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二天过午,查宝宝去乾清宫上更。
六月的大太阳,晒得人头晕,她找了块绸布当丝巾,把自己裹严了才出门,然后拣墙根儿、树阴凉走,毕竟养儿不能防老,防晒才能防老,想起上辈子,她高中时不小心晒出块晒斑……
对,在她心目中,穿越前的种种已经像上辈子那么遥远。
这辈子,但凡她能做主防晒的时候,她都把防晒措施做好,连同保护眼睛,大约这会儿得了白内障只能失明。
到了乾清宫,还没进殿门,先听到福临摔茶碗。
然后又听到吴良辅自己在扇嘴巴,一边扇一边念念有词。
查宝宝摸了摸眼皮,一打帘子进去,“扑通”跪倒了,用玉碎的声音唤了一声:“万岁爷。”
福临说:“地上都是茶碗渣子,你先起来。”又对吴良辅说,“滚。”等于是放了吴良辅一马。
查宝宝趴在地上细细看摔过茶碗的地砖有没有磕坏,结果真在她常跪的地方找到个新出的小坑儿。致密如镜的地砖上,一角如弯弯新月的碎裂,凑近了才能看清。
心疼,福临破坏文物,想想上辈子,故宫里的这些地方游客通通禁止入内。心里嗷嗷的心疼,还有那个茶碗,御用上造的,她还没细细看过,已经被他摔了,心疼,文物又少了一件。
福临见她在地上趴着不动,问:“查宝宝?”
查宝宝脱口而出:“心疼。”
福临想起那夜他也是起自心疼,后来直疼昏过去,这个查宝宝……
他一时心急,三步并作两步迈着大长腿走过来一把把她翻过来:“哪里疼?”
查宝宝天地一转就看到福临那张俊脸,浓眉墨眼,唇线分明。
福临见她一脸惊诧躺在他怀里,又对上她小尖脸上那对眯缝眼儿,心里一憋,见她无事,把她翻过去照旧摆在地上,站起身背着手说:“什……什么?”
查宝宝一下也懵了,自己爬起来,拍拍手说:“没什么。”
吴良辅进来看到一主一仆两个人背对着背僵着,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进来的不对,悻悻地想退出去,可是才出去又觉得不对,重新进来说:“万岁爷,喇嘛庙的住持遣人来问大婚前什么时候去‘看佛’。”
福临一愣,说:“又不是小,还看什么佛?”
吴良辅说:“说是太后娘娘让再去看一次。”
福临心里知道是庄太后用欢喜佛暗示他子孙不繁,催他甭管皇后还是各宫小主,要多多宠幸,诞育子孙才好,暴躁地说:“知道了。”
回头问:“今天什么茶?”
查宝宝答:“万岁爷,今天就竹叶青。”
“冷萃呢?”
“万岁爷,也不能天天喝冰的呀,尚膳监也不给。”尚膳监肯,庄太后也不肯。查宝宝一把清晰幽幽的声音说得他没那么暴躁了。
又说:“万岁爷,今天没有冷萃,但是有刨冰,下午送冰过来就刨,蜜饯的果子昨天小厨房已经预备下了。”
“嗯。”福临不再做声。
查宝宝看了眼福临摊开纸,赶紧去研墨,伸展玉腕,拽着袖子一圈一圈紧着磨,生怕他再发脾气。
福临心不在纸笔上,还在为刚刚就去翻了伏在地上的查宝宝懊恼,当真是鬼使神差。
悻悻说了一句:“查宝宝你不要老是说‘心疼’,吓朕。”
查宝宝说:“心疼也是万岁爷心疼。”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那一夜,对福临的大|胸非常神往,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明黄缎子的衣裳下,肩线分明,突出的锁骨撑着那身波光粼粼的绸子衣裳。
“那夜,万岁爷怎么赏奴婢?”过了这么久,好像第一次提起那一夜。
“赏一锭金子?”
“万岁爷,奴婢想去看合卺礼。”
“那有什么好看的。”
“有糖!万岁爷,到时候您一定记着好好看四位勋贵福晋。”查宝宝唯恐旁人听到,凑到福临耳边小声说。
福临见查宝宝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兴奋里混着期待,手上研墨的功夫也停了,瞪着一双眯缝眼儿兴致勃勃看着他。
福临歪头瞅了她一眼,往日跟个蛔虫似的,他一“嗯”就知道他要什么,怎么他厌恶大婚她反而不知道了,几次三番提,就为了她老提这个,他拿吴良辅撒气撒了几回了。
这个丑怪的小丫头是被他纵坏了嚒?庄太后又三请四请让他去看欢喜佛,烦透了。
查宝宝眼见着福临沉了脸,嘴角一垂,唇线变得分明凌厉,突然想起来这位万岁爷对两次大婚都不情不愿,她知道他会在这次大婚上见到心上人,可他哪知道,他现在就是个憋屈天子,要再次娶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子为妻。
她忙敛了笑容,低下头细细研墨,墨擦着砚台,在她手下发出极轻微的“嘶嘶”声。
福临气鼓鼓写完大字,把笔往案上一掷,站起身踹了椅子,“咣啷”一声,自去榻上歪着。
查宝宝先看了他写的大字儿“欢喜佛”,心里“哼”了一声,他可不像是“欢喜”的样子。
又心疼他踢椅子磕地砖,缓缓收了研墨的手,趴到刚刚福临踹椅子的地方看地砖,木头碰地倒还好,手一拂就没印子了。
另有小太监来给福临搭个锦被,怕他在榻上睡着了着凉,福临一挡,气鼓鼓地说:“查宝宝来。”
查宝宝忙殷勤地前接过锦被:“六月怪热的,万岁爷就搭个角儿吧?”纤长的胳膊一展。
福临不理她,自己朝榻里面歪着。
查宝宝看出来他是真生气了,老板生气了能怎么办呢,小透明只能努力表现讨老板的欢心呐。
见福临睡了她赶忙去找小厨房要果子要蜜饯要刨冰,务必福临醒了就献上什锦水果绵绵冰,上辈子查宝宝的最爱。
福临一肚子气睡着了,再睁眼时日头都低了,殿里斜铺了一地金光。
“查宝宝,什么时辰了?
吴良辅从殿外殷勤进来:“万岁爷,过了申时了。”
福临抬抬眉毛:“查宝宝呢?”
吴良辅又开始使绊子:“万岁爷躺下就没见查姑娘了,怕是去……”后头几个字儿没说,怕是去“躲懒了吧”。
福临没理他:“赶紧找人回来,下午说要刨冰还没刨。”吴良辅领了旨意要走,福临又叫住他,“给喇嘛庙的住持回个话儿,朕明天下午去‘看佛’。跟汤玛法也知会一声,朕既然出去一趟,看了佛去教堂。让黏竿处在这两处预备。”
左等右等也没见查宝宝来。
天擦黑了,福临叫“查宝宝”才有人应,听到她应他都急了:“干嘛呢,一下午不见人,许给朕的刨冰呢?”下午的气倒是消了。
查宝宝忙捧着刨冰盒子来给他看:“万岁爷,正刨着呢,奴婢下午去景仁宫,才回来。”一边说着,声音都哑了。
“不在乾清宫伺候,去景仁宫做什么?”
“谨贵人叫奴婢去搬砖。”
查宝宝意外,竟然真的就是叫她去搬砖。本来她出门包好了头巾,一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到了景仁宫扯了头巾进去拜谨贵人,看她有何吩咐,结果谨贵人指着殿前半人高的一堆砖,说看着碍眼,让她搬到殿后去。
她一个乾清宫伺候笔墨的小宫女能说什么,叫搬就得搬,不过是拿出举铁的架势,收紧核心,气沉丹田,两步一呼两步一吸,权当是力量训练了。
只是日头毒,下午四点多的大太阳,晒得她心惊胆战,没有防护的脸、眼睛,今天回去要黑一度,而且古代没有修复面膜,皱纹,她要长皱纹了,查宝宝在心里嗷嗷叫。
搬了半个多时辰才搬完,冷脸的谨贵人出来看了一眼,心想这个小宫女倒能干,真把这堆砖搬完了,帕子一挥,把她打发了。
福临往查宝宝脸上看,小尖脸晒得红红的,气色倒好,就是好像黑了?再往手上瞧,骨节上磕的伤像一张一张小嘴儿似的翻着,莹白的手上绯红色的伤口,异常显眼,端着刨冰盒子胳膊还在微微颤。庄太后起了个头,现在后宫的嫔妃拿他身边的人挨个试探,生怕他养个体己人冷了她们。倒是一个一个的好心机。
查宝宝看他神色不豫,忙岔开话头:“万岁爷,奴婢刨着呢。就是下午搬砖,现在刨不快。”说着端着肩抻了抻脖子,福临见她雪白的玉颈,配上丑萌的眯缝眼儿,掌不住笑了,说:“叫别人刨,你来给我斟盏茶。”
查宝宝把刨冰盒子交给其他小宫女,端了盏竹叶青来,下午真是使力使过了,盖碗在手里“叮当”响,抖地端不住。
福临眼瞅着茶水洒了,一把把她的手攥在掌心:“这是怎么了?”
“万岁爷,奴婢久不举铁,一时使力猛了,没事。”
福临把盖碗儿接过去,展开她的手掌,手掌心里也是密密的深浅不一的口子,糙砖在她细润小手里拉的口子。他一摩挲,她疼地一抖。
他丹凤眼瞥到她面上,难为她倒是一脸风清云淡。
“混账!”福临一抬手要摔盖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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