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回府 1
程和铭倒是让程景洵进去了，苏禾紧随其后。
程和铭懒洋洋地坐在竹椅上，背对着他们，手边放着一本《庄子》。苏禾忍不住在心底责怪起来：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有心思在这儿养精蓄锐地庄子来孟子去的？
“父亲。”程景洵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你是为你母亲的事情来的么。”程和铭不慌不忙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听不出情绪。
程和铭的话让苏禾绷紧了弦，难道程和铭自己就丝毫不担心邱若柯？……再者，虽然邱若柯乃是正妻，可年纪明明比程景洵要小不少，这“母亲”一词，听上去还是怪怪的。
“这……”程景洵轻笑一声，却不带笑意，“‘母亲’的事情父亲您自有打算。儿子是为佑礼的事情来的。”程景洵的声音平稳而温厚，“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不准备来叨扰父亲。可那位常老先生（教书先生）与您交情不凡，佑礼那孩子不懂事，辱没了先生，先生愤然离去，此事……还是想来问问父亲您的意思。”
苏禾的额头上还是冒汗——话题怎么偏了？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攥紧了轻薄的蓝色衣袖，眼神时不时地瞥向斜前方的程景洵。
“哼，”程和铭冷哼一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家由你来当，不就是个教书先生么，难道这种事情还让我这个老头子替你把着？主意你自己定，佑礼那孩子教得好教不好，那要看你这个做父亲的……”程和铭的话没有说完整，但是屋里的空气却骤然冷却，程景洵恭敬的背影有那么丝僵硬与尴尬，毕竟当着下人的面儿……
“那，‘母亲’的事情……不知父亲是怎样安排的？仅仅是……乖乖地将银子给那些劫匪？”程景洵的语气依旧平和，但隐隐透出一股愤怒，他显然对这种软弱的做法很不甘心。
“怎么？”程景洵这才缓缓回头，眼角斜睨着后方，“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把人救出来？”
“这……”程景洵犹豫了一下，一字一顿道，“不如报官。”
苏禾唰地看向程景洵——报官？我来就是让你们不能报官的！
“呵呵……”程和铭玩弄着手心里两个玉珠子，“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报官？”
果然！苏禾抬头，程和铭果然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暗地里报官，企图瞒过绑匪。
“儿子自作聪明了。”程景洵嘴角微扬。
“哼。”程和铭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家族继承人很是不满，“那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儿么？”
“没有了。天气渐热，父亲注意身体。儿子告退。”程景洵这才直起脊背，转身便要离去，却在眼神经过苏禾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这才想起苏禾来，有些无奈地对苏禾笑道：“你有什么要跟老太爷说的来着？”
真是一对奇怪的父子。
苏禾的思绪忽而被程景洵的一句问话唤回，她笑了笑，郑重地走到程和铭身后：“老太爷，我是小老夫人的贴身丫头苏禾，想必老太爷您也见过我不止一次了……”
“这次就是你陪着若柯一起去做礼拜的？”程和铭虽然没有转身正视苏禾，但语气里却透出严肃，程景洵见状复又望了苏禾一眼，便从正门出去了。
“老太爷说得不错。”苏禾道，“恕我冒昧，听方才您与大爷的对话，倘若苏禾没有猜错，老太爷应该暗地里吩咐人去报了官。”
程和铭沉默少顷，回头道：“不错，怎么了？”
苏禾压下心里的焦虑，不慌不忙道：“苏禾以为不妥。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根本不知对方是谁，即便是保密得再好，也难以保证这事儿不会传到绑匪那儿去，正可谓……防不胜防。更何况，敌人不会想不到咱们会报官这一层，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苏禾以为，此刻小老夫人的安危收到了很大威胁，还希望老太爷能做权衡，救下小老夫人。”
程和铭探究地看向苏禾：“你认为这次就该乖乖地拿银子换人？”
苏禾笑了：“不错。就是拿银子换人，就这么简单。”
“哼，”程和铭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了。十万两银子的分量，你应当还不清楚。”
“苏禾不敢，苏禾此次鼓足勇气来见老太爷您，就是设身处地地为小老夫人着想。乖乖拿银子换人，并不代表咱们就甘心做冤大头。”苏禾晓之以理，“因为这次绑匪幕后的推手……苏禾以为，就是江西、浙江一带的茶商。”
程和铭长大了眼睛：“你又如何知道？”
苏禾淡笑着：“难道老太爷不该比我这个丫头要清楚么？我只是略有耳闻，惠德香垄断优质茶源，排挤茶商，一家独大，虽然眼下势头正旺，可长此以往，定然会导致惠德香的生意死于安逸、诸位掌柜目光短浅、茶价失调、伙计乐于现状，如此一来，只怕惠德香茶庄的老招牌就要跌价了！不论生意还是人，都要居安思危不是么？”
程和铭忽而跳转了话题：“你读过书？”
“呃……”苏禾愣了一下，“识得几个字，府上的丫头都是识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和铭笑了笑，那笑容在干瘪的脸上竟显得那般突兀，“我是说，你读过哪些书？而不是仅仅识字的程度。”
难道程和铭指的是那些古典名著？《红楼梦》算么？苏禾想了想：“哪里读过书，只不过背了几首唐诗而已。”苏禾牵回话题，“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回来，凭着东家以及诸位掌柜的实力与经验，这不是难事儿，千金散尽还复来，可是……人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程和铭从座上起身，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苏禾，良久道：“你说服了我。看来不报官是对的。”
苏禾面带微笑地抬起头，面对的却是程和铭冷若冰霜的脸。
程和铭冷冷一笑：“可是，人都已经出发了，官府的人也都埋伏好了，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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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中午柚子有某模拟考试，可能稍微更迟一些～现在没有入Ｖ，没法预设发布章节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中午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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