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
不悔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回答:“我只给管事的讲。”
阿二翻个白眼,与撇嘴的阿大对看了一眼。找到掳走德安郡主和韩姬的黄衫书生,是目前邵敏郡王施压最甚的任务,两人自知地位在玄冥二老之下,不敢抢功,站在一旁嚅嚅不言。
鹿仗客当仁不让地走上前,慢条斯理地坐在了不悔对面的椅子上,一脸阴笑更似恶鬼:“杨公子请说。”
不悔嘴唇轻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似喉咙里的伤口堵住了声带。
鹿仗客心中急切,为了听清楚黑衣男子的回应,他把头又凑过去了一点。不悔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血痕,之前他厌然视之,现在看却是承载他升官发财梦想的福田。
“你说什么?”鹿仗客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眨眼间不悔的右手突然抬起向他颈后袭去!
致命的弧线像闪电般划出,动作快得四名武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
灯花爆裂一闪,所有人都是一惊。无忌目瞪口呆,鹿仗客亦万万没想到不悔经过厉砂掌的暴击后竟然还有攻击的力气。
武士首领后颈一股剧痛传来,紧接着心脏开始麻痹,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身体却顿时失去了平衡,从椅子上重重的跌落到了地上。其他三名武士大惊失色,鹤笔翁一掌打在黑衣男子胸口,阿大阿二赶紧去扶住了鹿仗客。
被突袭的人双眼突出,四肢僵直地发抖,口中喃喃深吟。扶住他后脑勺的阿二看见他后颈皮肤被耳钉刺了一个针孔大的小孔,周边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了。
竟然以耳钉为暗器,还在耳钉上抹了毒药!鹿仗客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让阿二顾不上追究耳钉,心烦意乱地将之随手一扔,耳钉滚到了木桌脚下。
无忌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将耳钉拾起,用裙摆搽干净,随后放进腰带中。当她触碰耳钉时,一种愉悦感和熟稔感在心中荡漾。
“你用的什么毒?”鹤笔翁攥起男子的衣领,大喝道,声音因狂怒而颤抖。
“冰魄银针听说过吗?”男子嗓音幽微,震慑力却十足,“只有用嘴给他吸出毒能救他的性命,不过吸毒的那个人必定会中毒身亡。”
鹿仗客中毒的表象结合黄衫书生的武艺,三名武士明白明白黑衣男子决非虚言恫吓,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惊恐和懵然无措。
躲在桌下的无忌大喜,敬佩和复仇的快感涌上心头,恨不得尖叫鼓掌。鹿仗客和鹤笔翁在张无忌小时候打伤了她,曾一丹接受自己是张无忌后,曾萌发过为自己报仇的念头,眼下黑衣男子为她洗雪逋负,真是令她热血刮心,愉悦沸腾。
徒劳嗫嚅须臾,痛苦无比的表情凝结在了鹿仗客的脸上,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血肉之躯,转眼间变成了被藤蔓般的毒素缠死的僵直朽木。
阿大、阿二以同情的目光端详着鹿仗客,直到他们自己感到了厌烦。
鹤笔翁是三人中最先从虚情假意的左右为难状态踏出的,他没理会阿二提出的派人禀告蕾云的意见,转身跑到门口,向走廊中离门口最近的那名士兵大喊:“你,快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士兵进房间后不安地问。
“用嘴给他吸出毒素,快!”鹤笔翁手指着地上的鹿仗客,焦急万分。
“大人……这……”士兵看见鹿仗客后颈皮肤已开始溃烂,立刻明白了自己即将吸毒送命的处境,身体畏畏缩缩地往后退。
鹤笔翁一脚踢在那准备逃走的士兵屁股上,厉声道:“你不吸,我一掌打死你!”随后又用脚将他踢到鹿仗客身边。
士兵诚惶诚恐,大男人生生被逼出两行热泪哭,口中不住地求爷爷告奶奶,鹤笔翁无奈只得对鹿仗客封穴止毒、运功施救,阿大阿二命人去取丹药后又听到一个骇人的消息。
“大师!”一个身穿蓝色短衫的中年男子拱手,表情惊慌,“有四、五百名土匪从侧门杀了进来,不多时就将直犯云薇馆,蕾云姑娘让几位大师赶紧从后门离开,暂避锋芒,到城外的九华亭相汇。”
三名武士浑身一震,绿柳庄园是做康养之地用的,并没有楼橹城壕等防御设施,几个时辰前苦大师和神箭八雄随郡王去了城东,此刻庄内守备空虚,土匪围逼得可真是时候!不过他们稍微一想,便知道这帮土匪必然是古墓派假扮的,而赵敏去追捕的城东线索,正好中了古墓派的调虎离山之计。
阿大、阿二扫了坐在地上疗伤的鹿仗客和鹤笔翁,心急如焚,他们是要抓黄衫书生,可不是要黄衫书生声势浩大地杀上门来,毕竟黄衫书生的武功他们是见识过的,如果攻进来的土匪中有黄衫书生,敌多我少的情况下他们万万不是其对手。
思忖之下,只有走为上计。
阿大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鹿大师,郡王不在此处,我等应听从蕾云姑娘的安排。”
鹤笔翁恨恨地看了一眼不悔笑得得意的脸,一咬牙,终是收回了给鹿仗客运功疗伤的手,交代医官将鹿仗客抬上马车,接着,药官、御医、进出的士兵推挤拉扯,屋中混乱不可收拾。
趁着骚动,无忌悄悄地往外移动了身体,想要去扶住半趴在桌面上的黑衣男子。
男子肩背佝偻,虚弱得支撑在桌面的手臂都在颤抖,黑发凌乱,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仿佛戴了一个鬼屋游戏中的恐怖面具,但她依然能看出,他骨相极佳,眉眼和脸型都具有十足的锋利感,瞳色是清冷剔透的浅棕色,圆润的卧蚕却妩媚妖生,他看向她时,眼睛里盈满了星辰大海,那里面有闪光的温暖包裹着她。
窗外的院子中已喧嚷一片,溃卒乱哄哄地逃散,像一群狗在吠叫。
她用手指着窗口,盘算着带他一起逃走。
然而他用唇语对她说——快走,别管我。
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他偷袭了鹿仗客,此刻如果不走,赵敏的手下绝对会更残忍地对付他,摆在他面前的,要么送命,要么继续被折磨,实在看不出第三条路。
走啊——她用唇形道,救走他的决心在血管里蹿涌着。
走——他执迷不悟。
疑惑、害怕交替在她心中。
他凝睇她,目光澄亮,其中有迫切急进的光芒,他要她独自逃走的决心如此执拗,像是刺耳的呼声。
互相听不见声音,但她知道他的所想——他要她一个人逃走,而他甘愿留在这里掩护她,如此,她成功脱身的机率才是最大的。
他坚毅、平静的丹唇皓齿已为她立下了秩序,无法怀疑,唯有顺从。
乘着屋中嘁嘁嚓嚓的嘈杂,无忌转身推窗而出。进出口处的守卫苦战不支,撤退回来,院内的守卫见土匪持戟握剑,横冲直撞,吓得面如死灰,四处逃散。
无忌躲在残兵败卒之中,随惊惶的人群穿过满目狼藉的院子,使尽了所有心力逃离了山庄。
越过山庄围墙,无忌干脆利落地骑上路边一匹无人看管的马,向与晓昭约定的地点夺路狂奔。
城郊五里亭,晓昭骑马迎里出来,被无忌火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
“晓昭,你这里有多少人?”她双腿怒气冲天地夹了夹马肚,这异常粗暴的动作使晓昭忘了说一句迎接她的话。
“教主吩咐说在此静候,我唯恐人多口杂,引起殷王的怀疑,因此此次只有织锦旗下三十五人。”
“够了,全部跟我去绿柳山庄。”无忌大吼着。
“出什么事了?”
“我要去杀了赵敏的鹰犬!”无忌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随后才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晓昭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但已被她狰狞的表情和失控的情绪吓住,转身吩咐手下召集所有人整装出发。织锦旗下众人着赭色衣袍,踩着飞般的马蹄,随无忌疾驰。
真是不可思议,驾策中,无忌显然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今天早上她还四肢无力,到了现在却感觉力拔山河。
她呼吸凝重,全身充满一股必须回去救他的蛮力,也许他已经被土匪救走了,也许他被鹤笔翁转移去九华亭了,也许他已经死去……她已经来不及细想,只知道自己要去到那方倡乱之处。
距离绿柳山庄五里远时,本该一片黑暗的天空却橙光微熹,青烟袅袅,等再走近一点,无忌惊恐地发现绿柳山庄已经被点燃,金色火光冲天升腾,一簇簇小火焰如飞蛇灿烂,烟灰涨天,恢宏富丽的楼台灰飞烟灭。
火海汹汹,热浪滚滚,绿柳山庄一里以内的地方都无法靠近了。
眼前烈焰轰烈,无忌的内心也随着明明灭灭,她知道自己失去了赵敏,也失去了他。
助长火势的风吹起轻薄的衣衫,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下。
她回到明教,大部队已行至晋阳,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她集中精力处理教务,并派人去打探赵敏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
阴郁了好几天,她的心情有所好转——这归功于杨逍,她被杨逍的脸迷住了。
他看起来年龄不超过四十岁,两鬓有几缕白发,眼角有浅浅的的皱纹,剪纸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赘肉,额颌线条清冷锋直,如画一般。
如果一个人心中有诡,那些龌龊的想法会在脸上的情绪投射成阴影,而杨逍脸上的气场是属于清净的,仿若水中莲花。
她隐约地意识到,关于杨逍要害她的种种,也许只是她想象出来的。
且相信他吧。
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无忌率队继续踏上旅程。她笑容满面地接过杨逍递给她的佩剑,轻轻挂在马身上,随即骑马来到冷谦跟前。
冷谦人高马大,脸上总挂着亲切的笑容,性格也是五散人中最稳重的,无忌选择向他打听黑衣男子可能的身份。
“不悔弟弟还在树屏吗?”投石问路,无忌先从身边人的话题开始。
“在的。”冷谦答完,眼睛突然闪闪发亮,热切地瞅着无忌,“教主听说杨不悔在树屏干的混账事了吗?”
“啊?”
“护卫司陈烈、奉进堂孟和在帐中冒犯了杨不悔几句,竟被杨不悔痛责八十大板。”
“这……”有哪里不对吗?无忌心道。
“护卫司陈烈、奉进堂孟和是起义军出身,在军中颇有威望,前方克敌还要仰仗他们,杨不悔不加优容,胡作非为,挑起教中首领与军士不和,恐致将士离心。”
无忌既不了解军纪宽严,也无心听他告状,敷衍道:“过几日我修书一封,让不悔弟弟检点行止、改良主张。”
“教主不处罚杨不悔吗?冷某还以为教主会降低杨不悔的品级呢。”冷谦似乎有满肚子的不满,语调酸溜溜的。
无忌听周颠说过杨不悔处处针对晓昭,以前的张无忌遂对杨不悔颇有微辞,加之五散人是杨逍的老对头了,因此她并不为冷谦的态度感到奇怪,温言道:“处罚就不必了,当年我送不悔弟弟到坐忘峰找杨左使,途中相依为命两年,感情深厚,如今些许小错,就容了他吧。”
冷谦惊道:“你送杨不悔到坐忘峰找杨左使?我们怎么不知道。”
无忌挑起眉毛,心知肚明地说:“看来你和杨左使关系还不算融洽呢,这么大的事他都没告诉过你。”
“我们与杨逍不合之时,长年派人密切监视坐忘峰,就算进只苍蝇都逃不过我的耳目。你说你送杨不悔去找杨逍,还两年?不可能吧,真有这种事杨逍嘴巴不得翘上天了。”
“你们消息闭塞,我小时候就有江湖女侠的风范了,一个人带着他,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
“哈哈……”
冷谦的大笑打断了无忌的自吹自擂,接着他笃定地说:“教主真会说笑,若真有这种事,早就江湖皆知了。”随后,他又滔滔不绝地说起张无忌刚继任教主之位时杨不悔是如何苛待晓昭,以前的张无忌又多么地厌恶杨不悔。
疑惑笼罩了无忌的心,原著中张无忌送杨不悔惊动了昆仑派,冷谦不可能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她再次不安地问:“我真的没送杨不悔去找杨逍?也许杨逍在光明顶或者其他地方?我们去的其他地方?”
“杨逍十几年没踏出坐忘峰了,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怎么送男孩子去找爸爸?太不像话了。”
无忌认同地点点头,又问:“会不会是不悔弟弟送我上武当山?”
“冷某未听说过那种事。”
无忌深吸了一口气,杨不悔不过是个配角,懒得在他的事情上纠结了,该问正事了。
她把马拉来更加冷谦,用一种轻松的、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冷大哥,你知道天下第一美男是谁吗?”
这是无忌心念系之的一个问题,她屏息等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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