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云诡波谲

　　

　　“下官见过娘娘，娘娘万安。”顾训庭出生医药世家，今年已是他在太医院的第七个年头，而他的父亲去年才从太医院首席太医的位子上退下来，先主位空缺，太医院的后辈们个个挤破了头都想爬上那个位置，他也不例外，而想要达到目的长乐宫里的这位主子是怎样都不能放过的。

　　莫雨柔单手支着下巴，凤眸一瞥，“起来吧。这些日子有劳顾太医了，药可有带来？”入宫两年有余，楚懿独宠她一人，宋太后也对自己青睐有加，奈何自己的肚子却半点动静都不见，两月前她与顾训庭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宸嫔腹中的孩子，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有一个宸嫔必然会出现第二个，按照北齐后宫古制，第一个诞下龙嗣的妃子是最有望成为后宫之主的女人，万一被人捷足先登，那么她便是前功尽弃。

　　“臣上次回去细细探查了药方又阅遍古籍，在药方中又添几味新药，娘娘怀上龙嗣必是早晚的事情。”顾训庭说着便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到玉屏手上。

　　莫雨柔接过瓷瓶打开一嗅，“味道是重了些，果真有用？”宫中妃子若是被发现服药以获龙嗣那是重罪，可她已经等不及了，如果这样拖下去她真的没有把握自己的地位是否能够像现在一般稳妥，以身犯险，她只能一试。

　　“若是无用，娘娘尽管问罪于臣。”顾训庭眸中精光闪烁，他日若是莫贵妃为后宫之主，定然少不了他顾训庭的好处。

　　长乐宫中的夜从来不乏情调，天色微暗的时候殿里已经掌上了夜明珠，“皇上素来不爱烛火之光，说是珠子的光看着更静些，玉锦可吩咐她们都备好了？”成败只在今夜，若是不成，那就只能再等半月。

　　宫人都已准备妥当，等着的就是那一声“皇上驾到”，莫雨柔千等万等终是等来了那个男人的身影，纵然心中千般不快也是笑脸相迎。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入主凤殿。

　　楚懿幼时与楚宵一起时常也会碰到莫雪柔，然莫雪柔幼时便是出了名的安态，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让他喜欢不起来，直至莫雨柔进宫，明明是亲姐妹，两人差距之大，是让楚懿想亲近莫雨柔的唯一原因，姐姐高傲冷僻，妹妹反倒令人喜欢的紧，每至长乐宫，便如归家。“雨柔是不是又给朕准备什么好吃的了？”他阔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的柳腰，下巴埋在莫雨柔的脖间，嗅着她身上独有的熏香。

　　“皇上嘴馋，每次到臣妾这儿来就知道吃。”莫雨柔对楚懿的喜好了如指掌，甚至明白他吃糖醋排骨爱甜到何等程度，又酸至几分，每次准备的东西都在迎合他的心意，与莫雪柔娘胎里带出来的高傲不同，她的高傲源于自身的优越，而这种优越在楚懿面前是没有的。

　　他的手从她的发间滑过去，“雨柔就是最懂朕的心意，让朕猜猜，晚膳有桂花酿，还有蟹黄盅对不对？”

　　“是是是，皇上你啊在吃的上头最不含糊！”莫雨柔牵着她的一根手指绕着他到饭桌边上，起手给他倒了杯酒，“皇上请用。”看来卫容的案子并未过多干预到楚懿，要么就是楚懿根本不愿深究。

　　楚懿尝了口桂花酿知觉沁人心脾，“雨柔可听说外头这几日吵得沸沸扬扬的案子？”他饮了口酒慢声道。

　　“啊？”莫雨柔低声惊呼一句，“臣妾久居深宫，不过对于此案倒是有所耳闻，今儿下午臣妾的姐姐进了宫，听闻父亲他也卷入这次案中……”她低头咬唇，欲言又止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是啊。”他的声音陡然低缓下来，“案子闹得不小，刑部宋宗平审的案子，也没判卫将军多大的罪，略是惩戒罢了。”

　　莫雨柔心中一阵思量，“想来宋大人也有他的道理，毕竟卫将军对我朝贡献良多，也算是鞠躬尽瘁。哎，可惜了……”她哀婉叹了口气，垂下眼帘。

　　“雨柔你怎么了？”楚懿察觉她情绪有变，语气关切。

　　“可惜了李大人三朝元老，一朝丧命，幼时李大人来访家中，还教过臣妾识字……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她声音低沉，呜呜咽咽。

　　“朕何尝不心痛？”说及此处便也戳在楚懿心口，李正也算是他的太傅，走之突然，“可惜三王爷有他的道理，朕登基时日尚断，朝中诸多事务都不是朕现在能够决定的。”酒入惆怅，也算是对亡者哀思。

　　她抽泣之声断断续续，语气却依旧清明，“皇上的意思臣妾也懂，臣妾是眼瞅着皇上走到今日，朝廷的事情臣妾不懂，可是姐姐她对三王爷倒是一往情深，三王爷说来比皇上还年长些，可是至今未娶，听闻府里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长此以往，皇家怕是要招人非议啊！”

　　“雨柔与母后说的一样，朕何尝不想他早日娶妻，只是他心中想的朕半点都猜不透，不提也罢，一提朕心中更是烦躁。”楚懿肩上担着整个北齐，初登皇位之时他有些怨自己的兄长为何将如此重担推到自己身上，可时日久了他却愈发享受起这万人之上的尊崇。

　　莫雨柔是个懂得审时度势之人，他既不想提，那便不必说，“皇上心情不佳，臣妾陪皇上喝酒如何，不如与皇上喝交杯酒？”她斟酒递到楚懿跟前，酒醉微醺，她的体香便愈发诱人。

　　良辰美景，春宵几度。

　　赏心乐事谁家院？长乐宫中是歌舞升平，王府院中景象相比之下更显凄凉。

　　主仆二人之间的争执由此长夜展开。

　　“王爷！你再这般不听话平儿就不干了！”楚平被自家主子气得火冒三丈，明明不能吹风白日非要逞英雄亲自出面去刑部，那档子小事情让他楚平去不就成，这下好了，刚入夜便犯了咳嗽，熬了药也不见喝。

　　楚宵握着本不知哪儿淘来的野史读得津津有味，偶有咳嗽也丝毫不影响他读书的兴致，“楚平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一样？”他扫了眼那碗凉透了的药，示意楚平将它倒了。

　　“王爷不就是觉着苦吗，还呈什么英雄好汉，不想喝药，白日不出去不就成了！”楚平愤愤端着药暗瞪着楚宵，真不知眼前这般扶风若柳的自家主子还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小皇子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他眉梢一皱，翻了一页，“什么时候敢这般和本王说话了？”

　　“本来就是！自从卫将军回来之后王爷分明变了一个人，前几年王爷鲜少干涉朝中大小政事，现在倒越来越频繁，上次也不知在哪儿还惹了一身伤病回来！”楚平越说越恼，自家主子明明是芝兰玉树，风华无双，怎么一把年纪连个媳妇儿都没影，难不成是对自己有意思？他这样想着，脸颊竟不自觉泛起红来。

　　案边的男子眸光一跃落在他身上，察觉到他脸上可疑的红晕，“楚平看来本王是该给你点颜色了。”那声音寒而不锐，懂得楚平一阵哆嗦，一溜烟就没了身影。

　　白日刑部卫容看自己的眼神极为复杂，多年未见，自己变了不少她的变化也稍微出乎自己的意料，若是放在三年前，依照卫容的性子她又哪能轻易这般的放过自己？可现在的卫容明显比那时沉稳许多，到底是经历的世事多了，还是因为她身边那个男子的出现？楚宵的手从书页上捻过去，赵熙，字子兴，江南润州人士。

　　他彻彻底底查过这个人，出身江南赵家也算是名门，只是赵氏一族旁支众多，派去江南的人对赵熙的身世竟一无所获，那么他接近卫容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如何？只是那日卫容入狱，赵熙所作所为也让楚宵为之一怔。“江南，润州，赵氏。”他提笔在案上写下几字，江南赵氏掌管着江南半数的商业，江南首富赵秉均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赵氏财大业大，寻常探子的确难以探查到赵氏之中有价值的消息，姑且就当赵熙是赵氏旁支好了。

　　楚宵这样想了一会，继而他的视线又落到那本野史之上，忽有一行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有记，开过之初，虎符有二，天子得半，臣得半，是以护江山永安，盛世太平。”

　　虎符有二。这是楚宵从始至终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只知道北齐宫中玉玺之上有块虎符，难道还有另外一半，臣得半，虽然野史不可信，但若所述属实，那么另一半的虎符到底落在何人之手？

　　如果被宋李莫其中任何一族所得，北齐朝政就会陷入一种倾倒的状态之中，届时他又如何力挽狂澜？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咳咳咳……”月色当头，依着卫容的性子，不出三日恐怕是要登门拜谢，凉风里晚桂的气味浓烈呛得他有些犯困便伏在案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至夜里从那场梦中转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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