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转眼间,已经是上元节了。今日果真是处处辉煌。随着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越揪越紧。手攥了又松,松了再攥。终于,夜幕降临,一排排的花灯被点亮。我深吸了口气。
“传舞姬。”简单的三个字,却使我的心提起来。闭目,轻轻的吐气。睁眼,带着脸上最纯真,最惹人怜爱的笑容走上了台子,美得不可方物。
“你要知道,你的气质不是最出众的。但你一定要知道,你拥有他人拥有比不上的,纯真。后宫里多的是端庄,也多的是妩媚。你不一样,因为你的年幼,你拥有他人所拥有不了的纯真。皇上也是人,面对那么多美貌的女子,也会厌烦。你就必须做些什么,能够让皇上一下子注意到你,并且对你感兴趣。”在那日的晚上,师傅认真的看着我,说着这些话。
嘴角轻扯,倾出一抹笑意。天真无邪的眼眸里,盛满了不谙世事的纯洁。这个眼神……仍然是经过师傅指点后,苦练几日而成。敛了敛眸,扬起水袖。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感觉,似乎很久之前自己就这么跳过。
旋转着,微皱眉头。旋转着,缓缓停下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皇上。我等了三年的君颜,那一刻,尽展我的眼前。我往空中打着水袖,眼却不由自主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滚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那一刻,我就愣在了那里。不问丝竹,不问舞步,我只是直直的看着他。内心深处翻出了撕裂的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感情会这么强烈,一发不可收拾?
当今圣上,姓齐,名云孤。齐云孤本是习武之人,自然对周围的事物感觉比常人更为灵敏一点。他感觉有一道目光始终盯着他。齐云孤不动声色的望去,却发现是一名呆滞的舞姬。齐云孤嗤笑一声,低头端起了酒杯,抬眸直视,却发现那名舞姬一动不动,目光澄澈如同一面镜子,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她……是谁?目光如此的澄澈。齐云孤暗自想道。
“卿涟,你要切记,千万不能对帝王动情。那样的话,你会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师傅那么语重心长的话明明就在耳边回响,可是……这一次,我一点也不想去听。
自己……一定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吧。不管怎么说,毕竟今日是上元节啊。总要笑一笑才是。深吸一口气,硬装出一副僵硬的笑容。眼前的世界却是模糊而又清楚,短暂的清楚换来的是更久的模糊。
明明就要泣不成声了,却又隐藏泪水,强装笑颜。齐云孤心上忽然涌起一抹怜惜之情。她……跟自己多么相似。同样的有苦难言。
挥挥手,台上只留三位领舞者。翻开花名册,却发现一个熟悉到已经恍若隔世的名字。卿涟。
齐云孤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台上的领舞者。那里面……真的有她吗?让他爱恨交织的那个女子。
“你们中,谁叫卿涟?往前站一步。”齐云孤淡淡道。
我迟疑着,往前站了一步。我不确信,我这一步,跨入的是宫门亦或是杂役房的门。
“奴婢给皇上请安。回皇上,奴婢贱名叫卿涟。”我跪下请安。
“卿涟?这可不是贱名。起来吧,说说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齐云孤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缓缓的饮着。
听到了皇上的话,我自是不敢怠慢。而苏挽筝和泠婕儿只是羡慕的看着我拔得头筹,那目光里,恐怕不仅仅是羡慕吧。我抿了抿口,连忙道:“回皇上。奴婢的姓乃是父姓,而之所以取涟,则是因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句用来描写荷花的话。而奴婢诞生之时,恰好逢了荷花开了的时候。因为是子时所生,所以荷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颇似染上了些翠色。所以是青荷。”
“若是此。为何你叫卿涟?你刚刚也说了,那是荷花开花的时候,理应叫卿荷才是。”齐云孤饶有兴趣的问道。
“请容皇上让奴婢将话说完。荷花与莲花本是一种花,之所以会有两种名字,是因为开花前为荷,开花后为莲。荷花就如一位尚未出阁的少女,而莲花则是已为人妇的女子。入宫前,奴婢就是卿荷,但是入宫了,就意味着是皇上的女子,一切都要奉献给皇上,所以改名为卿涟。”虽然还有一些紧张,但是不似刚刚的那般。我舒了口气。
“有趣,有趣!”齐云孤笑道,“见你年龄甚小,便随你所爱,随意单跳一支舞便是了。”
苏挽筝和泠婕儿虽是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她们二人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面包含了许多复杂的内容。
我本想更衣,跳上一曲倾国倾城的《栏雨霏》,怎奈却怎么都找不到舞裙。想也不必想,定是那二人不甘心,所以拿走了舞裙。不屑一笑,若以为这样便可难倒我,未免太过于小看我了。
褪去鞋袜,拔去头上累赘的装饰,洗去脸上的妆容。戴上了银铃和水袖,素面朝天,不加装饰,我就那样上去了。
深吸一口气,我的玉足轻点地面,银铃便悦耳的响了起来,我微微一笑,让那些银铃的颤动传到肩上,传至手臂的两端,手腕翻转,两只手摆出花的模样,玉手翻转,眼花缭乱,美得不可方物。
我旋转起来,樱兰色的裙摆大肆宣扬,那些繁华哀伤。哗啦啦的银铃声伴着哀怨的曲调,倒也别有一番风韵。我跪了下去,大大的裙摆盖住了我的双腿,我的手伸往空中,两只手在半空中一上一下,手指翘成兰花指,琉蓝的宫灯投射出幽幽的孔雀蓝光,更增添了一份静谧和哀怨。我的身子往后倾去,直到全部身子全部挨着那冰冷的地板,我的手仍在翻转。
我的一只手的手背轻轻摸着我的额头,手翻转过来,中指似是轻轻拭去了我眼上的一滴泪。我的表情忽然哀怨惆怅起来,我缓缓起身,一只手翘起兰花指,挡住了我的娇唇,愁肠千怀的说道:“夜夜思君盼君归,君归来兮心系谁?”
“果然不错!告诉朕,你几岁了?”齐云孤问道。
“回,回皇上,奴婢今年……刚满十二岁。”我怯怯答道。
“十二岁吗?刚好到了最低年龄了。若让你学着如何伺候朕,你可会不满?”齐云孤又问道,“看着朕的眼睛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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