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海漂（十六）

几个月后的一天，当我偶然路过一家证券公司营业大厅时，听见里面欢声一片、掌声雷动。我挤进去抬头往硕大的股票行情电子显示屏上一看，原来是亿安科技的股价涨到了一百二十六块钱。

        我每股少赚了一百一十块钱。当我跟董总说起这件事时，董总说，这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做一只股票翻一番已经难能可贵了。像亿安科技这支股票，它是妖股，不赚它的钱也好。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的，我和董总英雄所见略同。亿安科技这支股票从不足六元上涨到一百二十六元，纯粹是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就算像该公司所宣传的那样，今后从事那些所谓高科技业务，也不值那个价钱。别说一百二十六块钱，就算是二十六块钱也不值。这棵树长得再高，我也不想往上吊，就怕万一吊上去下不来，就挂在上面了。

        确实，有的股民就真的吊在了亿安科技这棵树上。在我开户的那一家证券公司营业部，有一位股民，先是成功地操作了一次亿安科技。他四十块钱买进，八十块钱卖出，赚了一倍。

        后来，他就迷上了这支股票，一直盯着它不放。由于它一路上涨，他不敢追高，一直没买。当这支股票从一百二十六元回调到一百一十五元时，他觉得回调已经到位，机会来了。他除了把本来用于做生意的资金全部抽出来还不算，另外又用高利息借到了大量外债。他把这些钱全部用来买亿安科技，准备再搏一把就走。

        这位股民后来的命运，可想而知。他满仓买入之后，亿安科技的股价就再也没有上去过。经过漫长的下跌，亿安科技又跌回到五块多钱，变成了st；后来又由宝利来接手，结果宝利来也变成了st，这支股票又跌到三块多钱。有言道，没有最低，只有更低。这支股票后来又经过重组，其价格起起伏伏，曾经跌到过比三块钱还要低的价格。

        当然，这位股民早就割肉平仓了。亿安科技这支股票害得他生意破产、家庭解体。这样的案例在二级市场的股民中并不鲜见。还好，因操作亿安科技而大亏血本的这位股民胸襟宽广，他没有采用极端的方式对待自己的生命。

        虽然在二级市场做股票风险很大，不乏有人因投资失败而跳楼；但是，如果操作得好，也确实能够赚钱。比方说像巴菲特。

        只是，在股票的二级市场上像巴菲特这样的成功人士毕竟寥若星辰。真正赚大钱的是在一级市场。就像秦大石，他就是借助于琼州汽车这支股票在一级市场上市而成为亿万富翁的。虽然他太太在股票二级市场上曾经亏过几万甚至几十万，但与他在一级市场上所赚得的资产相比，那只是九牛一毛。

        秦大石出差去了，否则他今天也会和大江一起过来。

        那几年，国企改革被提上了议事日程。除了某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对于充分竞争性行业，采取国退民进的策略已是势在必行。

        国企改革的道路千条万条，而证券市场无疑是其中的一条金光大道。我想，大江和耿章在其位谋其政，他们在我面前提起股票市场，并不是他俩真的要炒股票，而是想借助股票的一级市场来为他们所关心的国企改革服务。

        虽然我对股票的一级市场只有过一些理论上的研究，却缺乏实际操作经验；但在股票的二级市场，我是有发言权的。想到这里，我不禁脱口而出：“深沪两市的一千多只股票我都有所了解。”

        话一出口，我知道我这个牛皮吹大了，不禁觉得脸上有点发烧。好在我已喝了半瓶啤酒，脸上红云两朵遮盖住了我的脸红。深沪两户的这一千多支股票，我确实一支一支地看过它们的k线图，但对于它们的基本面，我大多了解得很肤浅。

        不过，大江并没有在意我是否在吹牛。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对耿章说：“你听听，我没有说错吧？”

        显然，大江事先曾在耿章面前夸过我。

        大江分管全省的农林牧副渔以及海洋与国土。他手下管理着的国有企业不少，这些企业由于体制问题和历史旧账，大多问题成堆，可谓七处冒火、八处生烟。国企改革是他眼下最迫切、也最棘手的一项工作。

        我心中生起一丝预感，心想，这次大江让我来，并不是一般性地帮我找个工作糊口；他可能是想让我借助于证券市场的力量来为推动他手下分管着的这些国有企业的改革与重组出一把力。

        虽然股票的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世上事没有比炒股更难的了。想想看，在股票二级市场中每天辛辛苦苦地看盘炒股的股民中，亏本的比例占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成功的比例只有百分之几。试想，哪个行业的成功率能比在二级市场炒股票的股民更低呢？可以肯定地说，没有！

        既然在股票二级市场做股民，我都能做到百分之几里头去，那么，凭我的知识结构和悟性，做股票的一级市场，还有什么困难吗？

        我想着想着，心中不免激动起来。也许，经我之手将一家或数家濒临破产的国有企业通过兼并、重组后推向证券市场上市的梦想，将在琼州这片南国的热土上成为现实。

        从陆文家到琼美公司大约有五六公里的路程，我每天骑着陆文家的自行车上下班。

        琼美公司的公司总部在甸子岛上的一幢六层大楼里租用了首层和二层用来办公。十几间办公室加上大小会议室，公司总部的办公面积大约有一千多平米，办公室员工人数约摸三十来人。

        从琼美公司的宣传画册上可以了解到，该公司的注册资本为五百万美元，而实际投入的资金已超过一亿元人民币。公司位于琼州海边的生产加工基地距市区约有一百余公里。占地三十余亩的基地上拥有着－座渔轮码头和一爿厂区。渔轮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千吨级的渔轮；厂区整齐美观，在高大茂密的椰树林中掩映着蓝白相间的厂房，令人赏心悦目。

        画册上有一幅图片展示了位于基地的总裁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硕大无比。办公室里摆放着的老板桌相当于普通办公桌的四倍那么大，桌子后面的座椅也高大无比；办公室中间还摆着一圈沙发和茶几；整个办公室堪称一间中等大小的会议室。

        再看后面的几幅图片，可以了解到这家公司的生产原料、生产工序和最终产品。

        在公司的冷库里，贮存着许多深海大洋所馈赠的宝贝。这些宝贝，除了由公司自身所拥有的远洋捕鱼船从巴布亚一一新几内亚、所罗门等热带海域捕捞而来的鲨鱼、金枪鱼和剑鱼等深海鱼类，还有从加拿大进口过来的海狗。

        在基地的远洋捕鱼船队和工厂里，一共有一两百名员工。在洁净明亮的鱼类加工车间里，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们正在进行着罗非鱼和其他鱼类的加工制作；在生物制药车间里，流水线的自动化程度高，所需员工人数甚少。

        在宣传画册的最后部分，是公司所生产及销售的最终产品。这些产品，主要是多种类型和规格的鱼肝油和海狗油系列保健品。

        那几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保健品市场走上了快速发展之路。脑白金、三株口服液、北极神海狗油等大牌保健品的广告此伏彼起。“人人都为礼品愁，我送北极海狗油”的电视广告语已深入人心。

        我到琼美公司来上班没几天，公司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我是林省介绍来的同学。并且知道我是老硕士，在十几年之前就是讲师。同事们对我都高看一眼。

        我估计，这个消息也许是由邓主任透露出来，因为他是管人事的，知道我的情况。他可能觉得领导介绍我到公司来工作，体现了领导对公司的关心和重视。

        公司总裁也从百忙之中抽空接见了我一次。可我们才聊了两句，就有领导来公司视察，他和我握握手之后就赶紧起身去迎接领导了。

        公司总裁叫符生望，他身材高大魁梧；长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他虽然年逾花甲，但依然坐如钟、站如松、声似洪钟、气宇轩昂，好一副标准的伟男子形象。

        符姓是琼州的大姓。可符总是地道的北京人，他讲着一口标准的京片子普通话。也许，他的祖上是由琼州迁居京城的。当然，这只是我猜的；他自己没有说过，也没有人考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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