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上京


  荀飞光定下傍晚才出发便是为拖延时间等沈歌回来与他见上一面, 然而见过这一面, 荀飞光心内五味陈杂, 更是不想离去。

  展正骁在荀家别院等得快要上火,偏又急不得, 只能在院内转圈。好不容易等荀飞光出来,他大喜之下, 远远便要迎上去,却见后面跟着一位身姿俊秀的少年。

  少年与荀飞光之间态度亲密, 显然关系不那么简单, 这让展正骁迟疑一下,不太好上去打扰。

  不过也就迟疑一瞬, 展正骁原本要是见到荀飞光身旁有这么位俊秀少年, 必要多言问一句,他现下却顾不得许多, 忙快步想要走上前, 催促荀飞光早些出发。

  韶信不知何时从偏房内窜出来,一把拦住他, “展大人, 请您稍等片刻。”

  “哎,你这人!”展正骁伸手推,对他怒目而视,“你再不放我过去,耽搁陛下圣旨你如何当得起?!”

  “展大人,我家将军有言, 傍晚便出发,现下还未入夜,并不算失信,还请您稍等片刻。”

  韶信少有这么彬彬有礼之时,偏他温和中又无比强硬。

  展正骁简直想骂娘,南边几月之前便失一岛,现如今再失一岛,而敌人还呈南北夹困之势,说不得何时他们大燕朝便有灭顶之灾。

  若是误了这事,他被虢去官职尚是轻的,天子一怒,他被拉去剐了也不冤枉。

  荀飞光并未令展正骁多等。

  很快,荀家别院一众勇武护卫便收拾好行装,牵好马匹,齐刷刷地等在外头。

  展正骁忙令手下牵马跟上。

  荀飞光令韶信副手李绵延跟着沈歌,“这些日子你便在歌儿身旁。”

  李绵延肃容应是。

  沈歌从在屋内与他说完话以来一直沉默,荀飞光亦未怎么说话。直到此刻,荀飞光翻身上马,沈歌终于忍不住朝他道:“荀哥,我会想清楚,年后春闱便去找你,你到时别在推开我。”

  荀飞光柔和的眸子望向他,“好。”

  沈歌眼圈微红,抿着嘴不再说话。

  荀飞光胯|下的马正是杜辛,这匹颇通人性的大黑马竟往前几步走到沈歌身旁,舔舔他的脸。

  荀飞光脸色一黑,拉缰绳催杜辛离开。

  沈歌忍不住笑。

  马儿哒哒地由慢到快跑起来,沈歌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忽然朝他吼,“荀哥,一路顺风!”

  荀飞光遥遥朝他挥手。

  沈歌这一吼,心中生出些豪气,他心里不好受,转而回到别院喝酒。

  荀飞光进京只带了韶信和他手下的护卫,其余人皆留在府中,由绿枝总管。

  绿枝知沈歌心中难受,没劝他,只是上了些不那么烈的好酒给他。

  沈歌一醉之下第二日上午方起床,他刚翻开被子坐起来,绿枝端着水进来给他洗漱,道:“公子,你姓萧的举人同窗刚到府上。”

  “萧思远,远兄?”

  绿枝笑,“正是。”

  沈歌忙揉揉脸,努力打起精神来洗漱好出去招待他。

  萧思远见到沈歌的模样后惊道:“你昨日做甚去了,为何眼皮肿到这个地步?”

  沈歌闷闷地不想提,便问:“远兄,你来约我吃酒?”

  “吃什么酒?今日下午我们举子得去拜访座师,难不成你都忘了?”

  没他提醒,沈歌还真不记得这回事。萧思远一见他表情就知晓,忙催他,“你快去找个热鸡蛋裹着巾帕敷敷眼试试,这模样如何能见人?”

  沈歌应一声,勉强打起精神来说道:“还请远兄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

  “快去快去,人言常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到你这一点都不灵,你瞧你这模样,倒跟落榜了似的。”

  沈歌心中苦笑,他这可比落榜难受多了。

  绿枝妙手,拿茶叶与熟鸡蛋用滚热的巾子裹了,细细给沈歌敷脸,敷了一会儿,沈歌脸上的颓色去了十之七八。他脸色虽仍不大好看,显得不太有精神,但比方才那副模样要好得多。

  萧思远再见到他时,勉强点头,“现下好多了,我们出发罢,鲁兄几个正在仙居楼等着。”

  “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再走?”绿枝追出来。

  “不了,我现在就去,等会晚了不大好。绿枝,你快让人帮我套个马车。”

  沈歌看看天色,估计再拖拉下去,他们座师到了他们都未到。

  绿枝应声赶忙去了,让人套马车的同时还令厨下收拾了些吃食,放在马车上给沈歌带上。

  沈歌谢过她,带着萧思远上了马车。

  进入马车后,萧思远问他,“先前不好问你,你说说罢,你这是发生了何事,一大早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荀家下人在外头赶车,沈歌也不避他,轻声道:“昨日我与荀哥言明我的心意。”

  “嗯?如何?”萧思远见他最终仍走上了这条路,心中一叹,不好多评价什么,只是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然后荀哥拒绝我,有事回京去了。”

  “啊?”萧思远愕然,“你二人不是彼此有意么?”

  沈歌苦笑,“我二人的确彼此有意,不过荀哥道我年纪太小,一时迷惑亦有可能,他让我想清楚,我对他之情究竟是对师长的仰慕、对知己的亲近还是对恋人的爱慕。”

  萧思远未曾想到会听到这个结果,他一直觉得沈歌对荀大人的心思是那位荀大人宠出来的,因此颇有微词。现在听沈歌这么一说,萧思远又觉那位荀大人再明事理不过。

  他伸手拍拍沈歌的脊背,安慰他道:“荀大人言之有理,你先不妨仔细想想。”

  沈歌低头,“我知荀哥为我好,但心里仍旧难过。”

  萧思远看不得他这模样,“荀大人让你想,你好好想清楚便是,若想清楚发现你还爱慕他,便放手去追求,有何好难过?男子汉大丈夫,焉能如此扭扭捏捏?!”

  萧思远越说越恨铁不成钢,“我不知荀大人底细,不过看他做派,他官位应当不低,你若不奋发上进,难不成要仿照女子,大妆高嫁么?”

  沈歌被他劈头盖脸说了一通,等他停下来,忍不住叹气,“道理我都知,然心中就是难受,我有什么办法?”

  萧思远张嘴又想说话,沈歌忙打断他,“远哥,我知我知,你先让我缓缓,过几日便好了,你先不说成不?”

  萧思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能狠狠叹口气。

  两人到仙居楼时,道宁府六十名举子已到七七八八,众人见到两人进来,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纷纷打招呼。

  按民俗,大燕朝人在宴饮之时向来按资历排辈,座师地位最尊,当属上座,接着就是他们这些举子排,中举时排名靠前的坐好位置,排名靠后的自然也自觉往较差的位置上坐。

  今日仙居楼被一众举子包下,大伙儿刚中举,心情都不错,楼内气氛好得不得了。

  萧思远左看又望,觉着在座众举子中,心情最差之人非沈歌莫属。

  好在沈歌有张得天独厚的俊美脸庞,即使气色不那么好看,亦赏心悦目。

  沈歌他们的座师名唤石厦,今年恰巧三十五,面白无须,身量颇瘦,不过看着还挺精神。

  他来时,众举子纷纷站起相迎。

  戴宗格态度倒极好,没有架子,口才又好,不过几句话,不少举子已激动得不行。

  沈歌夹在人群中吃菜,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戴宗格对他的印象非常不错,道宁府六十名举子中,沈歌年岁最小,相貌最为俊美,若无意外,他日他将入朝为官,说不得还是自己的助力。

  道宁府的解元乃一名四十多岁的黝黑男子,第二名年岁更大,今年已过五十,比戴宗格大近二十岁,这两人即使中了进士,能爬上高位的几率也极小,故而戴宗格对他俩并不看好,更欣赏沈歌一些。

  好不容易吃完这一顿宴席,沈歌赶着要回去。

  萧思远忙拉住他,“沈弟,明日我们几个举人要去芳草亭饮酒会友,你也来罢?”

  “多谢远兄好意,我明日还有些事,这次便不去了,劳你帮我说一声。”

  “哎,同年关系你不交了?”

  沈歌摇头,低声道:“远兄,我没心情。再说,举人之间的关系再好又如何,明春你不去春闱么?若春闱得中,何必来拉这些关系,自会有人找到你。”

  萧思远不大赞同他这套看法,只是不好勉强他。萧思远拍着他的肩膀低叹,“你不想去我帮你找个借口说一声,不过若次次都不去,就该有人说你傲了。”

  “随他去罢,我现如今哪有心情想这些?”

  沈歌告别萧思远,摇摇晃晃地爬上荀家的马车,下人忙过来扶他。

  因喝的酒有些多,沈歌在马车上不一会就睡着了,下马车时,还是蛮子过来扶他进去。

  绿枝备好醒酒汤,看着他酡红的脸庞与微皱的眉头,忙拧了帕子帮他擦脸。

  沈歌模模糊糊被弄醒了,低低叫一声,“荀哥。”

  绿枝看着桌上放着的信件,到底没忍心叫他,帮他擦好脸后便让蛮子扶他进去睡。

  沈歌晚间口渴,硬是将自己渴醒,他起来喝冷茶,放发现桌上放有一封未封口的信。

  绿枝听到动静进来,沈歌忙问:“绿枝,这是谁的信?”

  “老爷给你的,你今日上午刚走一会儿后就到了,送信的侍卫说老爷连夜写好,一大早便派他送过来。”

  沈歌拿着信,闻言手紧张到有些抖,就怕荀飞光写信回来说压根不喜欢他,对他并无爱慕之情。

  旁边有绿枝在,沈歌用了点力绷住微抖的手,清咳一声,道:“绿枝,劳你让我一人待一会。”

  沈歌说这话时嗓子有些沙哑,绿枝体贴地出去,还帮他关上门。

  沈歌将信件抽出来,上面唯有一句话,“歌儿,临别之语,思虑不周,望明春能早日见着你的身影,无论以兄长,还是以良人身份。”

  沈歌心跳得极快,将这短短几个字看了又看,恨不得当场去外面找一个人进来,帮他看看,这句话是否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一晚,沈歌将这张纸看上许多遍,最终小心翼翼地托绿枝拿了个锦囊过来,将这张纸塞进锦囊中,挂与脖颈底下,随身带着。

  收到这张纸条后,沈歌那份阴郁一扫而空,接下来几日也不推拒吃酒,连赴了好几场酒宴。

  一众举子中,沈歌年岁最小,容颜最为俊美,哪怕不是解元,第三这名次亦差不离,到京中春闱之时,进士还不知鹿死谁手。

  道宁府几家高门大户见此情形,知他还未成婚,也未有订婚之人,忙纷纷遣媒婆上门探沈歌口风。

  沈歌一律坚决地挡回去,只说自己心中有恋慕之人。

  与沈歌一同中举的几位关系好些的举子纷纷笑他艳福不浅。

  沈歌消受不起这艳福,在道宁府没呆几日,便收拾东西回坤究县。

  他们中举的消息早便传回了坤究县,现如今与这些举子一般风头大盛的还有吴夫子。

  此次坤究县一共三名举子,三名举子都是吴夫子的弟子,加上他三年前便已中举,去了京都国子监的儿子,吴夫子一共教出了四名举人,说不得日后还会教出几名进士,实在当得上名师之称。

  现如今吴夫子仍是个秀才,并无举人、进士功名,但他的名头却不下任何一名举人或秀才。一时之间,无数人涌到吴夫子这里请求拜师,大把外县之人亦慕名前来。

  吴夫子三名弟子中举,这是一喜。爱女即将与爱徒成亲,这又是一喜,双喜临门,直让他和吴师娘面庞都年轻不少。

  沈歌作为吴夫子半徒半子,在吴夫子唯一的亲儿子,他师兄在京中赶不回来为妹送嫁的情况下,这重担便落到了他身上。

  萧吴两家早有准备,日子也是一早便看好,现如今走起流程来极快。

  萧思远接亲这日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穿大红喜服,越发显得他面容英俊,意气风发。

  沈歌背着盖好盖头的吴秋上花轿,吴秋在他背后哭嫁,哭得沈歌心酸。他拉着萧思远,低声道:“远兄,秋儿便交付与你,往你夫妻二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若有一日你负她,我必不饶你。”

  “我知,你尽管放心,我萧思远在这承诺,必不负她!”

  沈歌将吴秋送进花轿,又在后头骑马跟着轿子来到萧家,以大舅兄的身份跟了全程。

  萧思远与吴秋成婚后,沈歌收拾东西回到沈家村。

  沈家村之人早听说沈歌中了举,等沈歌回到村里,一村人都来接他。

  村里几个长辈极为高兴,沈鸿发亦喜得不行,一行人在村口就拥着沈歌回他家。周围还有一大群人围着,个个都喜气洋洋。

  “我们村里有举人老爷了!”

  “哎哟,这是天大的好事,可以修牌坊了罢?”

  沈歌忙摆手,“我现如今不过小小一举人罢了,现在就修牌坊,没得让人笑话。”

  “谁笑话?!谁敢笑话?!”二爷眼睛一瞪,“我早就差人去县城里问清楚了,都说考了举人就能修牌坊,你看县城内的陈举人,当年不也一考上举人就修了牌坊,谁人前背后不恭称一句举人老爷?哪个敢笑话。”

  沈鸿发在他身边劝,“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歌儿,这牌坊得修。你放心,我们早商量好了,族里筹钱!我们得让整个县城的人都知晓,我们沈家村出了位少年举人!”

  “正是此理。”沈英卫在一旁插嘴,“修牌坊不仅让外头人看看,也让村里的小娃娃们看看,努力读书可是能中举人的。”

  人群里有人高喊:“举人老爷你不知道,现如今外头的女娘个个都以嫁入我们村为荣,不修这牌坊,过几年她们哪个知道要嫁我们村啊?”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哄笑。

  几个老人也跟着笑眯眯,他们年纪大了,最爱看到族里处处兴旺。

  沈歌真心不想建这牌坊,太过张扬,他道:“我明春要入京春闱,若我得幸能中进士,难不成我们这牌坊还要推到重建?”

  “嗳,那有什么?到时我们再建一座,建一座举人的,建一座进士的!”

  沈歌笑:“哪能如此破费,大伙儿不妨再等我一年,若我能考上进士,建这牌坊面上也好看。”

  有人接,“有理有理,再等几个月也不是不成,我们能先备好石料,找好师傅。”

  沈歌被簇拥着回到沈鸿发家,他是村长,村里要办大事时一般在他家吃酒。

  沈鸿发是沈歌的亲大伯,沈鸿发几个儿子亦是沈歌的正经亲戚,沈歌能中举,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们几个,别的不说,日后儿女找亲家就十分好找。

  沈歌的大伯娘一大早便带了一帮厨艺好的女娘添火做饭,做的还是各自的拿手菜。这一次,沈歌的大伯娘再未有任何不乐意,一大早就笑眯眯的,整个人极欢畅。

  有人在背后道:“这霞娘子命好归命好,可终究运道差了些,若当日她答应将举人老爷抱回家里养,这情分可就又不同了。”

  “说的也是,当年举人老爷一个小娃娃多可怜呐,最终还是送到县城他夫子家去了。要我说,霞娘子这人呐,心实在不咋地,也不怪到手的好命都抓不住。”

  “你们说这些有啥用,她还不是举人老爷的大伯娘?日后有她享福的时候。”

  一干女娘说着又羡又妒,不过只敢在背后说悄悄话。

  又有人叹:“别光说霞娘子,就我们都沾了多少光。别的不说,各家的娃娃们经举人老爷调|教一番,哪个没长进?要我说,我们整个沈家村的人都要跟着享福了。”

  “这倒是,举人老爷心多善呐,要秋闱还教了我家娃儿一年。搁别处,哪里找得到像他这么好说话的人。”

  “当年他娘来村里的时候我就觉着这么灵秀的人,来我们村定要给我们带好运的,你们看,果然罢?”

  这人话一出,众人纷纷啐她马后炮,于是一干女娘又笑起来。

  又有人叹,“光看举人老爷的爹娘,就知他必有今日这番运道,可惜整个村都是眼瞎的,竟没一个多帮扶他一把。”

  “谁说没有,你们看人家牛婶,不就早和举人老爷挨上边了么?她家那蛮子,举人老爷还带他去府城里秋闱呢。”

  “要我说,谁家有好女娘,早日去蛮子家提亲,有举人老爷提携,他家蛮子早晚都会成器。”

  这话一出,还真有不少人盘算这事的可行性。

  沈歌不知道村里的婶婶们还在背后说了这一番,他中午吃完酒,下午便上山往荀家庄去了。

  荀管事早收到消息,笑容满面地迎出来,“我早说沈歌儿你必成大器,瞧,果然被我说中。”

  沈歌忙摇手,直道不敢当。

  无论外人怎么说,沈歌自己心中清楚,若没有他荀哥教他这一年,打死他也中不了举人。

  这一年来,他作文全奔着科考去,纵使硬练,他都练出来了,能中举丝毫不奇怪,不能中举方要多找找哪儿不对。

  现如今已到冬天,天气极冷,沈歌在荀家庄呆了几日,待着不大惯。

  这一日,沈歌在房间内清点自己的银钱,他原本攒下三十二两,去道宁府秋闱及后头的去乾东府看病都未成花他一文钱,故而他这三十二两原封不动。

  考上举人后,各方送了不少礼,沈歌已尽力推拒,然还是随大流收了些。其中最多的便是石厦送的一百两,接着是几家富户送的三十两。

  中举后,光是银钱,沈歌就收到两百四十二两,加上其余物资,一共有两百七十两。两百七十两加之前的三十二两,共三百零二两,足够供他上京。

  绿枝见他清点银钱,笑道:“可要拿箱子帮你攒起来?”

  “不必,我过几日便上京。”

  绿枝大惊,“还有月余便春节,这时候上京?”

  沈歌“嗯”了一声。

  绿枝急道:“明年三月方春闱,过了春节,再上京亦不迟,何必如此赶。”

  沈歌放下银子摇头,“并不是赶春闱,绿枝,我想去京都看看。”他不好说,他想他家荀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误了时间,惆怅,我的全勤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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