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杀止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林木洒下来、或者更早时，白宗依已经完全醒来。
是不是应该趁他没醒来，赶紧离开，即使没有他带路，找到梨园也不是什么难事。
三月清晨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柔和，一定是因为这个。不然怎会生出和他一起走下去的念头，不是很吵很烦的么？
如此安静祥和的睡颜，谁都不可打扰的庄严。一夜无眠，这条路最后，谁陪着谁，真说不准。
“白姐姐，我们在这休息就好，要到了哦。”，迟一白想单独和白宗依再相处会，虽然前面就是梨园。
久违的月色，太过撩人反而惹人厌。月色如白昼，隐去这原本该属于夜色的天地，夜去了何处。某个过去，这样的夜色，是不是也出现过？
“白姐姐，早些睡。明天就可以见到三哥，这次喝梨花酿非喝够本不可，把三哥以前欠我的都补回来，想想都超开心。”
我们总以为看透了一切，掌握着整个局面接下来的发展。岔路总是来的措手不及，转角就是别离。
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一定是错觉。
白宗依久违地进入梦乡，只是这梦，恍如隔世，若真是梦，何其幸运。
“别说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你难道不好奇你母亲是谁？不过以我之见，你的心，曾经也许存在过。至少现在，你认为它在么？”
“当你和杀止互相选择对方时，你的命运轨迹，全然注定,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不管发生多少事，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你成为它的主人，停不下来的杀戮，直至彻底被它吞噬。”叶清的声音此刻不停在脑海里出现，挥散不去的诅咒。
这话，是不是，曾有人说过。
“哈哈哈……”女子凄厉的笑声，在山间回荡，久久不肯散去。
“白澧，你我自幼相识，当初那么多人的反对，我还是坚持站在你身边，对你不离不弃。”
“你现在，还是我知道我认识的那个人么？我竟从未真正看清过你，只是，这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下，唯独依依不可以，我保证我和依依永远不踏入你白家，消失在世人眼里。”
“你明知道杀止不能碰，为何让依依□□，她可是你女儿。”
“依依，依依，不要怪母亲，忘记这一切；更不要怨恨你父亲，他只是太爱这白家，盛过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母亲将一直为你祈福，直到生命的尽头。”
落云观，根据叶清所说，白梅来每年梅花时节都会来。母亲，你当真在那里面？
白宗依拗不过心意，轻叩古老的木门。
“姑娘，有何事？”小孩模样的童子钻出小脸问道，手里还拿着扫地的竹扫。
“借宿一晚可好？山太深，有些迷了路。”
“那等等，我去问问师傅。”
“姑娘，请回吧。从这下山，走得快还来得及在山下投宿。”年长的师傅，在看了眼白宗依后，如是说道。
“这落云观，可是不曾收借宿之人？住一宿一定不会给诸位添麻烦的。”
唉，念依，你女儿和你，不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固执的性子，不比你差。
“进来吧，羽儿，去收拾间屋子出来，让这位姑娘住下。”
“好的，师傅。”
白宗依试着找出有母亲生活的痕迹来，只是这落云观，实在小的很，没几步就走完，更别说痕迹。人也是七零八落的，好不热闹。
母亲，这些人里，哪个是你？
母亲，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曾找过我？像这样，看谁都可能是你，看谁都不像你。
“打扰一下，这儿可有人叫白偲偲？”白宗依很是奇怪，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不可能，母亲一定在这，再问问看。
问遍所有人的白宗依，与失望一起冒出来的，还有暴躁毁灭一切的杀意。
“白偲偲在哪？”没有刚才的客气，白宗依直接说明来意。
“姑娘，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呵，是么？你若不说，我就杀人杀到你开口为止。”
杀止既出，稍年长的，应声倒地。
“姑娘——这、这是何必？”一声轻叹。
夕阳美得不像话，白宗依嗜血的模样，分外可憎。
“你还是不愿说？杀了那开门的小童如何？”
她死了，十年前。大雪的那个冬天，冻了一宿，再没醒来过。
这便是，渴求不属于自己，奢望已经逝去的爱的结果么？还不如从不知道你存在的好，不期待、不希冀，就不会有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不会守在这，杀这些被连累的人。
杀意没有降下来，反而欲浓，扑面而来的杀气。
所谓的天灾人祸，从来都不会给你躲闪的可能。
大火，连着整个落云山，无一幸免。据说，那晚天空夜色很美，多少人为错过那样的景，在惋惜。
感伤的，从来不是人类，伤情的，从来是饶人心扉的景。
我们在逃避，我们不曾逃避，我们没法逃避。
终于碰到白姐姐睡着，前两天我本是装睡，等着白姐姐睡着的。结果她一直未睡，今天总算是瞧见她睡着，真好，真好看。
白姐姐眼睛一直在动，做恶梦了？额头也一直在冒汗，给擦擦吧！
迟一白掏出手帕，小心且仔细地擦拭着白宗依的额头。
“咦？白姐姐，你怎地醒了？”迟一白受到惊吓，手帕没拿住。
迟一白面对白宗依的身体，朝着白宗依倒了下去，毫无征兆的。“白姐姐，你身上真舒服，和三哥一样，有好闻的味道。”迟一白贪婪地享受月光照射下，静谧的白宗依，仿佛下一秒就不见的紧紧的抱着她。
“白姐姐，你哪里不舒服么？”白宗依在发抖，隔着白衫传过来的，是不安。
“你——”白宗依要出口的话，被打断回来。
“我好像哪里很疼，很疼，比三哥罚我还要疼，白——白——姐姐。”迟一白始终保持抱着白宗依的姿势，红色的血，浸染两人白色的衣裳，分不清是谁的血。
我——拔剑——了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还不肯承认自己是杀戮成性的魔头，我在刚才，做了什么！
“啪”是剑落地的声音。
自从十二年前的那件事之后，迟络沂一直浅睡的很，刚才的动静，立刻惊醒了他。是杀止，莫不是她来了，小一竟真的做到将她带来。
这么乱来的态度，也不知是像谁，除了花姨还能是谁。
这声音，不知何缘故，很容易联想到那天。很不安，迟络沂飞身出去。
“小一，小一……醒醒，快醒过来。”落在一旁的杀止，被主人丢弃在一旁，竟也觉得有几分可怜。
我这个做哥哥的，最终还是要失去你，可不可以，时间倒过去，我能察觉你的危险，来阻止这一切，只是对方是她，阻止的了么？
迟一白艰难的转醒过来，“三哥，白姐姐我有带过来哦，这样你的梨花酿，可不要舍不得给我。”咳咳，血不停的咳出来。
“姐，姐姐她怎么不在，她去了哪刚才还在的。”血染了迟络沂满满的手。
“小一，你先不要说话，三哥会想办法的，不管是什么，都要救你。”
“三哥，对不起，本来说好要一直陪着你的。我——我又要食言了，白姐姐，白姐姐去找回来。小一不会怪她的，小一从来没有想要怪白姐姐。三哥，白姐姐，一定要找回来。她活的太累，告诉她，死生既已造成，不要活在过去人的阴影之下，好好地——”这次迟一白的血，再也止不住的从嘴里倾泻而下。
小一，你从小就爱瞎操心，爱做主，我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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