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楚意和韩铮说：“我丢了工作就全怪你。”
韩铮的脸上还留着楚意的巴掌印儿，坐在她对面，说：“那正好，你搬来我家，我养你。”
楚意白他一眼，不说话了。坐在办公椅上抽出学生的答题卡，一个一个批着作文。
韩铮也不再讲话，一双眼睛细细描摹着楚意。她小巧的鼻尖，她脉脉含情的双眼，她认真的神态……
她放他进来，就表明她不再生他气了。
或者说，她本来就知道堵不住韩铮。因为韩铮一直就在她心里。
没有人能威胁到楚意。那个吻就像是男孩儿的一个恶作剧，只当餐前的水果，让韩铮肯定她心中有他。
心中有他，门关得再紧，他照样进得来。
无论他做什么，楚意都不会真的生气，真的拒绝她。
十年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故。
“看够了吗？”
楚意从层层叠叠的作业中抬起头来。
“没有。”
韩铮老老实实回答道。
“那你去给我倒杯水。”
她的下巴点点桌子上的那个马克杯，示意他拿这个去接。
韩铮“嗯”了一声，又听见楚意在他背后提醒：“三分之二热水——”
“——三分之一冷水，先倒热水，再倒冷水。”
他自然地接上她的话茬，随后捏着杯子僵在原地。
刚刚是故意当那么多人的面吻她。两个人的距离有多近，她都看得清他瞳孔中渺小的不值一提的自己，却没觉得两个人亲近亲密。
可是他随随便便这么一句话，却又惹得她想要掉眼泪。一见他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十年，前，这一句无心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是拉着她要扑在他怀里，然后一刀一刀凌迟她的心。
她攥紧了拳头，低下头，不言不语。
韩铮看出她的不自在，自己也不自在了，转身继续给她倒水。
三分之二热水，三分之一冷水。先倒热水，再倒冷水。
等他扭回头去的时候，楚意的样子已经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周逸群给楚意发微信，她不回。于是他发起了夺命连环call。
楚意被电话声搞得心烦，点开手机，接起电话。
“喂？”
周逸群一听她声音觉得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吃枪药了？”
“没啊，怎么了？”
楚意没意识到自己的不耐烦，调整了一下语气，还是透露出丝丝的不悦。
“你在哪，我去接你吃饭。”
“哦——”楚意险些忘了要吃日料这回事儿。“我在办公室，你来楼下就行。”
“这么晚还工作？不吃饭了？身体重要……”
“谁啊？”在一旁的韩铮不悦的开口。
和谁讲话需要这么长时间？
楚意给他对口型：周逸群。
韩铮瞬间提高音量：“楚楚，走，去吃饭。”
楚意拿手机的手抖了抖。
这厮是故意的。
他一下子点燃电话那头周逸群的火气。
“楚意？韩铮怎么在你办公室？”
“他——”
楚意还没想好拿什么理由搪塞周逸群，手机就被韩铮夺走了。
“你找楚楚有事儿吗？”
“关你屁事。”
“她的我女人，你说关不关我事儿？”
“你的女人？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楚意贱，她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女人了？”
楚意没听见周逸群在说什么，只是看到韩铮脸色变了，就劈手夺过电话。
“喂，逸群，你别过来了，我开车直接去，你在店里等我。”
“想让韩铮送你去？”
周逸群声音冷淡。
“不是。我一个人去。”
她深吸一口气，自觉今天对不起周逸群太多。先是因为她挨了打，又是和韩铮正面杠上。韩铮半黑半白的，楚意回来西城十年了，比周逸群清楚地多。
良久，他说，“好，那你注意安全。”
“我马上过去。”
楚意匆匆挂了电话，随手把一本儿英语书扔在韩铮身上。
“你发什么神经？”楚意朝他吼。
“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韩铮也发火了，把英语书摔在了地上。
楚意反倒镇定下来。
“我说，韩老板，韩老大，铮哥——”她顿了顿，又生涩地开口，“韩铮，这游戏您别玩儿了成吗？啊？有意思吗？寂寞了想找个人暖床，一拍脑袋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这几年间我还没陪你睡过是吧？幼不幼稚？多少年了，你能放过我吗？
咱们都在西城，屁大点儿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您行行好，见到我就当没看见一样，别在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今天你打了周逸群，明天你就去砍木易，后天你是不是就直接提着刀就上我家门口堵我了？能不能别烦我？”
韩铮去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他今天吸的烟超数了。
“说完了？”
见楚意说说完了，他慢慢吐出烟圈，不着急为自己辩解。
事实就是楚意说的那样，没什么要辩解的。
但有一点他得说明。
他的楚楚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稍微优秀点就成了全世界的太阳，光芒普照大地。
真恶心。
“游戏都没开始，算哪门子的‘我别玩儿了’？嗯？”
韩铮走上前，轻轻拍她的脸。
楚意扭头，拒绝他修长的手指。
于是韩铮加大力道，曲起关节，掐住她的脸颊，逼得她正视他。
“你他妈有那么大能耐管我干嘛吗？”
楚意觉得脸被他掐出血了，皱着眉，泪水一点点涌上眼眶。
“楚楚，别不自量力。我爱干嘛干嘛，什么事情都得由着我来。你高兴，那最好，你不高兴，也得给我憋着。
“我愿意玩儿恋爱游戏，你就陪我玩儿下去，我不愿意，你就乖乖陪着我别管那么多，我要是腻了，自然不烦你，你爱滚哪儿滚哪儿，我他妈看都懒得看你——
“十年都这么过来了，是什么自信让你认为我想和你玩儿游戏？这十年里，知道为什么我没找你吗？楚楚，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我他妈真的，懒得看你。”
他如愿以偿地再次看到楚意碎掉的自尊。
他以前就爱干这种事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楚意的自尊碾碎，然后楚意还得憋着眼泪抽抽搭搭地和他道歉低头认错。
就好像主宰楚意的只有他一个人。
韩铮说爽快了，烟也熄了，他把烟头扔掉，随手又摸出一根烟来。朝楚意的脸上吐烟圈。
他等着楚意和他吵架。
肯定会有下文的。以前楚意扯着他袖子低声下气求他。现在不了。她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样子，就算面子碎得七零八落，也依旧有力气给他一巴掌。
韩铮甚至都做好了这一巴掌的准备。
但他这次猜错了。
楚意僵立在原地，没有还口，微微发愣。
她想，又自作多情了，真丢脸。
转念又自嘲，好歹他真的没想缠着我。
那些话和针一样一根根刺着她的心，心脏胀痛，鲜血淋漓。
她也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烟，手指发抖，颤颤巍巍点上。
然后她说：“那就好。”
韩铮挑起眉毛。
那就好？
哪样就好？
明明伤人的混账话是他亲口说的，现下他倒搞不明白了。
“楚楚，你……”
话没说完，刚刚他给她倒水的那个马克杯就砸到了他的肩头上。水哗啦啦淋了他半边身子，而后是猝不及防的一声响，在他耳边炸掉。
马克杯碎得坦坦荡荡，死得一了百了。
楚意看着韩铮肩膀上的水渍，咬着烟。
去他妈的三分之二热水三分之一冷水先倒热水再倒冷水。
“韩铮，你给我滚。”
韩铮没有生气，痛痛快快地滚了。
他本以为楚意能稍微成熟点儿长大点儿，别把所有心情都摆在脸上，遭人埋汰。
结果，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但是，惹她生气就是他的目的吗？
韩铮又一票否了自己。
不，把她弄到床上才是目的。
把她留在身边才是目的。
他已经享受惯了她对他的好，一旦没了，他反而觉得缺了什么。等再返回去找的时候，找不见了。
就算找见了，楚意也不可能像原来那样了。那个看见他就扑到他怀里的人早就丢了。
她说好多次他是她的。
而现在，她忘了。
楚意望望窗外，确定韩铮彻底走了个干净。
她给周逸群回了通电话，和他道歉，说自己迟到了，处理了一些事情。
周逸群“嗯嗯”得听完，说：“楚意，我在楼下。方便我现在上去吗？”
楚意捂着嘴巴摇头说不用，挂了电话后，她才终于敢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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