会见面的。

　　在床上躺了多日的燕漓终于被太后允许下床，丫鬟们刚为她梳洗打扮好，她便飞奔到沐苾居，走进里面找遍了各个角落，却不见人，她来到轩阁楼，这里是燕奕除了沐苾居最爱待的地方，见燕奕坐在石凳上，桌上放着一套瓷杯和一壶酒，

　　燕漓在对面坐下，奇怪问道，“沐青去哪里了？”

　　“走了，”

　　燕漓没有反应过来，“走哪里去了？”

　　“离开燕国了，”

　　“什么？”

　　见燕奕不搭理她，继续喝着他的酒，燕漓急急的追问，“是不是母后把我受伤的事怪罪到她的身上了？”

　　燕奕看了她一眼，“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燕漓不解，“那她为什么走呢？”

　　燕奕放下酒杯，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谁也无法拦了别人的路，”

　　燕漓默默的看着燕奕，“你是不是很伤心？”

　　燕奕笑了一下，“阿姐，这世上无论是平民百姓或是帝王将相都有自己拥有的和想要的，身在帝王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自由，”他扶了扶衣袖，站起身，“况且，这世间哪是任何事都能两全的？”

　　日子渐渐已到深秋，外面的天气逐渐寒凉，大内总管无声的走进室内，语气有些关切的问道，“皇上，天气渐渐开始凉了，要不要屋子里点上香炉？”

　　李世成正专心的在绢纸上描画着窗外的景色，听到大内总管的询问，并未抬头，“不用，下去吧，不要来打扰我，”

　　大内总管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李世成正在专心致志的描画锦鲤的纹理，不知什么时候，大内总管又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皇上，……”

　　李世成不耐且有些怒气的打断他，“我不是叫你不要来打扰我？”

　　大内总管小心翼翼的低声道，“皇上，是……上官夫人求见……”大内总管不敢抬头，如果是一般人求见，他断然是直接拦住的，可是上官夫人……

　　李世成执笔的手一顿，锦鲤的纹理晕染开，变成了浓黑的一片……

　　殷灵得到大内总管的许可慢慢走进书房，见到身着明黄色的帝王站在四方桌前，看着桌面上的绢纸，却又好像没有看……

　　李世成忽的抬起头，率先开口，“真是稀客，上官夫人求见朕所为何事？”

　　殷灵看着他，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帝王的凌厉与霸气天成，只是眼角的纹路也似乎若隐若现，“殷灵今日求见皇上是有一事相求，”

　　李世成立即打断她，“不可能！”

　　殷灵呼吸一滞，“皇上，钰儿不是有心要冒犯皇上，殷灵祈求皇上能够手下留情，”

　　听到殷灵的话，李世成突然有些激动，转过身反问她，“难道我不是为他好？有多少人想要成为曳邬的驸马？我精心为他安排……”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殷灵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恳求，“皇上，殷灵作为一个孩子的娘亲，祈求皇上网开一面，您也知道楚肆那是什么地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深处恶地，十年前，我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扔在荒山里独自一人，我已经痛苦了十年，这一次我不能……”

　　李世成有一丝的动容，却仍硬声说道，“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殷灵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要踏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她开口道，“臣妾曾问过钰儿为什么这么抗拒这门婚事，皇上想知道钰儿是怎样回答的吗？”

　　殷灵没有等待李世成的回应，继续说道，“因为他不想和臣妾一样……”说完便消失在门外，

　　留下李世成立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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