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官方订单
“张城主这是在做什么？节前要所有名门富商府内人手一把剑，这会儿又召集所有能铸造兵器的铺面掌柜去城主府商议要事。他要招募私兵吗？”
告示几乎张贴在百花城的每一条街巷，引得男女老少尽皆议论纷纷。比他们还要困惑的是被点名上门的各家掌柜，带着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困惑，他们聚集在城主府的堂屋，一面彼此议论纷纷，一面往里探头探脑。
一身威严官府的张百花总算是出来了：“叨扰各位掌柜，张某有一事相求。”
众人急忙起身：“不敢当，请城主吩咐！”
张百花一抬手，两名官差便抬着一个旧木箱走上前来，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一沓图纸：“请各位掌柜传阅。”
“这是什么东西？”众人纷纷惊疑道。
泛黄的纸张上面画着简笔图，像是什么精密奇巧的机械，却因年代久远而墨迹斑驳残缺、细节残缺。简笔图旁还有文字备注，大抵内容是描述这个器械的名称、功能、效果。
“这些都是守城的器械吗？”读完文字，有人提出了疑问。
张百花没有直接作答，而是从数百年前的一本奇书说起：
“古有墨者，终身奔走，以小国拒大国，以弱旅抗强敌，终生不败。”
墨者非攻，一向痛恨大鱼吃小鱼的吞并战争。虽然终究无法抗拒天下一统的大趋势，却也在这个过程之中，创造了无数以弱胜强的传奇。
墨者向来以善于制造奇巧器械闻名。其中就有这么一个人，一辈子专门研究如何守城，制造出许多稀奇古怪的器械。这些器械又在无数次攻防战中得到改良，据流传下来的史书记载，有他辅助的守城之战，就可以对抗数量十倍于己之敌。
然而此人似乎没有学到墨者交相利的精髓，对自己发明的这些器械视若珍宝，不愿意让任何人参与到制造过程中来，也不愿意将任何制造方式落诸笔端。
这样的做的后果就是，随着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场胜利中战死，这些守城器械的制造手艺就此失传了。
当时的匠人也曾受命将那几台旧的器械拆开来研究，画成图纸，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零件再拼回去。结果，几名工匠因为毁坏了仅存的国宝而人头落地，一叠并不正确的图纸却得以流传后世，引得许多地方势力为止勾心斗角。
故事已经发生了几百年，无数人想要依照图纸复刻这些传奇的器械，却都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张百花得到这些图纸纯属巧合。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相信那些传说的真实性，这些曾经被无数枭雄争夺的图纸，也已经沦落到和废纸差不多的地位。
张百花年轻时也曾经试图复原这些图纸，找过几位名气颇大的匠人，都是听完要求直接向他告辞。
张百花对此也并不执着。唐军的目标是一统天下，这些器械只能用于固守，不能说完全没用，但对他们而言，用处确实不大。
但如今此一时彼一时。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得此神器镇守疆土，张百花觉得，自己可以死而无憾。
“我以百花城的名义发起订单，谁能造出这批守城器械，我将从府库中提出黄金三百两，并上表朝廷为他加官晋爵。”张百花朗声说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一出，台下的众人虽依旧神色茫然，眼中却开始闪烁热情的火光。
“不就是锻造更加复杂的铁器嘛！”终于有人一拍大腿，“说到底都是些零件组合起来的东西，能有多难呢！”
能有多难呢？
“别看我，我没头绪……”
李长歌盯着林羽带回来的仿图纸绘本，摇头摇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林羽倒是真的有点惊讶：“连你都没有头绪吗？”
作为以博学闻名整个百花城的人，李长歌对古今各派功法、剑术、武器都有许多独特的见解。像今日这般直接了当的说“不”，还是前所未有事。
“太久远了。”李长歌试图解释道。
世间的功法与剑术大都有出处，即便是名门世家的家学，也常常能追根溯源。
墨家的这套器械却是已经中断了数百年的传承，只剩下这从源头上就已经货不对板、轻飘飘的两张纸。
李长歌不是神仙，再怎么博览群书广泛涉猎，也无法涉及到失传了数百年的技艺。那些以弱胜强的守城故事，已经成为了一种世代相传的神话传说，连文字记载都少得可怜，怎么可能仅凭脑补修复。
但他也并不准备轻易放弃。既然张城主如此郑重其事地向全城发起官方订单，就说明这些器械的意义非同寻常。
李长歌还在琢磨这件事应当如何入手，一个突然向起的洪亮声音就把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东西有点意思啊！”
“孙师傅！”林羽一半吃惊，一半抱怨地喊道。
自从孙叔德受聘加入，四海剑室就常常响起一惊一乍的呼声。孙师傅本人也比当老板时更加放飞自我了，每天围个兽皮围裙到处晃悠，乐呵得像个刚从牢笼里放出来的老鹦鹉。
孙师傅显然比他们对这个器械更感兴趣。他好奇地对那张复刻的绘本端详再三，便信心十足地拍胸脯道：“这有什么难的，有了图纸，我都能做出来。”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你能？”
“等着瞧！”孙师傅拿过绘本，抬腿回铁匠铺。
十日过后，一个初具规模的大家伙被几位铁匠师傅推进了草堂外的院子，引来掌柜与伙计们的一片啧啧称奇。
“孙师傅厉害啊！”伙计们对那院中的庞然大物议论纷纷，伸出拇指。
林羽也是相当意外：“制造这玩意就这么简单吗？它要怎么使用？”
原本一脸自豪微笑的孙师傅闻言一愣：“什么使用，这东西是拿来用的？”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林羽和孙叔德面面相觑。
“不然呢……？”林羽疑惑道，“这么大的家伙造出来，不拿来用，难道摆在街头做路障吗？”
又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的工夫，林羽和孙叔德才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思路，林羽哭笑不得，孙叔德大呼误会。
“我看文化人家里都喜欢放些稀奇古怪的石头和雕刻，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想要放在家里做装饰呢！”孙叔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孙叔德按照图纸仿制的物件有其形而无其神，乍看上去像一个庞然大物，实际上根本没有可以动弹的零部件。
“尴尬了！”孙叔德梗着脖子红着脸。
“没事！”林羽拍了拍他的肩，“至少我们知道了复原这个物件的难点。”
四海剑室这边一筹莫展，其他同行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街头巷尾的垃圾堆里，不时就会出现几个铁匠铺子抬出来的试验品，外形大同小异，内里五花八门，总之无一成功。
随着宣告失败的铺子越来越多，关于复原墨守器具的热度也逐渐降了下来。虽说这官方订单的报酬看上去诱惑力十足，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没有任何一家店铺同时精通木工和铸造。拿着这几张复刻的错误图纸折腾下去，恐怕没拿到那百两黄金的酬劳，就得自己把自己给折腾倒闭。
这单兴师动众的生意，开始得轰轰烈烈，结束得悄无声息。
林羽也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一心埋头于店里的生意。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没过多久，城主府中又一次有人送来请帖。
这次不仅仅是请他上门，而是指名道姓地要他、洛春风、李长歌等三人，加上一个暂时代管云海剑铺的孙叔德，一同上车，马上动身。
“敢问尊驾，何事如此紧急？”一头雾水的林羽试图向来人打听消息。
“城主要向你们询问墨家器械的进度。”来人对他说。
“单问我们一家吗？”林羽惊讶道。
当初张百花几乎将全城的手工艺人都召集起来，恨不得满城张榜宣告这笔生意。如今无人做成，总不能单独把他们一家摘出来兴师问罪吧？
来人却只对他说：“进去你就知道了。”
城主府戒备森严，一路往深处走，仿佛身处刀枪剑戟的丛林。林羽怀着不安的心情走进后院，就见张百花正站在水塘边喂鱼，手里捏着一把鱼食。
“张城主，您找我们过来是……？”林羽上前行礼，试探性地问道。
“哦，坐。”张百花很随意地往旁边一指，立刻有下人给他们送上四个小木凳。
张百花又随意地一仰头道：“辛捕头，在吗？”
“在！”
一个人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轻盈迅捷，无声无影。那正是神出鬼没了许多时日的辛易雪，自从处决了那流冥的温甫甯，她的职责就变成了轮值护卫张城主，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也因而少了许多。
“你们来了！”她看上去有些久别重逢的激动。
但她并没有走上来与他们寒暄，而是直入正题：“我师父知道些墨守一门的线索，只是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脾气古怪，仅凭我一个人，怕是问不出什么名堂。”
“城主的意思是让我立刻回南海一趟，找一个精通剑道、心灵手巧、意志坚定、博闻广识、勇敢正直的人与我同行。务必要打听到一些有效的消息，最好能请他老人家重新出山。”辛易雪继续说。
张百花转向小木凳上的四个人，一脸鼓励地看着他们：“你们出人吧，我派人送你们去南海。”
四个人同时浑身一震，随后四脸茫然。
“城主，您这串形容词……我们之中没有人符合啊。”洛春风试图小声提醒。
“我剑术一般。”林羽说。
“我意志一般。”洛春风说。
“我……”李长歌说。
孙叔德直接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们没有人符合，这世间也没有几个这样的人。”张百花说，“所以我希望你们几个一起去。”
回答他的是一句异口同声：“一起去？”
四海剑室刚刚回到正轨，云海剑铺又才打出名头不久。这个时候他们跑去南海，岂不是又让这段日子的辛苦付之东流了？
没有人喜欢瞎折腾，尤其是开店的生意人。是以生意人最怕天下动乱，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往更加安全稳定的地方跑。
张百花却接着对他们说：“这是关乎全城百姓的大事。如若你们愿意前去，完成了任务，我付给你们原先酬劳的双倍；如若没有完成，等你们回来，我也付给你们一笔与你们铺面一个月收益相当的酬劳。”
张百花说话时一脸严肃，眉宇之间尽是威严，目光中又透出几分急迫。
一炷香后，林羽等一众人从城主府出来，身后已经跟了一列号称百花城精英护卫的十人小队，一路随他们回到草堂门口。
“请几位公子快快收拾行囊。”一个为首的上来对他们说，“两个时辰后，我们会在这里集合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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