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棠贾分铺一号
“肖大人走那么急做什么，又没有豺狼虎豹撵他？”安纯好疑惑道，“而且他之前……好奇怪啊……”
“你也看到了？”安淮远问道。自己习武多年才捕捉到肖大人的细节，普通人应是难以察觉的，小好也看到了？
安纯好知道安淮远的意思，也不解释，点点头。“这肖大人是……”
“肖大人是尚书府大人肖逵，你祖母在世时，肖夫人还前来议你和肖公子的亲事。”
肖公子？肖旭仲？得了吧！肖旭仲的爹叫肖逵？这名字怎么这般熟悉？
“沈大人！”安淮远又碰到熟人。
“安侯爷？”沈大人微胖，腆着个大肚子，转头看向安淮远，道：“侯爷怎的坐在大厅里？”
“雅间满了。沈大人也来着飘香居用膳？”安淮远寒暄道。
“朋友相邀，前来议事。”沈大人客气道。
“沈大人可知棠贾分铺一号？”
“棠贾分铺一号？”沈大人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意也没了，有些惊愕，“侯爷怎么问起这个？”
安淮远也很奇怪，为何两位大人的反应都如此过激？“帮朋友打听打听。”
沈大人摆摆手道：“我只听说过几次，不了解究竟是做什么的。侯爷问问别人吧。我先上去了。”沈大人古怪地看了安淮远几眼，踏上了阶梯。
父女俩面面相觑，这棠贾分铺一号……有什么玄机？
“沈大人是……”安纯好问道。
“他是辅国公府国公大人沈斌。”安淮远一面回答，一面暗暗思索着两位大人的奇异反应。
沈斌？安纯好终于想了起来，沈斌和肖逵不就是周姨娘小册子上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的两个人吗？他们两个都是朝中大臣，和一个侯府的姨娘能扯上什么关系？
“沈大人和肖大人一向交好吗？”刚刚安纯好注意到他们进了同一间雅间。
安淮远摇摇头，“他们俩在朝堂上一向不合，常常为一件小事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给谁留面子，故而私底下也来往甚少。”
那为何他们会进同一雅间？安纯好目光瞟向楼上，心中疑惑更深。这两位大人究竟装着什么秘密？与棠贾商铺一号有关？
用过午膳后，安纯好就率先回了侯府。
取出那些纸张，安纯好细细琢磨着。死亡卖身契上的黑水门，应该是个帮派一类的，上面的神秘图腾，很可能是黑水门的标志；而小册子里记载的，更像一本名单，是关于什么的，就不得而知；至于这张票据……安纯好拈起来看了好几遍，有资金来往，应该是买卖东西的凭证，可内容里分明显示的是一个人的信息。难道周姨娘在从事贩卖人口？可是只有一张票据，若是贩卖人口的话，票据或其他资料应不仅仅于此吧！
“男，六岁……”安纯好读着，心中电光闪过，难道……不会吧？目光迅速扫过落款日期，钦晋十一年？也就是……十四年前？
安纯好忽觉浑身无劲，心中无限悲凉：这么多年，终于知道哥哥的消息了！原来，他是被周姨娘卖了！
只要找到这个棠贾分铺一号，很可能就有哥哥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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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商铺一类的问题，最拿手的自然还是唐家。毫不含糊，安纯好直接找上了唐优悠。
唐优悠嘴里念叨了“棠贾分铺一号”几遍，面露难色，“我虽不怎么打理自家产业，但也算是跟着爹和哥哥四处见识过，也看他们谈过不少生意，并未听说过这家棠贾分铺一号？”
安纯好有些失望，实在问不出来，还是只有到肖大人或沈大人身上想办法。
“你问的这家店，也像是连锁铺子。但凡连锁铺子，都有些名气。可你说的这家店，我闻所未闻，该不会是黑市吧？这我可不了解，我们唐家都是做正经生意的，爹和哥哥从未带我涉及过黑市领域。”
“什么是黑市？”安纯好不解。
“黑市就是地下买卖市场，一般倒卖些偷来抢来的玩意儿，或者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奴隶买卖什么的……”
是了，这棠贾分铺一号一定是家黑市店铺，做些贩卖人口的勾当。听到唐优悠说的“奴隶买卖”，安纯好心口一疼。
“奴隶买卖是怎么回事？”
“像大户人家选丫鬟，一般都是在人才市场买回来或是牙婆推荐，选的都是些身家清白的人，入府做工都是要签订契约的。而奴隶买卖，就像贩卖畜生一样，关在铁制的笼子里，等人来选购。奴隶一般来历不明，所以被人买去也是做苦力或者戏弄着玩，没有人身自由，脖子上一直套着铁锁，手脚上也挂着铁环，被主人用铁链牵着走。走路的时候铁链拖在地上发出“铛铛”的响声，稍微慢了点，一道鞭子就下来了，打得皮开肉绽；一走快脚下的铁环就会把脚踝上一圈给磨烂，有的每走一步，铁环还会嵌进肉里，走了多远，血印子就在地上拖了多远……”唐优悠一边描述，一边比划着。
殊不知，安纯好早已冷汗涔涔。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嘶哑，“奴隶一般卖……卖向何处？”
唐优悠想了想，道：“之前我讲的，正是我随爹游历北泱国时看到的情景。北泱国奴隶之风盛行，我想黑市的奴隶应该大部分都销往北泱国了吧。楚闽国边界地区一带可能也存在奴隶现象，可能需要做苦力的地方也会购买奴隶吧。”
“那……奴隶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这种买卖，一旦交易成功，就是买断生死。奴隶一辈子都是奴隶，直到死。”
“奴隶……奴隶也是人，他们都不会反抗吗？”安纯好控制住激动的情绪。
“质量差的奴隶，比如断手断脚或者聋子瞎子，价格低一些，才会被选去做玩物，自然是没有反抗的资本的。像四肢健全的，就会被挑去做苦力，价格稍微高一些。但去之前，会给奴隶服用药物，让他们产生依赖……”
“太残忍了！”安纯好怒吼。
唐优悠一副见惯大世面的样子，道：“这算什么？北泱国还有一种奴隶，也是买卖行业中最昂贵的一种奴隶，是用来表演打斗的。他们四肢健全，耳目清明，甚至还有些武功底子，是在台上给大家表演搏斗的，在笼子里和人对打，至死方休。”唐优悠说完也一哆嗦，上次看了一场奴隶搏斗，做了十几晚的噩梦。
“他们为什么不逃？”
“逃不掉的。他们上场前，脖子上，手上，脚上，加起来有十多根铁锁吧，有粗有细，到了笼子里，才会有人给他们解开。等打斗完，力气早就耗光了，哪还有力气跑？以前倒是有跑走的，但后来被捉回来活活打死了。奴隶身上是有烙印的，走到哪里别人都知道你是奴隶。”
安纯好一阵恶寒，怀着仅存的希望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些成年男子吧？要是……小孩的话……”
“黑市是不讲感情的，没有人性。要是小孩缺胳膊少腿，就直接拣去做讨饭的；要是还健全，就教他学偷学抢，不过这是少数，因为孩子会跑。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把孩子给毒聋毒哑毒瞎，然后送到街上去乞讨。”
“没有小孩被好人家买去吗？”
“好人家？哪有那么多好人家混黑市的？再说了，黑市的价格一向偏高，真想买个小孩还不如去牙婆那里问问呢，价格便宜，来路明晰。”
安纯好顿时有些绝望，心中再度燃起对周姨娘和孟勤贤的恨意。心里默默哀求着：老天爷，求你放过我哥哥！
唐优悠看安纯好神色不对，有些紧张地问道：“小好，你怎么了？”
“你知道黑市怎么开吗？怎么才能进黑市？”安纯好一把拉住唐优悠的手臂。
唐优悠被安纯好拉得生疼，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小好，我……我也不大清楚，你怎么了？你先别拉，疼……听我说……好像需要什么暗语信物之类的吧……”
“什么暗语？什么信物？”安纯好宛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唐优悠挣脱开来，一脸不可置信，“你该不会真的要去黑市吧？你一介弱质女流，进去了还出得来？”
不管黑市再凶险，为了探听哥哥的消息，自己也要去试一试。打定主意，安纯好重重地点头。
唐优悠问道：“你为什么要去？”
要不要告诉她？安纯好心下一权衡，打消了念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连安淮远都不告诉。免得大家担心一场，期望一场，又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去找门路。”安纯好作势便要起身离开。
“小好……哎呀……我的好姐妹，你这是做什么呀！我能不帮你吗？”唐优悠拉回安纯好坐下，“不过我真不清楚，你给我几天时间打听好，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行了吧？”
安纯好感激道：“悠悠，有你真好。”
“得了。”唐优悠摆摆手，“刚刚是谁一副要跟我闹掰的样子？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你必须让我和你一起去！你手无缚鸡之力，人还如花似玉，你真以为自己福大命大，能出得来那种地方？就算你侥幸逃脱了，恐怕也难保安然无恙吧。我要去保护你。”
安纯好点点头同意了。悠悠还不知道自己习武的事，自己的武功也欠缺实战，拿不出手的。让她一起去倒也是可以帮忙的，到时自己再多备些防身药粉。悠悠性子粗，应该察觉不到自己的意图。只是……“千万不要告诉勋竹哥哥！”
“好！”唐优悠爽快答应。自己也想到黑市逛逛稀奇，要是被哥哥知道了，哪里还去得成。
无论如何，希望千万不要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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