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谋策之间 1
李风回进了内堂的以后全然不像之前在外头与赵熙谈笑时那般模样,倒像是换了一个人,神色悲切凝重,眉眼之间是沉沉苦楚,李张氏哭得凄惨也不见她劝,赵熙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灵堂外头,来来往往的人里有他见过的面孔,也有他素未谋面的,大抵是他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间是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质,不少人主动上前来与他招呼,他却并非长袖善舞的人,只会草草应付,后来别人见他不怎理会,概是以为他不屑交道,也就不再贴脸上来。
“请问李风回李小姐现在何处?”赵熙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与李风回说,又不知道偌大李府该去何处找寻她,信手拦住个家丁,语气却是恭谨。
赵熙摸索到厨房的时候,李风回身形高挑,在人群中也显眼些,他远远就瞧见她在督查下人们的活计,凡事必亲力亲为,事无巨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李风回的名声能从江南传到江北的原因,而面对这样的人,赵熙更不敢有十分把握。入府之时他看不出李风回脸上有哀痛之色,只觉得躺在棺木里的人与自己无关;可进了内堂,她的悲痛又那样鲜明的流露出来,一旦自己告诉她自己此行的目的,亦或是打算与她做一笔交易,她又将如何对待?
李风回侧过身子瞥到赵熙便从远处走过来,鬓边那朵白花随着步子起伏上下颤动,她的声音略带些沙哑,与方才又不一样,“赵公子,怎么来了?”
“子兴有些事情想与李小姐单独谈一谈,不知可否方便?”赵熙举止仪态落落自然,如险山之竹,清新高雅;又像是绝壁孤松,不失坚韧,尤其嘴角未曾消去的三分笑意更显亲近。
初见时为之一怔,李风回从识字之年便只信自己眼中所看到的,说是自负恰如其分来形容的话更像是她与生俱来的自信,就算记事之年有些记忆就不太令她满意,却从未湮灭她半分对自己的欣赏,“人如其名四个字最适合公子。”她正对着他也是背对着府间众人,莞尔一笑,明珠生辉,不同于眼前人如烟雾般不真切的笑意,她的笑是让赵熙的心清清楚楚颤了那么一下的,“既然如此,公子请跟我来吧。”
“子兴知道李小姐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开门见山,小姐该是知道李大人死因的。”李府的书房坐南朝北,光线昏暗,时值正午两窗无光,两人静坐,屋里气氛生疏起来。
李风回听他后半句斟茶的手顿了一下,稳稳端着那杯江南龙井送到赵熙手里,“赵公子是江南人氏吧,风回也是。不妨尝一尝这南方雨后初晴的龙井,感怀一番家乡味道如何?”她对赵熙的话充耳不闻,晏晏笑着与他对视,纤细白嫩的手衬得瓷杯光净。
“恩。子兴是润州人士,离临安还远,但对于临安甚是向往。”赵熙从她手里接过瓷杯,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浅浅抿了一口,“不过李小姐为何不答子兴的问题?让子兴猜猜,是因为李大人离世小姐过于悲痛,还是因为小姐多李大人的死因并无兴趣,更或许是李家终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抿了口茶。月牙白的衣角被窗口的阴风卷起来,后巷风声诡异,似厉鬼凄鸣。
她接着给自己也斟了杯茶,纤长的手指捻着瓷杯,视线落在背上,手腕晃起来微微摇着杯子,未曾消散的笑意愈发深沉,“是啊,表祖父死在女将军卫容刀下,冤枉的很,不过这又与我有何关系呢?他不死,李家是我的;他死,李家还是我的,只要不碍着李家与我的关系,那就无妨。至于到底是谁害死了表祖父,真的与风回毫无关联。风回啊,只想把李家妥妥攥在手里,再者说朝堂纷争本就见不得人,生生死死啊,真的不是风回能决定的。”李风回说得极为平静,十七八岁的模样下隐藏的是不为人知的心,在十几年的时光里渐渐麻木,渐渐只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那李小姐可满意现状?”女子清秀面容下隐藏的深渊赵熙估摸不透,只是有一点他敢肯定,只要他能帮她拿到她想要的,那么他们就能合作,“子兴对李氏一族知之甚少却也知道江北一脉的李氏早在多年以前就四分五裂,势力不一,李正一脉势力不算小,但也算不得什么,况且李正生前是不是,还有一笔账未能算清?”
李风回第一眼见到赵熙就像夜幕下遇到了光,李氏是她漆黑生命里的一处亮光,那赵熙就是第二束光,与她想要的权势地位交错穿插,然后融入她的生命里去,“江南赵氏和你什么关系?”她久居江南,对江南首富赵氏一族也有所耳闻,赵熙谈吐举止皆非寻常,李风回自然而然联想到一处去。
“有些渊源。”短短字却如一剂定心丸落在李风回心里头,她委实不希望眼前的人与赵氏扯上太多关系,这样以后或许会太为棘手,“那赵公子到底想要什么?”
“卫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现今落难,坐视不管非君子作为,所以如果李小姐能出面相助,保全卫将军,子兴感激不尽。”赵熙无论何时只要在暗里,月牙白便隐隐发亮,像是镀了一层薄光披在身上,清冷而明亮。
李风回托着腮帮子靠在梨花木椅上,扯着右边的袖口不知道想说什么,她正在思虑这笔交易的可靠性,“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她把瓷杯倒下来放在桌上,推到另外一个瓷杯边上发出叮咚清脆的声响,推过来推过去,屋内冷而阴森衬得这声响令人骨寒。
“李大人留下的那笔账李小姐或许有机会好好算算,那数目恐怕不小。”赵熙站起身来,拔长清瘦的背影在巨大的阴影里,“还有大义灭亲的美名不是吗?”他伸手推开门,外头的光一下子洒进来,赵熙的步子迈得急促,不一会儿便消逝在李风回的视野里。
天牢里的日头果然比外头漫长许多,卫容衔着草躺在床板上头,委实觉得北齐的大牢是时候改善一波,从牢饭到居住环境都不尽人意,无聊的时候和隔壁牢房里头的采花大盗唠唠嗑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将军,你真是个女人?”陌南花当年是名震江南江北的采花大盗,官府悬赏千两出了十几波人都未能捉得到他,最后也不知道陌南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胆大妄为到去一品大官府里作案才被抓个正着,被该是判个私刑,也不知道陌南花从哪儿搞来比巨款,硬是抵了自己私刑,不过就是得在天牢多待些日子。
卫容瞪了他一眼,这年头的男人大都是长得人模狗样却净做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事,譬如说隔壁牢里蹲着的陌南花,“你他娘看本将军不像女的?”
“啧啧啧”陌南花嘴里发出的声音满怀质疑,“那我就姑且信了。”他仰面躺着晃了会儿腿,“将军你为什么要杀李正?怎么说也同朝为官,就没点儿官僚情怀吗?”
“我呸!”卫容心底攒起火苗来,“那狗官勾结东夷贼人,鱼肉百姓,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又想起来那夜楚宵把账本毁了的情形,不由自主的把眼睛阖上去。“那你当初怎么还自投罗网了?”
“我啊。”陌南花从床板上坐起身来,霎时来了兴趣,“你是不知道那苏媚娘是有多漂亮,只一眼我魂儿都快被她给勾过去,当年我差点就为了媚娘浪子回头,可惜媚娘是个没良心的女人,耍了我不说,还设计让人抓我,我本是可以逃的,可是她都想要人抓我了,我再逃到哪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陌南花说得轻巧,脸上也没有多少神伤模样,只是他那一番话着实正中了卫容的下怀,她进来这里的时候只字未提,是因为她觉得李正死得应该,更因为有人想让她进来,她顺带成人之美了。“那你也是够惨的?”
“还好还好,早年赚了点小钱,再待上两个月就能出去,不过将军你身上背的可是人命官司,估计得有段时间。”陌南花叹了口气,对苏媚娘一事已经释然,“出去以后我先去找趟媚娘,她要是还念着我,我就同她一起走,她要是无心与我,我就还会江南温柔乡去了,江北没意思,女人也没江南的白嫩。”
卫容能懂陌南花的心思,她在东夷征战之时见过俘虏而来的军妓,那些女人确实生得妖娆,连她看了都要动心几分,更何况是男人,那么莫雪柔那般的女人,是不是更加撩人?“那,那你觉得……莫家的小姐如何?”她问得吞吞吐吐,竟有些说不出口,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嚼舌的小人。
“莫家?那两个啊,我们那伙子都叫她们“江北双柔”,说是谁能睡上一晚死也值了,谁知道呢?反正都已经是楚家的女人了,谁还敢觊觎?”陌南花说着生出一腔感慨出来,倒像是生未逢时失落,说得倒像他早生几年就能迷住莫家姐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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