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恩怨难消

　　借着自己那似睡非睡的迷糊劲儿，伸向一旁的手，倒是险些把电话没拿稳，而掉在水中。这一激灵，自然是凝神屏息，缓了一口气。在这除了水声便毫无杂音的浴室，也是端得一种气势。精神提高几分，却又有些许不耐。毕竟，此时此刻，是她的私人时间被打扰了。

　　虽然现已是四月之间，可该不该出现蛙鸣之声，在立夏之前，这她不敢确认。至少，城市之中是没这个可能性的。随着电话传来的异声，再间或微微水声，倒是显得那一处背景，应是空旷而幽静的。对方便是趁她稍稍发愣思索的功夫，抢先出口道，“是我。”

　　前一刻的不耐之心，在这一刻，闻听了那两个字，倒是退散了不少。本是习惯性着抬头，欲寻个屋内的钟表瞧瞧时间，也才恍然这会儿是在浴室。可心里估摸着时间应是不早了吧，便随想随道，“凡凡，这会儿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是最近不忙了么，还是有事？”

　　此时在凡童鞋那边，似墨的天儿，越加浓重。如此，这早晚的温差，自然也就是显露了出来。他一边缩了袖口，一边自笑，“今天忙完的早。这不好久没联系，上次说聚聚也没成行。”师予溦对这话当然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微微垂首听着话音，末了，却是故意轻哼。“你的时间，不是出差，便是去泡妹子了。”

　　“只怕是论坛，都要被你放在后面的位置。嗯，最近又去体验全息网游。的确是很忙啊…”凡凡连辩驳的插口机会都没捞到，就听到了师予溦这一个不小的笑话吐槽语。此话之后，她才正经了几分，“你那背景的声音真独特，又出差了？出门在外也不容易，照顾好自己。能少抽些烟，就别拿它提精神。”

　　笑话归笑话，正题方面，师予溦却不再玩笑。再了解不过电话那头的家伙，忙忙碌碌的日子对他来说，那就是家常便饭，时有加班加点的情况。吃不好睡不好，还得耗费大量脑细胞，这就使得他越来越依赖香烟中的尼古丁。可是一时的刺激，后害却是无穷的。想来想去，这“挨踢”搬砖，就是很心酸。

　　论坛。凡凡虽未反驳，却是心里苦笑。如果真那么轻松着泡泡妹子，就好了。手里积压的一堆事儿，各个都够他忙上一阵子。之前因为某宴的事情，本想当时下游戏就联系她，却不是他忙着没空儿，便是他得闲了一下，师予溦又是找不到人。本是挺不好意思的事情，就被人轻描淡写了一句话出来。

　　“你也知道，有时候不抽，是真抗不下去。尽量，尽量…”师予溦见他应承，也明白他的无奈，除了真心替朋友担心之外，也只有余给自己唇角的一抹无奈的微笑了。轻轻打了个呵欠，却不和他拐弯抹角，按着自己的理解，坦然邀约，“再回来的时候，一起去聚。”顿了顿，才续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开口？”

　　若非有事，凡凡是必然不会打电话的。师予溦虽然没聪明到洞悉所有的事情，但是稍微反常一点的，她也不笨。要是他真有什么难开口，却需要自己帮到的地方，对于朋友，只有四个字，义不容辞。凡凡的确是有事，还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先不说事情难办与否，单就是情理上，也有点不好做人。

　　所谓何事？只怕能让他忙中偷空儿的，还是因为妹子。至少，得是个他不得不卖人情的妹子。顾着之前，从认识师予溦开始，这也确实是个极好说话的人。抛开相处是否真如面上所表现的那种关系，但是论心而对，是能得一句赞。可是，若你被人欺上头，还是个JP人物，还能那么好说话吗？

　　凡凡纠结的，正是宴月的事情。话是好说，可是情理过的去么。这措辞，也就是更加不好说了。师予溦见他还在支吾，心里也就思量了思量。也就先他一笑道，“凡凡，你是为了给宴月说情？”现实和游戏当中，不论时日已久否，仇恨值拉起的人，不少。但是，能让他求情的，貌似目前没几个。

　　师予溦这会儿想的，不过就是把那个女人当成是他论坛朋友中的什么人了。面对那种人和事，她是不曾走心的。有仇一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当然，若是下次再来折腾，那就也是奉陪。可是如今，经过那花海之后，只怕是梁子越来越深。她不怕的，但是对方能服软么。还是，真就自危了，才想求和？

　　她不了解宴月，但是观其人，却敢肯定那不是会主动服软的人。若是不服软，难道要上一出虚与委蛇的戏？有点无聊又无趣了。这种可自能品一品而分辨的事情，还是继续静观其变吧。师予溦此刻心里想的，凡凡是不知道，可是被人说中了心事，若不继续说完，也是不太可能。“算是，也不算是。”

　　从野外的吊床事件，再到带人报仇，从论坛的装X形象，再到“通缉令”一出，从围剿变为刺杀，从埋伏变成一死。这一件件事情，堆积起来的，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会善了吗？一场场好不热闹的狗血事件，就被那个女人，无比持之以恒的心，给继续下去了。她没有停手，师予溦会停手么？

　　当然，这还是纠结之中的后话。如今让凡凡最为无奈的，是论坛最新的火爆八卦帖。就是因为看过了那个消息，他才不得不来找师予溦。将就将就，有那个可能性么…见着这么迟疑还不肯说直白一点的人，师予溦轻笑出声，“你真该庆幸我这时候没在你边上。不然，准把你当外星人看。”

　　能有什么样的事情，还这么不痛快。“我最近也是忙，大概是没功夫搭理那种事情了。只要人不犯我，我何必犯人。现在最缺的，不是仇人，也不是报仇的方法，我是缺时间和赶紧速度着完成任务。”游戏也好，身边的一些琐事和工作也罢，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要为这个事情，放心吧。”

　　凡凡在电话另一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且不说是否待得舒服，心里肯定是很不畅快的。破人破事，女人啊，果然是是非和麻烦多。虽然这一刻听了这保证似的话语，他却更不敢放心了。人家，连真正的问题都没发现呢。心下只好一横，“也不是。你现在打开电脑，看看论坛吧。”

　　师予溦是想将自己的电话，就此再言语几句，然后便挂掉的。却听到了论坛，便将之前的仰靠姿势，一下直起身。随之而来的水声动静，也是不小。凡凡以为她是打翻了什么东西，“你没事吧…”可转念感觉，那不像是什么水杯之类的，毕竟，碎杯子的声音，没有发出。他以为，她已经看到了主题。

　　“没事，泡在浴缸里呢。你等我一下。”说完，师予溦也就是没有犹豫，起身之后，裹了浴巾就走。电脑依旧运行，一边快速输入网址，又接通了这房间内的电话。在又折回浴室时，将那边的又放回到上面。此番挪动之后，才踏踏实实着，一边拿起电话，一边道，“又是我的…”

　　肩膀微压，像是缩了半分骨儿，拿着电话，正递出笑语。师予溦原本想说的话，在“八卦”二字还未出口时，却是收了话音，也掩去了笑样。随后，却是越发不屑的表情。这种不屑，不仅仅是针对事件的本身，也针对那些玩家的无聊。玩个游戏，在论坛上却不注重那些交流和技术的帖，只围着八卦看。

　　真正的玩家和高手，眼观六路而耳听八方，那观的和听的，绝非会是那种八卦信息。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是被游戏玩，有些人注定是玩游戏。论坛中的内容，是五花八门。有点八卦虽然正常，一群人都在八卦一个事情，也没什么值得稀罕。但是，如果连管理员都来个置顶，那就实在是不务正业了。

　　嗯，那如字如泣似的，谁受了委曲？却不知道是哪路货色所制。“看到了。”凡凡很快便听到了这三个字。师予溦却是一点没有觉得担心，或者要害怕的样子。如果她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就能伤害到自己，那实在是太没脑子了。无欲则刚。师童鞋既然敢自毁形象的下调美丑度，又怎么会计较这些。

　　若是想她以此求饶，那肯定是一场春秋大梦。本欲想笑话冷讽的话，在脱口的时候，却又收回。意识到能让凡凡求情的人，只怕也是熟人。如此，在他面前说什么，也不好让人好做。倒是缓缓而笑，像是看对方的猴戏一般。“你今儿特意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这个么？”

　　聆听着一句反不是先怒却问的话，心想着就算是熟人也不会这么好说话吧…凡凡一时没有回答，却是先反问，“你不生气？”对的，我生气么？师予溦心里默默自问起来。若说不气，有点显着假，但是真计较起来，对方出手的频率越高，只能越证明最气的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有人顺带着，先输一招了。

　　当下，便是笑吟吟，“你估计估计，我和她，现在谁更生气？”这一问，倒是像石子惊起的涟漪，透过那电话，越到了凡凡此时身在的水边处。谁更生气？必然是这个已经无所不用其极的宴月了…他没有回答，只有呵呵一声。师予溦弯弯唇角，这才又道着这个话题，“有些美女嘛，总会喜欢自己是中心。”

　　若不以她自己为中心，不连着些哀哀怨怨，怎么衬出那一身娇和楚楚可怜？“你瞧，就是那样一副‘尊容’，都能在游戏里混的好，玩的开。让人家计较计较，也无所谓。现在我去说什么，表个态，也无济于事呀。报仇什么的，却不如等到日后，她自露时，不比我现在下杀招来的痛快么。嗯…我还是挺善良的。”

　　“…”凡凡不禁有点冒黑线。除了感叹女人果然都是惹不得的，也诧异起来，这妮子什么时候，也这么犯坏了…“是…你最善良…”师予溦见他起了回应，也不觉得自己说的哪有不对，倒是笑意更深，“现在你该担心的，是因她捎带出来的那些人物。我能慢慢等着看她自食恶果，可是，那天饭桌上的几个，能么？”

　　这绝对不是师予溦要假手于人去为自己报仇，不就是客栈的时候，一群人聊聊笑笑，自爆了“真容”。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倒是宴月，这么一出狗血声讨似的，那几个就能放过她么。心里乐够了，便是温声续语，“我是不会主动和人为难的。至于你，管她一次，两次，三次，真要当自己媳妇一样管一辈子？”

　　闻言之后，凡凡倒是一愣。自然也明白师予溦话中的意思，唯有一叹而对。师予溦手下的鼠标，也是频频滑动。虽然这帖弄的是很好笑，可是却不妨碍她去看看，都有哪个不长眼的，又哪些懂人事的。这边二人相谈之事，有论坛可看，当然别人也早早注意到了事情的转变，更有撒泼者在歪歪出糗…

　　宴月本想在曝光之前，刺杀她一次，然后截个图。纵然刺杀不能成功，也得要个师予溦出手的图，好以此彰显出她的心狠手辣，才配得上那要曝光的文。可却偏偏不能如愿…虽然对上论坛那越来越多回复的帖，怒意少了几分，却也还是不能够全消她心头之恨的。鼻端下稍痒，“阿嚏！阿…阿嚏！”

　　这喷嚏，除了师予溦那稍微转个心思的嘲笑，更多的，是来自于师童鞋的邻居。白乐眼瞅着帝江的表情虽没变，眼里的神色却不是平淡而对。他面对的，除了电脑，也就没有其他了。“很难做？”但将头低下瞧瞧自己手上的那份活儿，也没差什么啊…这水平，对他是玩着一样的简单吧？

　　帝江稍一扬头，正对上白乐那略以询问的目光，就以指尖对着屏幕点了点。笑意挺嘲讽，“不是一回事。咱们上八卦帖了。”得了这么一句话儿，白乐和那几位不禁稍稍一愣。但真将目光对上那个所谓的八卦，却是笑的挺欢。“竹篮打水一场空。”唐枫一面摇头，一面评价起那个宴月。

　　古色古香的景致物什，富丽堂皇的装饰着背景，一桌人围桌谈谈笑笑。多则面具随放了近乎半个桌边，然后相互对视。容貌气质，就此一表。另有本是俊男美女，多为不凡。画面之中，也颇为气势。出手狠绝，必是不容余温。这样对比而来的，不论先前如何，倒是很容易使人侧目。虽有PS痕迹，却也还算持真。

　　多幅游戏近照，自然就是为对比而来。画是不错，内容却是有点恶寒。“游戏内第一个逃脱‘通缉令’追杀的女玩家，不知凭借着什么，能有人自拥。更不知有何仇恨，多次对弱势玩家下手。不惜女子的脸面和自重，‘坦坦荡荡’，于朗朗乾坤，与一众男玩家调笑暧昧。观其容，品其性，只是如今，丑女当道？重口味的人，实在难以让人理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见真章。”

　　帝江将就着一字字读了出来，也许，这帖中的一段控诉，倒是挺像那么回事。舆论造势么，能吸引到人，就是他们的目的。“恶俗。无知的玩家啊…”伴随着这句话，就是敲键盘的声音了。

　　“装嗲不成，就只有栽赃。就真容而言，只怕某Y女人，才是更不能见人的。缺乏家教的富二代，也只会以身卖笑博同情。闻到此处，只怕还是那似如舍不下面的模样，捏了那华衣广袖和上调容貌，来一出泫然欲泣又半掩的委曲。着实难为。反观独孤，傲世而独立。倒是谁，暗中不得见人脸，损人还不利己。”

　　如此回帖一出，便是一屋子的人哄笑不已。只怕是宴月童鞋，今晚又要难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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