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只是提醒
他那双漆黑的瞳孔起伏不定,那眼底深处仿佛积攒着风云。
他就这样满目起伏的凝着她,似是在强行压制情绪,并不言话。
凤紫怅惘而笑,扫他两眼,随即便垂头下来,也无心再言。
该说的都已说了,而今这萧瑾要如何,便随他去了。只是她云凤紫终还是未能做到真正的淡定自若,且此番在萧瑾面前如此仔细的表明心迹,想必这萧瑾,又该在心头唾弃她的蠢然无用了。
也是,这萧瑾一直都想将她调教成他手中略微锋利的棋子,奈何她云凤紫总是上不了道,撑不起他的期盼。如今他若当真再耻笑她的无用,倒也在情理之中。
周遭气氛宁寂,鸦雀无声。
二人也无声僵持,气焰微浮,但却并非令人好受。
待得半晌后,无声无息之中,萧瑾薄唇一启,清冷低沉的嗓音终是打破了周遭的沉寂,“既是卑微之人,既是颠沛流离,才更改坚韧不拔,毅然而立。不过是被瑞王算计了一道,也不过是在宫中受了些罚,且也不过是被刘玉淳落井下石,也不过是听了本王对国师的一席话,而今,你便颓成这般摸样了?倘若你云凤紫仅有这点志气,且这般容易被人伤害到,你还拿什么来报仇?拿你这易怒易颓的性子来报仇?”
冗长的一席话,威胁重重。
萧瑾终还是忍不住了,这脱口之言,也终还是忍不住染出了不曾演示的威胁与冷冽。
凤紫瞳色微沉,面色微变,并未言话。
待沉默片刻,她才朝萧瑾怅然而笑,“凤紫并未颓然,凤紫不过是在感慨命运的起伏,人世的无情罢了。凤紫也是有意掩住所有情绪,只是不知为何,终还是忍不住,但若方才之言有何冲撞王爷之处,便望王爷见谅,凤紫,绝非故意。”
“不过是经历了这些,你便以为你经历得多了?甚至多得可以发脾气了?不过是受些皮肉之伤,人情之债,你便要全然无遮拦的表露你的失望了?本王且告诉你,你如今经历的这些,不过是复仇之路最为浅表的罢了,至少,你还未经过要在狼群最下夺肉,甚至,要在恶狗嘴下夺食,也不曾经历过乱箭穿心,欲逃而又逃脱不得的绝望。”
凤紫瞳孔一缩,当即低沉道:“凤紫经历过绝望,凤紫……”
这话刚出,却是后话还未全然道出,萧瑾便阴沉沉的道:“既是经历过绝望,那你更要明白活着不易!如今本王便问你,究竟是不甘与情绪重要,还是你性命重要?你今日不来本王这里告饶,反倒去刘玉淳那里自讨苦吃,若非本王来得及时,你许是早被刘玉淳的侍奴打死,那般结局,便是你所喜?”
凤紫面色一紧,一时之间,心绪澎湃,终是噎下了所有的后话。
萧瑾这话虽是有理,但萧瑾终归是不懂她的。
她今日去刘玉淳那里,便也正是为了讨得伤药,为了自救。她并未真正的颓然,也不曾放弃过自己,只不过,是未料到刘玉淳会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罢了。是以,为引出萧瑾,她也只能将事态闹大。
毕竟,她也无法确定是否是当真去了萧瑾面前,萧瑾便能毫无条件的赐她伤药,毕竟,萧瑾既是故意断了她的伤药,故意未让大夫来继续诊治于她,便也是证明,萧瑾并未将她的伤真正放于眼里,如此,萧瑾本不待见她,也无心给她伤药,且如他那般清冷淡漠的性子,许是她当真到了他面前,也不见得能求得伤药。
如此一来,待与刘玉淳闹翻,最终之法,仅得将事态闹大罢了。
她就是要看看,一旦事态闹大,惊来萧瑾,那时的他,会不会因着她满身是伤而心软留情,但如今事实证明,萧瑾的确是来了,也的确是,再度伸手救了她。
思绪层层翻转,凤紫垂头下来,静静的沉默着。
待得半晌后,所有缠绕起伏的情绪也一点一点的开始松懈淡化,最终,她仅是强行压下了心底所有的抵触与怅惘,抬头朝萧瑾望来,刻意放缓了嗓音,继续道:“无论王爷信与不信,凤紫从不曾想过要真正颓然下去。而今多说无益,且如今王爷又已在凤紫面前,凤紫便再求王爷一回,劳王爷差大夫过来,为凤紫治治伤。”
她态度终是软了下来。
不得不说,对萧瑾低头,倒也没什么丢脸的。毕竟,她与萧瑾的身份与实力太过悬殊,是以,此番在他面前低头妥协,也不过是识时务之举。
眼见凤紫软了太子,整个人低眉顺眼,萧瑾冷冽的瞳色终是稍稍的松了半许。
“本王今日说你,并非要真正斥责你,而是,要提醒你罢了。”仅是片刻,萧瑾也低沉的回了话,嗓音略微幽远,但语气中的刀锋冷芒则是极为难得的减了一般。
凤紫微微而怔,心思浮动,也未多言,仅是朝萧瑾勾唇而笑。
却是正这时,突然间,门外陡然扬来侍奴恭敬小心的嗓音,“王爷,徐大夫来了。”
“让他进来。”萧瑾并未耽搁,漫不经心出声。
尾音还未全数落下,那不远处的屋门便被侍奴极是小心的推开了,而后,一抹略微老态之人背着药箱子小跑入内,待站定在萧瑾面前,便迅速朝萧瑾与凤紫扫了一眼,而后恭敬的朝萧瑾弯身一拜,“拜见王爷。”
凤紫目光在那所谓的徐大夫身上流转,倒是心有愕然,只见,这徐大夫面上布了褶皱,头发略微花白,一身青色的袄子略显朴旧,而最是突兀的,则是她竟是个女子。
这萧瑾,竟是找了个女医来为她治伤。
思绪至此,心底的愕然之意倒也越发浓烈几许。
则是片刻,萧瑾已淡然出声道:“且为她好生治治伤。”
他语气极是平静淡薄,清冷威仪的吩咐。
老太点点头,却是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萧瑾眼角微挑,深黑的瞳孔朝老太凝望,“徐大夫有话要说?”
这话一出,老太才稍稍直起身子,略微敛神一番,而后朝萧瑾缓道:“王爷,老身为人治病时,历来有个习惯,便是不喜有人在旁。且这婢子乃女子,云英未嫁,是以王爷在此,终还是有些不妥。”
她似是全然不知凤紫已为萧瑾侍过寝一般,这席话也说得略微自然。
凤紫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落在这女医身上的目光倒也略微而深,只是,本以为这历来深沉阴冷的萧瑾定不会应这女医之言,却是片刻后,萧瑾竟极为难得的将目光从女医身上挪开,低沉平寂的道:“徐大夫行医时有所规矩,本王,自是不能废了这规矩。只不过,这婢子非寻常婢子,本王既是专程差人请徐大夫来了,便也望徐大夫莫要见她是婢子便对她的伤势懈怠。”
老太急忙垂头下来,忙道:“王爷这是哪里话。老身声明,王爷该是听过,是以才会让人来请老身,是以,想来王爷也该是听过老身极是热衷救死扶伤之事,且无论是对待达官贵胄还是卑微乞丐,都会尽心竭力救治,更何况,这姑娘乃厉王府婢子,又得王爷亲自吩咐好生医治,老身便是胆子再大,断然也不敢对着姑娘的伤势懈怠。”
“如此便好。”萧瑾面色不变,淡漠低沉的回了话。
待得尾音落下,他才再无耽搁,慢腾腾的踏步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凤紫神色微动,目光下意识朝萧瑾落去,待得萧瑾全然踏出屋门并由侍奴将门合上时,瞬时,周遭气氛终是沉寂安然了下来,却也正这时,那女医突然平缓温和的问:“姑娘是哪里受伤了?”
凤紫应声回神,抬头朝女医望来,缓道:“该是全身都受伤了。”
说完,眼见女医一怔,她也不再耽搁,仅是稍稍伸手,开始主动解起裙袍来。
女医神色微紧,静静凝她,也未言话,直至凤紫将裙袍褪下,展露出大片皮肤时,饶是女医见惯了伤口,此际也忍不住颤了目光。
只见,面前这女子着实是满身狰狞,皮肤无一处完好,整个人血肉与结痂肆意交织,突兀骇人。
“姑娘这些伤,如何来的?你仅是个女子罢了,何人能如此对你下狠手?”女医面色起伏不定,瞳孔顿时卷了半分震撼与复杂。
却是些话入得凤紫耳里,倒让凤紫略生诧异。
毕竟,寻常大夫何能如此多话,竟还会文她这满身的伤是如何来的?虽这话问得也没什么太大不妥,但却心有莫名的淡漠与抵触,是以,她也不准备真正回她这话。
“王爷让徐大夫来,仅是为我治伤而已。”待沉默片刻,凤紫兴致淡漠的出了声。
女医眉头微微而皱,敛神一番,“倒是老身多言了。”说完,便也不再耽搁,当即放下药箱并打开,而后便开始为凤紫清理伤口。
整个过程,凤紫趴在软塌一动不动,女医也神情紧然认真,一言不发。
待得许久后,女医才将凤紫身上的伤全数清理并包扎完毕,待得凤紫随口言道了几句谢后,她收好药箱,却是立在原地不动。
凤紫抬眸扫她两眼,低沉问:“徐大夫如此盯我作何?可是还有话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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