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来日之约
女医并未言话,似如未闻,然而落在凤紫面上的目光越发深邃。
凤紫径直迎上她的眼,沉默半晌,眼见女医仍是一动不动的凝她,心底终还是增了几分复杂与压抑。
“徐大夫有话不妨直说。”她微微按捺心神,再度忍不住问了话。
却是这话一出,女医瞳色微动,面上的表情终是稍稍变化了几许,而后故作自然的垂头下来,薄唇微动,平缓清幽的出了声,“姑娘面容略有红肿,但五官则是分明俏丽,想来一旦脸上的伤势全数恢复如常,姑娘你,定也是倾城倾国之人。”
凤紫眼角微挑,心有浮动,并未料到这女医会如此言话。
“徐大夫倒是过赞了。我面容不过是平平罢了,那倾城倾国几字,我倒是当不起。”待得片刻,凤紫自然平缓的回了话。
奈何女医却并未将她的话听入半许,继续道:“姑娘本就有容貌姣好的根基,老身不过是如实而道罢了,算不得过赞,甚至于,姑娘容貌恢复,想来定是与往日摄政王府的郡主面容有得一比。”
摄政王府郡主……
这几字入耳,倒是极为的突兀,大抵是对着几日本就极是敏感,是以此番一听,便觉浑身上下都抑制不住的僵了僵。
而待思绪回笼,心底对这女医的怀疑与戒备便也越发浓烈。毕竟,她摄政王府满门被灭之事已然过去,且那般惨然的灭门之案早已成了京中之人的忌讳,却不料,这女医竟会如此堂而皇之的提出,倒也是着实怪异莫名了些。
若这女医这席话是无心而为,倒也没什么大碍,但就怕,这女医是有心而言呢。
凤紫神色沉寂,面色微微而远,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女医目光依旧静静落在凤紫身上,沉默片刻,随即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缩,继续道:“姑娘无需紧张什么,老身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只是往日老身也曾有机会为摄政王诊治过,便也曾见过年幼的王府郡主,是以,才会对姑娘容貌有所评判。”
说着,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此番说起那摄政王府,老身倒也忍不住再说一句,多年前那摄政王府的后院啊,有口井,井水澄净清凉,自带清甜,外人皆不知那井水为何自带甜意,但老身则是记得,当初摄政王府郡主年幼倒也略微顽劣,中道偷了老身一罐子随身携带的糖蜜放入井水,后又觉得不够,又将王府后厨的一大坛子蜜糖倒下去了,后郡主被摄政王责罚,老身与王妃还曾劝说过王爷,奈何王爷仍是余怒未消,执意让郡主饿了一顿饭。呵,如今想来啊,往事倒也成追忆,如今摄政王府满门被屠,家族破败,无一生还,老身倒也是极为怅惘后悔,后悔着,倘若当初应了王爷之求而带郡主去得深山养身子,许是,灾难来临,老身还能为摄政王阴差阳错的留下他的女儿,避过祸事。”
嗓音一落,无奈摇头,随即抬头朝凤紫笑笑,继续道:“这话匣子一打开,便说得多了。老身着实上了年纪,喜欢唠叨,此番随口多说了几句,还望姑娘莫要嫌弃。如今姑娘身上的伤势已全数包扎完毕,后面几日只需不要沾水,好生静养便成,若日后姑娘身子还有何异样,便让厉王爷再让老身过来诊治便是了。”
说完,便也不再多言,背起药箱便要转身而走。
凤紫满目起伏,略微苍白的面容早已全然便色,一股股复杂震撼之意全数布满脸颊,层层汹涌密布,消却不得。
她当初年幼记事时,的确有位女僧曾入府为她爹爹治过病。
遥想当初爹爹病情极是严重,她便是年幼无知,但也知母亲成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是以也是极为担忧爹爹,不知如何是好,后府中突然来了个女僧,几帖药便全然治好了爹爹,她心头的担忧便也全然松懈,后偶然得知那女僧身上藏了蜜糖,便也玩心打起,偷其蜜糖,后道入井中以图让满府之人都甜甜,奈何蜜糖不够,便又转而去偷了后厨内的蜜糖。
还记得那时,事态暴露,她被爹爹训斥,娘亲与那女僧都为她求过情,是以,当时心有暖意,对那女僧的既往不咎而心生好感。只是后来,那女僧便一直不曾出现在摄政王府过了,而她云凤紫的身子,也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越发孱弱,后有一日,爹爹的确与她提过送她外出养病之事,但那时啊,因着心有君黎渊,故而不愿离开皇城半许。
层层的往事浮荡而来,竟是,清晰如昨。
凤紫瞳孔云涌不定,各种思绪皆在心底肆意沸腾翻转,而待面前那女医已朝前行了几步后,她的神情与理智似被她脚步声突然惊扰,而后整个人陡然回神,目光朝那女医一锁,顿时下意识出声,“徐大夫留步。”
短促的嗓音,然而语气却卷着几分不自知的紧然。
这话一出,那女医也已应声停步,头也不回的缓道:“姑娘可还有事?”
凤紫强行按捺心绪,双目紧紧的锁她,压着嗓子低沉沉的道:“摄政王府郡主之名,我也是如雷贯耳。只是,我从不曾见过那位郡主,心底也是好奇,但后来又闻得厉王等人说我与那郡主长得略微相像,是以,心底对那郡主的容貌便越发好奇。不知,徐大夫可否与我说说,你记忆中的摄政王府郡主,是何摸样?”
她这话问得略微牵强,但终还是不顾一切的问了出来。
这女医身份虽还不明,但她所言道的话,无疑是令她怀疑重重。
毕竟,当初她对王府井水倒糖之事,仅有府内之人知晓,又因是她年幼无知而为的事,是以此事也未外传,满府的侍奴也仅是将此事听听就罢了,并未真正放于心上,故而,外面之人定不知此事,且前些日子她的爹爹与摄政王府内的所有侍奴皆被斩首屠杀,是以,知晓这陈年旧事之人早已不在人世,但如今这女医却自然而然的将此事提了出来,难不成,这女医,便是当年入府来为她父亲治病的女僧?
越想,各种思绪皆在心底缠绕蔓延,却是片刻后,那女医叹息一声,继续道:“往年之事虽不愿再提,但此番既与姑娘有缘,老身便再多说几句,解解姑娘的惑。老身多年前仅见过那王府郡主一次,只见当日她被摄政王责罚之际,披头散发,着了花裙,脸上委屈重重,但却不失灵动。只是旁人许是未曾对那郡主仔细打量,但老身则是清晰记得,郡主左耳垂上,则是有一枚细痣,且那细痣的位置,与姑娘你左耳垂上那细痣的位置全然重合。”
说完,她已稍稍回头过来,那双突然间便深邃开来的瞳孔凝到了凤紫的左耳上。
凤紫瞳孔越发一缩。
她左耳上是否有细痣,她倒是当真不曾仔细打量过,但若说这大夫所说的她被爹爹责罚之日披头散发,一身花裙,倒该是真。
只记得,当初她年幼之际,的确不喜梳发,总觉侍奴与母亲为她梳头时会拉痛她的头发,多次之下,心底便对梳头之事极为抵触,后母亲每番见她极为挣扎不喜,便也作罢,时常任由她披散着满头的发,穿着花裙,在府中与婢子们满府嬉闹,只是偶尔极是瞧不惯了,才会捉住她稍稍梳顺她的头发。
这些都是幼年刚刚记事的记忆,太过久远,本该是都已泛黄模糊,但被这女医如此逐一的提醒,便也将那些略微模糊的记忆,全数清晰的重拾开来。
她满目起伏的朝那女医凝着,待得片刻,低沉沉的再道:“我曾记得,当初入摄政王府为王爷治病的,并非是名大夫。”
她嗓音极慢极缓,阴沉厚重,也算是强行主动的将话题一步一步挑开。
待得这话一出,女医面色并无半许异样,仅是仍旧叹息,低沉幽远的道:“那时,老身还未如此番这般老态,也非大夫,而是,下山历练的女僧。”
女僧。
如此二字,骤然与心底的记忆全数重合。
凤紫目光又是一颤,强行故作自然的垂头下来,正要言话,不料嗓音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女医已是再度出声,“前些日子,老身听说京中厉王府出了极是特别的女子,且能在极短的时间便引得国师,瑞王甚至太子的殊待,老身心有怀疑,便迅速入京而来,以图验证。老身本也是将老身名号刚刚在京中放出,打算在京中先行站稳脚跟,则不料竟被厉王之人慕名而来,将老请入府中为姑娘治伤。缘分便是如此巧合,且如今亲眼见得姑娘容貌,才觉此番这京都之行,的确是来对了。如今,老身便问姑娘,你之身份,可是……”
不待她后话道出,突然,门外便想起了侍奴恭敬的唤门声,“徐大夫,凤儿姑娘的伤可是包扎完毕了?”
瞬时,凤紫瞳孔一缩,下意识朝不远处的屋门望去。
女医也顺势噎了后话,眉头微蹙,却也并未立即回话,仅是稍稍敛神一番,便唇瓣一启,再度朝凤紫道:“时间紧迫,有些事已来不及求证。但若姑娘也想求证什么,便望姑娘日后有空,来一趟京中东面的天威药局,老身会在那里恭候姑娘,甚至,一旦疑云全数除却,姑娘到时候,定还有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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